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金陵城,還真是“近在眼前,遠在天邊”了?


    時值夏季,從太陽落山到夜幕降臨之間,其實還有著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然而,就在這樣的一個夏日傍晚,趙昭婷隻覺得,那薄暮降臨的腳步,是那樣的緊迫和急促。


    盡管還說不上有多內行,她依然看出點門道來了:單論武藝,趙誌興要強於眾盜賊中的任何一個。隻是,正所謂“雙拳難敵四手”,上前圍攻的那三個人,在首領的率領下,結成一個有模有樣的“刀陣”,以防守為主,趙誌興想要克敵製勝,其實甚是渺茫。特別是,那頭領遇險之後,打定主意,先立於不敗之地,再伺機反擊,因此,在重重刀影之中,趙誌興的攻勢,越發顯得力不從心起來。


    武學之中一向有“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的說法,趙誌興的旱煙管與匕首,長於近身肉搏,若想強攻,卻非自己之所長:而每個盜匪所使的單刀,長近三尺,真要反擊起來,刀光霍霍,卻也是不能掉以輕心的。


    看看雙方已經拆了三四十招,趙昭婷眼看父親難以取勝,心中甚是焦急,急得直跺腳。


    再過了十餘招,趙昭婷發現,趙誌興漸漸易攻為守,甚至是左支右絀起來。若不是那位頭領吃過點小虧,心有餘悸,真敢率眾強攻的話,趙誌興隻怕已然撐不滿二十招了!


    趙昭婷當機立斷,返迴馬車後廂,拿了一條扁擔,準備殺過去,以助父親一臂之力。


    就在她舉步向前之際,眼前寒光閃閃,兩柄單刀擋住了去路。


    原來,那個頭領也是頗有心計的,他寧可隻率領三個人參與圍攻趙誌興,也要留下兩個手下監視趙昭婷,以備不時之需。這一刻,那兩個小嘍囉眼見趙昭婷就要上前助戰,自然就要出刀阻攔了。


    “滾開!”趙昭婷怒斥著,手中的扁擔使出伏魔杖法,一招“橫掃千軍”,砸向偏東一側那嘍囉的腰間。


    那嘍囉早有防備,單刀向下一揮,一招“見風使舵”,擋住了扁擔的攻勢。


    也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側的那個嘍囉,單刀直刺,攻向趙昭婷中路。


    這一瞬間,趙昭婷無法可想,隻得扁擔迴收,“當”的一聲響起,兩種兵器碰撞在了一起。


    前一個嘍囉見狀,踏上一步,一招“懶驢打滾”,刀鋒攻向趙昭婷下盤。


    此時此刻,趙昭婷的扁擔,原本就被擋在了中路,迴防已然來不及,無奈之下,隻得向後退出幾步。


    那兩個嘍囉,倒是蠻講“武德”的,隻是單刀橫立中路,並不乘勝追擊。


    暗暗地吸了一口涼氣之後,眼見對方並不上前,為了及時解救父親,趙昭婷鼓起勇氣,扁擔揮出,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然而,再拆了幾招之後,在那兩個嘍囉的聯手攻防之下,自己的攻勢未能奏效,又隻能退迴原處了。


    更讓她“啼笑皆非”的是,那兩個嘍囉,依然像上次一樣,挺講“武德”的,依然擺出一副隻守不攻的雙刀陣,靜待趙昭婷出招。


    對於武學,趙昭婷也隻是初窺門徑而已,手中的那條扁擔,本來隻是為了挑行李而帶上的,並不是什麽神兵利器,再加上那兩個嘍囉,隻為了阻攔,防守上絕無破綻可言。這樣一來,她想要衝過去,其難度,隻怕不亞於單手擎天。


    至於王氏,隻是個婦道人家,從沒有體會過使刀弄劍的經曆,除了幹著急,卻是幫不上忙。


    這一刻,緊握著被削去一小節的扁擔,趙昭婷有點犯難了:碰到這樣兩個硬是不讓路的家夥,要不要再衝殺一陣呢?不衝的話,父親以寡敵眾,落敗是遲早的事情。衝吧,自己功力不濟,一時也打不開局麵……


    以前,對於武學,自己隻是憑著自己的興趣,有所涉獵而已。


    當時,自己又是怎樣想的呢?


