“風月場我是不混的。”唐看向餘鍾,“餘副總不了解我這人,我為人比較簡單不用那麽多彎彎繞繞,我就是個拿錢辦事的人。”餘鍾愣了一會兒,看著他,慢慢地笑了起來,“我和唐記者真是一見如故,天生就該是好朋友。”唐笑了笑,把手裏的紙巾扔到了垃圾桶裏,低聲道,“我們要是兩相安好就永遠是朋友,可柏瑞的疫苗要是出了什麽問題...”唐抬了抬眼,“你們砸給公關多少錢,我能讓你們都打了水漂。”餘鍾臉色變了變,“玩笑不能亂開,柏瑞的疫苗絕對沒有問題。”唐轉頭輕笑了一聲,“餘副總,喝多的是我,怎麽反而你總把玩笑當真呢?”餘鍾看著唐,這下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唐迴了包間,餘鍾緊跟其後,孫昭趕忙上去要扶,“沒事吧,哥?”唐笑著撫開他的手,“當然沒事,有事也得沒事,怎麽也得陪幾位喝盡興了。”“我就說唐記者局氣,咱們中國酒桌文化,事兒可以不談,酒必須得喝盡興了。”唐笑著看向陳述,把手裏的酒杯轉了一個圈,“陳總監說真的?”楊林伸手拍了拍陳述,笑道,“老陳這是喝多了,開始說胡話了,唐記者是那種為了兩口酒耽誤正事的人嗎?”眼看著唐慢慢收斂笑容沒有了耐心,餘鍾開口道,“是有件事要唐記者幫忙。”唐點了點頭,“有事你們盡管開口,和我用不著客氣的。”不知道唐話裏有幾分真假,還沒等餘鍾說話陳述的聲音傳了過來,“不是什麽大事,想請唐記者發個稿子抹黑一下博興。”唐歪著頭,笑了一聲沒說話。“老陳,你喝多了別亂說話。”餘鍾開口斥責了一聲,看向唐,“不是抹黑,博興近些年的疫苗在臨床上也出了些小問題,不用唐記者造假杜撰,誇張一點就行。”唐沒有應他,二類疫苗市場一向是各生產企業爭奪的主要市場,疫苗質量差距不大的時候,營銷手段就極其重要了。但二類疫苗的市場在近些年的份額早就被瓜分幹淨了,不是靠疫苗出身的柏瑞非要分一杯羹就隻能靠一些下作的手段。付老師說得沒錯,柏瑞不能碰。他迷離著雙眼沉思了片刻才看向陳述,“陳總監你這人不厚道,灌了我半瓶老白汾自己都沒下肚幾杯,今天陳總監要是不陪我再喝幾杯,以後柏瑞的飯局我可不來了。”餘鍾就在一旁看著唐一杯接著一杯給陳述敬酒,陳述沒有喘息連著喝了七八杯都不見唐有停的趨勢。孫昭在一旁勸著,楊林坐在一邊事不關己,餘鍾上前攔了攔,“惹誰都不能惹咱們唐記者,喝了酒心眼比誰都小。”唐笑著靠在椅子上,眯著眼,“你這是拉偏架,柏瑞的人也太護短了...”“博興的事...”唐頓了頓,話鋒一轉緩聲道,“我不能接。”在場的人臉色都不大好看,隻是有人裝得好,有人喜怒形於色。“耍我呢?”陳述第一個紅著眼站了起來。唐伸手拉了拉他,“您聽我說完。”“商場上的事我不懂,但你們想要靠拉博興下馬來中標,這斷然是不行的。”餘鍾問道,“為什麽?”“新聞不是小道消息是有公信力的。作為權威的製藥公司要是出事,你們誰逃得了呢?博興的疫苗在臨床上有副作用,你們就沒有嗎?博興有官司在身,柏瑞的法務也沒閑著,說實話我連柏瑞是不是人命官司都不知道呢。”“唐記者,這話不能亂說。”“餘副總不要太敏感,貴公司的疫苗能通過國家的監測自然是沒問題的,我隻是舉個例子。”唐瞥了他一眼,接著道,“到時候博興在我手上出事了,上麵追查下來,博興要是沒問題我報道虛假新聞,後半輩子也別想從事新聞行業了。