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世兄曾經心儀的姑娘,為什麽會如此牽動我的情絲呢?


    或許,那隻是因為,從前的那些時候,她是跟蕭郎在一起的,我這是“愛屋及烏”了?


    隻是,就算是到了此時此刻,我也不能確認,蕭郎就能夠屬於我。既然是這樣,我為何還要美化她,把這司馬婧神乎其神呢?這樣一來,我和蕭正濤,豈不是要低她一等了?


    確實,如果其兄司馬寧能夠上位,她就是金枝玉葉了。


    隻是,我寧願相信那朱雀橋是架在銀河上,也不願相信,有朝一日,這寧王子能夠榮登九五之尊。在劉大將軍這座大山麵前,他甚至算不上一個數尺見方的小土丘!


    或許,對於那司馬婧,我更是某種憐憫,溫柔仁厚的憐憫吧?


    如果她真是美若天仙,隻是,我們所在的這樣一片天地,屬於人間煙火,有著太多的爾虞我詐,弱肉強食。這樣一來,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注定是難以適應的。等待著她的,最終隻能是一聲長歎。


    既然在萬丈紅塵之中,她隻能夠是一個失意者,那麽,在我的夢裏,把她想象得更為美麗一點,也未嚐不可吧?


    在現實之中得不到的,就讓她在夢境裏有所補償。


    試著在心頭展開一幅長卷,於是,這司馬婧,她和蕭正濤的故事,大致上應該是這樣的:


    某個偶然的機會裏,孫複、陸嘉一夥人,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於是,連哄帶騙,將她帶到了烏衣巷。


    司馬寧跟我從江北返迴之後,剛一下船,那個孫複家的小廝,就找上來了,希望他能夠到烏衣巷走一趟。


    當時,我隻是知道,司馬寧確實“欣然赴會”了。隻是,我不曾想到,在這“赴會”的背後,還有這麽一個原因。


    妹子就在人家那兒,作為兄長,司馬寧自然是要走這一趟的了。


    一旦到了烏衣巷之後,司馬寧一時意氣風發,還真的跟孫複一夥人協商、策劃起來了。甚至,那種“紙上談兵”,也讓這幾個年輕人忙得天昏地暗,不舍晝夜。或者說,分不清白天黑夜。


    在這方麵,司馬婧倒是冷靜得多,清醒得多。她很清楚,自己的兄長與孫複孫公子所謀劃之事,更像是用竹籃去打水。


    勸說,或許也曾經出現過。隻是,這幾個血氣方剛的公子哥兒,如何能夠聽得進這些“泄氣”的話語呢?


    於是,百無聊賴之中,冷清寂寞之際,司馬婧黯然退去。


    碰巧的是,這蕭正濤,由於對“清君側,振朝綱”這一類事情,不抱什麽希望了,也就悄悄溜了出來。


    當然,也有可能是找了個借口,說要到外麵透一下氣,暫時放鬆一下。而孫公子和寧王子呢,也不甚在意,聽之任之而已。


    這樣一來,蕭正濤與司馬婧,也就不期而遇了。


    他們相遇的情形,我不曾目睹,也就不便於妄加描述了。


    說起來,我和小青兒,也在那烏衣巷裏待過一些時日。


    隻是,我們是被軟禁的,不能夠隨意走動,因此,倒是無緣一睹這司馬婧的絕世容顏了。


    再後來,盡管劉大將軍放鬆了對烏衣巷的監管與控製,孫複這一夥人,卻就此作了鳥獸散。


    昭亭刺殺案,真正到場的,隻有孫複和陸嘉,就是一個明顯的例證。


    至於司馬寧、司馬婧兄妹,如今到底在哪兒,既然連蕭正濤都說不準,說不清楚,我就更是無從知曉了。


    對於蕭正濤來說,司馬婧多半是不可能再迴頭的了,因此,我也就沒必要去嫉妒、怨恨司馬婧了。


    要說這司馬婧,本身也沒有什麽過錯。如果真要說有,那也隻是因為,她是司馬攸的後人,她也和兄長司馬寧一樣,作著興複晉室宗廟的迷夢。


    隻是,他們多半不知曉,這天下,屬於天下蒼生,屬於黎民百姓,而不是隻屬於某一個姓氏。


    這樣一個悶熱無比的夜晚,我想了這麽多,究竟又是為了什麽呢?