    懂得一招半式,緊要關頭,能夠自保,也就差不多了吧?反正,我也不想著,要去冒犯別人,要憑著武力,占據上風,穩操證券!


    那麽,到了這一刻,我還會這樣想嗎?


    如果自己,當初把功夫練得更為嫻熟一點,解決這兩個攔路的盜賊,應該不成問題吧?闖過了這一關,就能夠來到父親身邊,助父親一臂之力了。如此一來,眼前的困厄,或許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隻是,這一切,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卻隻是想想而已。要想真正上演,那是不可能的了。說起來,就是因為自己以前不爭氣,不求上進,才會麵臨著如此的窘境!


    什麽時候,才能夠再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呢?


    浪費時間,到頭來,就隻能夠受到時間的懲罰了。


    要說當麵阻截的這兩個家夥,武功確實不怎麽樣。隻是,這兩個家夥,他們的目的很明確,就是一副隻守不攻的架勢!若是換作另外一個人,既然沒必要分心於防守,自身的武藝,自然就能夠發揮出八九成。也就是說,衝破這阻截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隻是,就是這樣,我依然做不到。


    對此,我還能在說些什麽呢?


    如果這兩個家夥,武藝超群,我就是使出全身解數,也隻能是勉強自保,那也沒什麽好說的。技不如人嘛,就隻能如此了。


    然而,實際情況偏偏就是,麵對著武功最次的這兩個家夥,我依然是一籌莫展!要怪,真的就隻能是怪自己了。


    是啊,要是換做徐大哥,闖過這一關,應該是不成問題的。平時對練的時候,徐大哥的武藝,明顯要高我一截,不過,有時候,為了哄我開心,他一般都是讓著我。在那種情況之下,我有點愛慕虛榮,還真的就以為,自己的武功和徐大哥不分伯仲,甚至要稍勝一籌了。此刻想來,人家可以給你麵子,你可不能因此而沾沾自喜啊!


    真正的麵子,隻能是來自裏子。要憑借自己的實力,真正做到高人一籌,才配得上那樣的麵子。要說這麵子,從來就不是靠施舍而來的。


    當時,剛出門的時候,我總覺得有點不自然、不自在,究竟又是為什麽呢?此時此刻,總算想出點眉目來了。原來,那隱隱的不安,就來自於,此次前往金陵城,如果路上有什麽危難之時,我該如何自處?


    就這樣,我才想著去找一下徐大哥。


    那樣的一個念頭,當時卻說不清楚:我似乎又覺得,就算徐大哥不在身邊,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吧?


    那種預感,其實倒是很準的。


    隻是,在那樣的一個時候,並沒有引起我足夠的重視。


    事情,就一步一步地演化到了這一步。


    現如今,說什麽都沒有用了:徐大哥不在身邊,我們這一家三口,就少了一個強有力的援手。而另一方麵,也怪自己不爭氣,平時不下功夫,以至於不能把功夫練好,就此陷入了困境。


    困境?但願,隻是困境,而不是絕境!


    這樣的一場角逐,究竟又意味著什麽呢?


    如果隻是一般的個人恩怨,那還好辦一些,也就是出一點銀兩,打發一下這夥盜賊。然而,按照目前這種局勢,隻怕還真是難以善罷甘休了。這夥盜賊,似乎有著官府的影子。然而,既然他們的主人,是官府中人,那麽,他們為什麽又這樣鬼鬼祟祟的,要埋伏於這城郊之外呢?這個問題,確實是要弄清楚的。


    以前,剛剛學會幾招的時候,手癢癢的,心也是癢癢的。那種時候,總想著跟人過幾招。而這一次,真正到了兵戎相見的時候,卻又發現,真刀真槍了,就沒那麽簡單了。按照目前這種局勢,由於對方隻守不攻,我勉強也可以自保,隻是,要克敵製勝,卻沒那麽容易了。


    真正讓我為難的,其實就是,父親那邊是以一敵四。純粹從武學的角度來看,父親的勝麵,又有幾分呢?特別是,敵方的那個頭領,武藝明顯要高出同夥一籌。不僅如此,這個家夥,還是頗有心機的。


    對戰的時間越久,父親的劣勢,自然也就越發明顯。這樣一來,後果自然也就不堪設想了。


    在這種時候,對於這場對戰的勝負,我卻是無能為力。


    唉,無可奈何,就隻能幹著急了。


    剛才,我還想著,如果能夠弄清這場紛爭的來曆,或許,事情都還有轉圜的餘地。隻是,既然雙方已經動武了,“化幹戈為玉帛”雲雲,隻能想想而已,又將從何說起呢?