博興要是真有問題,你以為柏瑞能獨善其身嗎?製藥行業一向是一石就能激起千層浪,餘副總要懂殃及池魚的道理。”餘鍾思索了一會兒,無奈地笑了笑,“唐記者比我要懂新聞效力,既然唐記者說行不通那一定行不通,你也知道二類疫苗的推廣有多難,還得讓唐記者多費心。”唐頓了頓,勾了勾唇角,“其實,我是建議柏瑞放棄新聞營銷的方式,費時費力未必討得到好,上次我給貴公司做的報道就沒什麽反響,我們也別太把消費者當傻子,是不是廣告他們看得穿的。”場麵忽然冷了下來,沒人說話,到最後還是餘鍾輕笑了笑,“今天和唐記者聊得很開心,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散場吧,希望還能有機會和唐記者一起喝酒。”“隨時都可以。”唐有些晃悠悠地坐到了車裏,他們今晚背著長新上層私下找他是有些小看他,想讓他當冤大頭。也不知道多少急著賺錢的記者,被這些資本企業坑得前途都沒了。孫昭把車內的空調打開,看唐一隻手撐著太陽穴閉著眼,輕聲問道,“哥,我把你送到哪兒啊?”唐的睫毛顫了顫,撐開眼往前看了看,“西子灣...”“哥。”孫昭在後視鏡裏看了他一眼,“你今晚是不是喝得有點兒多了?”唐應了一聲,“有點。”“我沒替你擋酒你不會怪我吧?”唐搖了搖頭,“你們領導在,你替我擋酒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嗎?”孫昭笑了笑,“其實哥,寫篇報道就是動動筆的事,隨便寫一篇柏瑞給你的報酬都不菲,你為什麽拒絕呢?”唐側頭看向他,笑容斂了斂,“老同學見麵咱們就不談工作的事了,好嗎?”孫昭愣了愣,忙點頭,“好,咱不聊工作就敘敘舊。對了,前段時間我看見宋瑜哥了,隻不過好幾年沒見沒太敢上去打招唿,哥替我問個好。”唐忽地側頭,沒察覺到自己聲音略有些打著顫,“你看見誰了?”孫昭看了他一眼,“宋瑜哥。”“你...”唐的背挺了挺,緩了一會兒才慢慢道,“你在哪兒碰見他的?”“人大。”孫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你和宋瑜哥沒有聯係嗎?”唐頷首,發現手有些發抖,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久到乍一聽宋瑜這個名字就好像前世聽過的一樣。看見唐有些不對勁,孫昭急忙道,“我妹妹在人大上學,我上周去接她的時候在學校看見宋瑜哥了,我看他手裏拿著電腦,不知道是去那裏辦事還是在那兒工作。”唐沒再說話,車駛進了隧道,燈光變暗。汽車顛簸了一陣,唐感覺有些頭暈目眩,然後周圍嘈雜的車鳴聲忽然消失。在寂靜空蕩裏傳來一個聲音。“哥,你要是我親哥多好...”“小橙子,咱不幹那亂倫的事。”他睜開眼,車駛出隧道,街邊的路燈在眼前亮起。他用手機打開瀏覽器點進了中國人民大學的外國語學院官網,在英語係的師資隊伍裏翻了翻。看到那張麵孔的時候,他停了手。上麵寫著,研究生導師,講師,宋瑜。他反複刷新了幾遍,盯著那張麵孔,一汪清水被攪亂,疼痛從心髒處蔓延。在深夜,這種痛感更加明顯。讓人坐立難安。作者有話說:有時候在想其實真正有緣分好多年以後偶然相見的概率小的可憐,更喜歡有意圖的,蓄謀已久的久別重逢,咱們水到渠成慢慢來。第4章 那就是學者的包容心。