    是啊,如果不是劉大將軍的這一道密令,或許,我也沒必要如此殫精竭慮,難以入眠了。


    這道密令,大意就是,三天之內,隨時待命,屆時將到皇宮走一趟!


    對於這樣的一道“密令”,其實我也略知一二了,畢竟,一年半之前,我也曾經去過一次。


    如今是元熙二年六月,說得直白一點,那就是,元熙帝司馬德文登基至此,已經是一年半的時間了。若是算虛數,算得完整一點的話,就是兩年了。這樣的一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


    或許,也有不少人,早已將一年半之前的那件事情,淡忘了!在他們看來,隻要自己能夠安居樂業,誰在台上,誰在台下,還不是一樣的嗎?平心而論,芸芸眾生這樣想,倒也無可厚非。


    隻是,對於那些上層人士,未必就是這樣了。


    在這三天之內,我和青兒,要跟著劉大將軍走一趟,就是為了這樣的一件事情了吧?


    如果不論其中的是非功過,這樣的一趟,也還是有著不少懸疑的:


    上一次,劉大將軍點起數千人馬,說是要去看望一下聖上。而這一次,會不會有所改變,也就是另有什麽新的名目呢?


    此前的那位聖上,都沒能夠說出幾句像樣的話語來,如今的這一次,總該有所不同了吧?


    還有,就是,劉大將軍的手下,精兵強將多的是,他為何還是想著要叫上我和青兒呢?


    其實,也不是我喜歡看熱鬧,隻是,劉大將軍有令,不看也不行啊!


    我也說不清楚,究竟是為了什麽,這一次,或許就會像那暴風驟雨一般,撼人心魄。在狂風大雨之中,那種風雨飄搖的感覺,自然是會有的。隻是,雨過天晴之後,你就會想起,那雨後的彩虹,絢麗無比……


    蕭正濤隻想著要冷靜一下,於是,這些日子,他也不曾到這相府裏來。


    甚至,有些時候,對於他的逍遙自在,我甚是羨慕。


    小河邊漫步的那個夜晚,往迴走的時候,蕭正濤這樣說道:“趙姑娘,或許,你不曾意識到,有多少人羨慕你?”


    我心頭一震,暗暗吸了一口氣之後,淡淡地迴應道:“羨慕我?我,我一介民女,無權無勢的,有什麽值得羨慕的呢?”


    蕭正濤淡淡一笑:“無權無勢?趙姑娘啊,有多少人,他們所夢寐以求的,就是你這樣的權勢和地位!”


    我隱隱體會到了,蕭正濤所說的權勢、地位,究竟何所指。


    確實,就是到那一刻為止,我也沒有一官半職;然而,作為劉大將軍的心腹,對不少的事情,我卻可以臨機處置。這樣的一種權勢,說小不小,說大不大的,不過,那些潛在的對手,卻不能不掂量一番。


    “對於這一切,民女倒是不甚在意。”我試著這樣迴答道,“隻是,跟在劉大將軍身邊,要做某些事情,就得得到劉大將軍的授權吧?”


    皺了皺眉頭之後,蕭正濤斟酌著字句:“趙姑娘,在某些時候,對於某些事情,既然你有著生殺予奪之權。哦,打個不甚得體的比方,就相當於說,你手裏所握著的,是一把利刃。這利刃本身,或許也沒有什麽是非多錯之分,就在於主人如何運用了。嗯,趙姑娘,有些事情,一時也難以言盡。總而言之,蕭某的意思就是,利刃出鞘之際,其中的輕重緩急、是非曲直,猶需仔細掂量、斟酌……”


    “蕭世兄的意思,民女自當仔細斟酌。”我這樣迴複道。


    其實,接下來的那一段返迴的道路上,我也在斟酌著他的那樣一句話。就是這些天,那一番話語,我也在不時地琢磨著。


    我隱隱得體會到,蕭世兄的大意,應該就是,由於我手握權柄,尤其是,能夠影響到劉大將軍在某些方麵的決策,因此,他就希望,在某些事情上,我能夠多多掂量、仔細斟酌一番,把事情做得更為穩妥,或是更為平穩一些。


