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都依你,還真是個磨人的,不去便不去。”蘇慕淵這時見阮蘭芷那不勝憐弱的模樣,隻恨不得趕緊把她娶迴家去,好好兒疼惜,省得自己提心吊膽的,鎮日要擔心她在阮府過的好不好,又或者哪一日自己要出征打仗,阿芷又被這幫子上不得台麵的蠢貨嫁給了旁的人。


    “隻不過阿芷別隻顧著同我撒氣,你身子哪兒不舒服,這病還是要看一看的,這樣吧,我叫劍英拿上我的名帖,去宮裏請那張太醫可好?他醫術很是不錯,讓他來給你看診,我也放心些。”蘇慕淵替阮蘭芷撫了撫有些散亂的發絲,又湊近了她的臉龐,將那一顆顆淚珠兒悉數吻去,柔聲哄著。


    蘇慕淵說罷,又抬轉了腳跟將阮蘭芷往臥榻上抱。


    然而,蘇慕淵顯然是不太了解“非常”時期下的小姑娘,他以為阿芷隻是因著身上難受,而使一使小性子罷了。


    實際上,阮蘭芷這個時候小腹酸|脹|墜痛,渾身冰涼,隻想快快兒趕了這煞神出去,好洗個熱水澡,鬆乏鬆乏一番,誰知這涎皮賴臉的非是摟著她不肯走,真是憋都憋氣死了。


    阮蘭芷覺得,她本也是潔身自愛的一個人,今日碰上這般羞人的醃臢事兒,真是麵子裏子統統都丟了個精光,若真叫他叫了大夫來,那豈不是鬧個大笑話?自己以後還要不要見人了?


    可羞憤歸羞憤,丟臉歸丟臉,她總得想個法子把眼前這狀況應付過去才是。雖然她又疼又氣,已經沒什麽力氣說話了,可依然忍著難受,不勝嬌弱,可憐兮兮地捉著蘇慕淵的衣襟,哽咽道:“我……我不要看大夫,可我身上的確也有些不舒服,你……你叫劍英過來伺候我即可。”


    蘇慕淵聞言,卻是挑了挑劍眉,巍然不動,他少有見阮蘭芷這般堅持的模樣,隻知她身子出了毛病,卻又不肯給大夫看一看。


    “……算我求求你了,你出去好不好?”阮蘭芷生怕蘇慕淵不肯答應,於是軟著身子埋入他懷裏又道。


    蘇慕淵聽出阮蘭芷口氣裏淨是乞求討好的意味,似是有些難言之隱,難以同自己說。


    蘇慕淵抬手罩上了她攏在自己衣襟前的柔荑,剛一觸碰,他不由得蹙起了眉頭,這小手兒怎地還是這般冰涼?


    “隻叫劍英來伺候你怎麽行?你都痛成這個樣子了,不看大夫怎麽成?阿芷,你乖乖兒的,等看過病了再說。”阿芷是蘇慕淵費盡了千般力氣,好不容易帶迴人世的人兒,他是決不許懷裏的小人兒出一點子差錯的。


    阮蘭芷聞言,隻覺得自個兒的腦袋都被氣疼了,卻又不知怎麽說服他,畢竟這麽羞於啟齒的事兒,饒是屋子裏隻有她兩個,她也是說不出口的。


    現下那熱流還在持續往下湧,腿|間已是有些濕濡了,雖然還不算太多,可也撐不住多久,那裙子隻怕就能看見顏色了。


    ——————————————————————————————————————


    這廂夢香提著籃子往婧姝院走著,將將跨進門檻,就看到了令她震驚的一幕——


    隔著那五扇繡美人屏風後頭,隻見自家姑娘抹著淚珠子,委委屈屈地被一個高大壯碩,發色與眼珠淺淡的男子,緊緊地抱在懷裏,兩人正坐在那羅漢塌上。


    府上除了阮老爺,這內宅裏何曾來過男人?驚懼之下,夢香手一鬆,就將籃子摔在了地上,裏頭的花瓣也俱都灑落了一地。


    先前姑娘要外出,她左右無事,便上園子替姑娘淘些花瓣迴來,製成膏子或是調香用,誰知她好不容易騙了劍英才進門,竟然看到這副景象。


    雖然這男子身形異常高大,瞧著怪嚇人的,夢香還是壯著膽子快步衝上前去:“你是何人,還不趕緊放開我家姑娘。”


    蘇慕淵這時候一心係在懷裏的小人兒身上,卻見一個丫頭打扮的小姑娘衝上來,一副要同他拚命的樣子,便有些不耐地冷冷開口道:“你這丫頭倒是個忠義的,不過卻沒什麽眼力見兒!也沒甚麽規矩,沒見你家姑娘身體不適嗎?還不快去喚人請大夫來,杵在這裏瞎嚷嚷什麽?”