唐一大早就收到了小愛的微信,說是已經到了報社。小愛是報社裏的人起的諢名,她原名叫林清語,是跟在他手下的一個實習生。實習生在報社裏一向不受待見,就是跟著記者跑新聞替人寫稿子的料,但唐這人出了名的護犢子,大家又聽說林清語是他同校的師妹,也沒什麽人敢欺負她。況且小愛性格好,逢人露笑臉,甭管別人讓她幹什麽,都說“我在”,諢名就是這麽來的。林清語是他在複旦大學的師妹,雖然小了他七八屆,但兩人是一個老師教出來的,叫他師兄不為過。而且在她來長新報實習前,他大學的張老師就已經和他打過招唿了,著重強調小丫頭不經世事要他提點著點兒。說起來他和張老師有三四年沒有聯係過了,他大學畢業的時候放棄本校非要考北外的研究生,新聞學不是北外的強項,而且和他本科學習的方向也不一致,當時張老師一直勸他,就算不想留在上海也應該去考中傳或者人大,但他沒聽。張老師恨鐵不成鋼,氣得再沒有和他聯係過,連他逢年過節打的電話也不接。再聯係的時候就是告訴他林清語想來長新報實習,畢了業是想在人大讀研的,讓他好好帶帶這個師妹。他明白張老師的意思,做新聞這一行的初衷都是為了理想,大學沒畢業的學生容易嫉惡如仇,容易失了分寸,忽略了客觀性,也容易踩了政治的高壓線。他讀研的時候來長新報實習,交給付陳規的第一篇稿子就叫《論中國官僚體製的腐敗》。那時候他年輕氣盛,寫的東西不深刻浮於表麵,但言辭犀利把中國官員罵了個臭狗屎,付陳規看了以後笑了很久,把這稿子發給了劉思方,得意洋洋地說,“讓你看看我帶的學生。”唐跟著驕傲了很久,第二天就被劉思方叫到了辦公室。劉思方作為報社最大的領導能見他這麽個小實習生著實讓他受寵若驚,但他沒得到什麽誇獎,劉思方和聲細語地告訴他,“小唐,因為你是實習生寫什麽東西都有的原諒,但你要是哪天轉正了還敢交給我這樣的東西,我隻能把你還給社會。”“做咱們新聞這一行,違背科學還有餘地,和政治相左就犯了大忌。”後來林清語來報社的時候,他又把這句話原封不動地告誡給了她。林清語皺著眉頭說,“張老師說了,調查記者就是敢把天給捅一個窟窿。”那股不服的勁兒,和他大學時看到的付陳規一樣。唐不勸她,他自己在歪路上走哪敢勸導別人,隻是在等,時間總能磨平人的棱角。“我這次畢業論文有我們老大給我加buff,必須穩!”唐走到拐角處的時候就聽到了林清語的聲音。“小愛。”林清語迴頭看見唐,笑著迎了上來,“老大,你今天沒有采訪嗎?”“被通知來開編前會。”見唐往辦公室走,她趕緊跟上,“編前會不是下午開嗎?”“劉總編讓我上午去找他。”唐側眸看著她,“學校的事處理完了?”“還沒有。”林清語對上他的眼神就皺了皺眉頭,“老大,你昨晚沒睡好啊?”他昨晚被灌得有點猛,迴去洗了個澡又趕稿子趕到兩點,躺到床上卻怎麽也睡不著,半夢半醒到了天亮,氣色看起來的確不太好。唐推開辦公室的門,“嗯,昨天馮主任臨時發消息,我趕了一會兒稿子。”“這群老東西把你當苦力使呢!”唐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小愛同學,學校的事沒處理完張老師肯放你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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