    怎麽說呢,這樣的一層意思,在見到這位蕭世兄之前,我也曾體會過了。隻不過,這一次,是蕭世兄當著我的麵,說了出來而已。


    有些事情,從大的方麵來說,確實需要慎重。對此,我是有所體會的。當初,逃出了烏衣巷之後,我也不曾意氣用事,要求劉大將軍蕩平那個深宅大院。是啊,當時我就在想,做人留一線,以後好見麵。如果真要兵戎相見,那就是無可挽迴的了。


    對於權勢,要慎重。確實,是這樣的。


    蕭世兄的提醒,無可厚非。


    隻是,蕭世兄會無緣無故地說起這些話語嗎?


    或者說,他真正想說的,究竟會是什麽呢?


    是啊,這麽久的時間過去了,司馬寧一直都沒有再露麵,那麽,司馬婧多半也就一直跟在兄長身邊吧?這樣一來,如果司馬寧依然不死心,那麽,會不會也有那麽一天,他也會像孫複那樣,采取某些行動呢?果真如此的話,司馬寧的勝麵,又有多大呢?


    不難想象,司馬婧極有可能,會跟著兄長一起行動的!這樣一來,這兄妹倆就極有可能成為劉大將軍的階下囚!


    對於司馬寧,蕭正濤或許不會再多說什麽的了。


    隻是,對於司馬婧呢?


    是啊,既然他跟司馬婧有過一段情感往事,這樣一來,在骨子裏,他還是希望能夠為司馬婧說點好話的,至少,既然也曾相識,他不會希望,司馬婧會有什麽不測!


    也就是說,他其實是很想保一下司馬婧的。


    這種想法,不難理解吧?


    隻是,想是一迴事,能不能做到,則是另一迴事。


    在劉大將軍麵前,他蕭正濤毫無權勢可言。而且,劉大將軍讓他出山,他推三阻四的,遲遲不肯答應。這樣一來,到了那種時候,劉大將軍為什麽要給他這個麵子?


    由此一來,蕭正濤就想到了我?


    是啊,我在劉大將軍麵前,勉強還能夠說上幾句話,這樣一來,蕭正濤就想著指望我,要我出麵求情了。


    若是換做另外一個人,似乎還好辦一些。


    然而,這個人,偏偏將會是司馬婧!


    蕭正濤舊情難忘,他這樣想,似乎也無可厚非。


    隻是,要我為司馬婧說好話,憑的又是什麽呢?


    蕭正濤啊蕭正濤,打起小算盤來,你的功夫,還是蠻不錯的啊!


    慷別人之慨,以達到自己的目的,這就是我們的蕭世兄了!


    但願,這一切,全都是我的臆想。


    畢竟,司馬寧也有可能,在離開烏衣巷之後,幡然醒悟,直接洗手,不想再過問世事了。這樣一來,讓蕭正濤放心不下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而我尷尬、難堪的那一幕,也就無從談起了。


    想,自然可以這樣想。不過,我還是覺得,司馬寧還是不會輕易死心的。作為晉室宗親,他也在找著機會,等待著時機,然後放手一搏。在這件事情上,我影響不了他,別人也做不到。除非,是他自己想通了。


    因此,有些事情,依然是難以揣度的。


    想想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對於別人的那些事情,我想得再多,又能怎樣的?


    那麽,再過一些時候,當這些大事情,稍稍風平浪靜了些,我是不是也應該離開相府,走得遠一點,到更遠的地方去,見識一下各地的風土人情,暫時忘記這些龍爭虎鬥、爾虞我詐、生殺予奪呢?


    大致說來,這幾年,也算是為劉大將軍做了一些事情了,因此,到時候,我也不想著什麽封賞,隻希望他能夠讓我逍遙幾年,讓我遠離這京城,到外麵轉一下。至於那“昭亭”嘛,當時也隻是說說而已,至於建不建那樣的一座亭子,對於我來說,也無所謂了……


    “啪——”的一聲,驚雷響起!


    下意識地眨了眨眼之後,趙昭婷將目光轉向窗外。


    不時閃過的陣陣電光,將這屋子內外,弄得一明一暗、飄閃不定的。再過片刻,刷刷刷的聲音響起,就像千鼓擂響、萬馬奔騰:暴風雨,一場暴風雨,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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