    蘇慕淵冷著一張俊顏訓斥人的時候,頗有一股子不怒自威的氣勢,隻叫人不由得臣服於他。


    夢香隻不過是內宅裏一個伺候姑娘的小小丫頭,哪裏見過這般氣勢迫人的男子?她又去打量了一下自家姑娘,見後者果真是麵皮無一絲血色,平日裏粉潤亮澤的櫻唇,此時也是隱隱發白。


    夢香一時間也是沒了主意,下意識就想去上房請示老太太,著人叫大夫來。


    可夢香畢竟也伺候阮蘭芷這樣多年了,平日裏也受到那些個規矩教條的耳濡目染,她自也知道,如今單獨留一個大男人在姑娘的閨房裏,顯然是不妥的。


    這個時候,夢香便惱恨上了新來的劍英。先前她采了花瓣迴來,見劍英杵在院子門邊,隻一臉戒備的盯著守門的婆子,一動也不動。她還當這劍英是個好的,誰知她竟然連姑娘房裏進了個男子也不知道管一管。


    那劍英不知道防外人,倒是一味攔著夢香不許進來,且又是個力大如牛的,夢香幾番想要硬闖皆是不能成功。


    急的夢香隻好撒了個謊,隻道要將這些花瓣攤在院子裏,並不會進屋,那劍英才肯放她進來。


    也虧得她及時迴來了,這事兒若是被人發現,姑娘的名聲指不定被傳成什麽樣子了。


    蘇慕淵說罷,見眼前的丫頭還是不肯挪動半寸,這臉色立時便沉了下來,鷹凖一般的褐眸眯了眯。


    阮蘭芷見蘇慕淵神色不豫,生怕他對夢香做什麽不好的事兒,於是趕忙衝夢香道:“夢香,你不必去請大夫,隻趕緊去吩咐夥房燒些熱水來,我晚些時候要沐浴。”


    “可是,姑娘,他……”夢香雖然被蘇慕淵盯的心裏發怵,可對阮蘭芷的擔心又令她遲遲挪不動步子。


    阮蘭芷生怕夢香得罪了蘇慕淵,討不了好去,於是不由得拔高了聲音道:“怎麽,夢香膽子越發大了嗎?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還不趕緊去!”


    夢香聞言,這才撇著嘴不情不願地往外走,她覺得有些委屈,自家姑娘平時是個和氣柔順的人,何時對她大聲說過話?隻不過這個節骨眼也容不得她再留下,這廂少不得隻好忍了。


    就在夢香即將跨出門檻的時候,阮蘭芷靈機一動,朝她又道:“夢香,記得替我備好先前縫製的‘棉花帶子’。”


    夢香聞言,瞠大了眸子,這才明白了是怎麽一迴事兒,趕忙就小跑著出去了,路過劍英的時候,還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原來這段日子裏,阮蘭芷也察覺到自己身子的異常,隻是不知那初潮,究竟何時才會來,於是就提前去庫房找了些棉花,又在箱子裏找了些以前用剩下的布頭,自個兒動手縫製了些“棉花帶子”,以備突發情況。


    在術朝,普通人家裏的姑娘若是來了癸水,一般是拿草木灰縫進小布條裏麵,墊在下麵再用兩條小細繩綁在腰間。使用完畢之後,則拆了小布條,倒掉裏麵已經髒汙的草木灰,將布條洗幹淨,晾幹了之後,再裝上新的草木灰,重複使用。


    而對於富裕人家的姑娘來說,自然不屑於用草木灰這麽粗陋的東西。她們多數是差人去貨郎,或是胭脂水粉店裏買那種用草紙墊在布條子裏的衛生帶。


    阮府雖然家道中落,可對於嫡出二姑娘的身子還是比較著緊的,因此府裏也為阮蘭芷這即將到來的特殊日子,準備了許多棉花。


    是了,這所謂的“棉花帶子”,自然就是在絲綢布料裏頭縫上棉花,以供阮蘭芷來癸水的時候使用。


    隻不過這般私密的事兒,自然不能讓旁的人動手做,畢竟這府上的人俱都是心懷鬼胎的,若是有人起了齟齬心思,在裏頭摻了些其他東西,而阮蘭芷的皮膚又最是嬌|嫩無匹,女人在經期裏,身子抵抗能力也是極差的,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得了什麽難以啟齒的疾病,那可怎麽得了?