    當然,目前,雙方激戰正酣,因此,對於這樣的一個問題,我也沒法擠出時間,也沒有心思,去弄個清楚了。


    這樣的一個日子,自然說不上什麽黃道吉日。出門的時候,誰也不曾想起,要去翻看一下日曆。不過,這種時候,我也沒必要再去想這些沒用的事情了吧?眼前的這件事情,分明就是,這一夥人早有預謀,就是為了找茬子而來的,跟我們看不看日曆,沒什麽關聯的。


    如果,如果一直都不能善罷甘休,那麽,這件事情的盡頭處……


    也就在這一瞬間,“唉喲”的一聲,撞擊著她的心口。


    她和王氏都聽得出來,這一聲慘叫,來自趙誌興。


    負責阻截她的那兩個嘍囉,自然也能夠確信,這樣的一個聲音,隻能是發自那被圍攻的趙誌興。


    至於那個頭領及其參與圍攻的那三個手下,則是“親力親為”了:左支右絀一陣之後,趙誌興不免有點心浮氣躁,有那麽一個瞬間,他旱煙管擊出,就趁著那頭領忙於招架之際,踏上一步,擬用匕首刺殺一下左側的一個嘍囉。這種聲東擊西的招法,若換在剛開始之時,或許也能夠收到出其不意之效。然而,情急之下,他卻忽略了這一點:酣戰良久,他的手勁與力道,已經是大不如前了。這樣一來,那頭領將計就計,單刀向上一封,隻震得趙誌興手臂隱隱作痛。


    就在他慌神的瞬間,那麵對匕首進襲的嘍囉,也是單刀直刺,要來個魚死網破。匕首短單刀長,在這種情況之下,趙誌興多半先是己身先被刺中!於是,為慎重起見,他隻能夠先行收招。


    然而,也就在這一瞬間,環伺一側的另一名嘍囉,乘虛而入,長刀直砍向趙誌興手腕。趙誌興不想手腕被斬斷,隻得後撤。隻是,對手偷襲的招數過於迅捷、毒辣,他的反應,還是慢了半拍。


    這樣一來,右手手腕外側,還是被劃破了一道口子。就在他慘叫之際,那個頭領搶上一步,一腳踢出,霎時,趙誌興就像那斷線的紙鳶一般,摔倒在一丈開外的空地上……


    對於父親趙誌興受傷倒地的經過,隔了一段距離,趙昭婷說不上有多清楚。這一刻,心急如焚之際,她把心一橫,橫臥著那條扁擔,就往父親跌倒之處衝去。


    那兩個負責攔截的嘍囉,神情甚是詫異,稍一愣神之間,似乎就忘了阻攔,就這樣讓趙昭婷衝過去了。


    當然,你也不要想著,是不是他們良心發現,不願意再橫加阻截了。真正的原因在於,他們隻是奉命攔截,他們的頭領,卻沒有明確說出,如果那位姑娘不顧性命的直衝,又該如何?再說,此時大局已定,他們也想著趕到那邊去,看一下最新的情況。


    趙昭婷和王氏趕到之際,卻隻見那頭領身邊的兩個手下,刀尖向前,擋住了去路。


    那位頭領掃了她們一眼之後,冷冷地說道:“趙夫人,趙姑娘,事已至此,也就不忙在一時了吧?這樣吧,讓我先過去看一下……”


    聽他的這種語氣,倒像是,此時此刻,“獵物”既然已經被“獵獲”,作為“獵手”,該如何處置,他才是應該優先考慮的第一人選。


    趙昭婷怒不可遏,就想著要破口大罵幾句。


    也就在這一瞬間,“噠噠噠噠噠”,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自遠而近,直震得場上眾人,那心頭一時顫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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