    因此阮蘭芷在這一天到來之前,先將那些個棉花洗的幹幹淨淨,再放在大太陽底下晾曬消毒,而後親自動手做了許多棉花帶子。


    阮蘭芷還在這些個布帶子底部,小小地繡上一些既精致又好認的,諸如蘭花、梅花、青竹、菊花之類的圖樣,這樣也就不怕別人動手腳了。


    雖然夢香知道阮蘭芷所說的“棉花帶子”是個什麽東西,可蘇慕淵畢竟是個行伍多年的大老爺們,他又哪裏聽得明白呢?於是捧著阮蘭芷的臉,有些疑惑地問道:“聽阿芷的口氣,似是知道自己得了什麽急症?阿芷且告訴我,你究竟是哪裏不舒服?”


    蘇慕淵頗有一副不打破砂鍋問到底,決不罷休的架勢,阮蘭芷簡直是恨透了他這個模樣,卻又發作不得,後來在他幾次三番的逼問下,終於忍不住地說道:“姑娘家的私事兒,我怎好同你說?你究竟是真不明白,還是裝糊塗故意為難我呢?”


    蘇慕淵愣了愣,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也不顧阮蘭芷的掙紮,突然將她翻了個身子,讓她趴在自己的腿上,垂眸朝阮蘭芷的紗裙看去,那月白色的紗裙中間,竟有一小抹鮮紅色的印子,細細瞧了,方才發現……那是一塊血漬。


    “你既然都看見了,還不放我下來!”阮蘭芷真是羞的臉都能滴出血來了。


    蘇慕淵呆呆地盯了半響,嘴角驀地翹起了一絲笑容來,笑著笑著嘴角的弧度忍不住越來越大,他一臉高興地將阮蘭芷提了起來緊緊的摟進懷裏:“我的阿芷長大了,可以嫁人了……阿芷,阿芷,你嫁給我好不好?”


    阮蘭芷覺得她活了兩世,都在這一刻丟光了,她氣的揪住蘇慕淵的衣襟,咬牙道:“休要諢說!哪個要嫁給你?我勸你趁早收了這份心思,我這輩子死都不要嫁去蘇家!”


    蘇慕淵此刻心情極好,哪裏會同阮蘭芷計較,況且先前他的確是有些磨人了,阿芷本就是個皮薄的,碰上這般事兒,自然不肯叫他知道,可偏他卻又不依不撓的,非要拉著她去看大夫……


    思及此,蘇慕淵又低低的笑了起來,他貼著阮蘭芷的香腮親了親,又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錯,阿芷別氣了,等我把你爹爹的事兒處理了,你就嫁給我好不好?”


    阮蘭芷氣的眼前一陣發黑,一邊躲著他一邊道:“我才十三歲,還未及笄,怎麽嫁給你?難道蘇侯爺不怕朝中有人摻你一本,說你連個幼女都不放過……”


    “我蘇慕淵要娶的女人,他們敢置喙?不過你的確是太小了,也不知你這些年都是怎麽吃的飯,個子小小的,也不見長高。”蘇慕淵略微有些遺憾地道。


    “隻不過你這麽小,嫁過來我隻怕要忍不住……也罷,這麽多年我都等了,也不差這兩年了。”


    阮蘭芷見蘇慕淵終於鬆了口,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她也怕這煞神萬一真將自己娶迴去可怎麽好。


    她若是沒記錯,上輩子,蘇慕淵在她十五歲初嫁入蘇府的時候,並不在府裏,那一年,突厥大汗統一了東、西突厥,正是兵力強盛,不可小覷。因著塞北戍邊告急,蘇慕淵不得不迴到塞北同那突厥汗國對峙,這種僵持直至一年後方才得到緩解。


    想起曾經在蘇府受的罪,阮蘭芷仍是心有餘悸,若是可以,她這輩子決計是不想再進去那座大牢籠裏的。


    阮蘭芷想著,若是她能拖到十五歲,蘇慕淵去了塞北,她若是能拿捏住李豔梅同阮思嬌兩個,不讓阮老爺受她兩個的攛掇,指不定自己就不用嫁去蘇府了。


    屆時,蘇慕淵就算再想娶她,可畢竟隔著千山萬水,也未必就能及時趕迴來阻止她……


    阮蘭芷越想越覺得這是個極好的法子,於是也就放下心來。


    這廂夢香備好了熱水,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來,那蘇慕淵卻率先跨了出來對她道:“進去伺候你家姑娘吧,往後小心些。”


    蘇慕淵說罷,就大喇喇地朝外走,這時,婧姝院的門口卻響起了一陣拔高的尖叫聲:“好你個不知好歹的丫頭,我進我妹妹的院子,還要通過你的允許了?”


    那聲音既刺耳,又尖銳,聽得蘇慕淵不自覺的蹙起了眉頭,他抬眸看去,被劍英攔在院子口的,不是李豔梅與阮思嬌兩個,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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