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鹿不二破繭來到五百年後的世界,得知了世界上有超自然力量的存在以後,就對它的源頭產生了濃鬱的好奇心。


    但一直都沒有人能夠為他解答。


    如今遠古的秘辛就擺在他的麵前,一副古老的壁畫為他解開了古代史的神秘麵紗,原來所謂的一直都存在於這個世界上,隻是千萬年來始終在沉睡,直到五百年前祂們才有了蘇醒的跡象。


    而在漫長的曆史長河裏,人類一直都在追尋著這些遠古文明的蛛絲馬跡,由此創造了燦爛的神話和輝煌的文明。


    遠古的大地之上,處在部落時代的古人們披著粗糙的麻衣,他們建立起巨大的祭壇,宰殺牛羊乃至同胞為祭品,一起高唱著血腥的聖歌,膜拜著不朽不滅的創生母巢,追逐永恆。


    他微微顫栗,有種對古文明的敬畏和向往。


    “隻要少君和魔女都跟我沒關係就好了。”


    他沉默片刻:“而且我現在有不朽之力,自宮也沒用。”


    經過龍雀的指點,他也看懂了這幅壁畫。


    比如創生母巢乍一看像是蓮花,卻並沒有盛放,而是收攏的姿態,顏色也是相對的黯淡,這證明祂處在沉睡的狀態。


    比如信徒們跪拜的姿態看似虔誠,卻又像是在贖罪。


    這表明他們已經背離了自己的信仰。


    再比如壁畫的陰影部分裏隱約有人的輪廓。


    這就是以少君為代表的,新的信徒。


    一切都隱藏在細節中。


    此刻算是豁然開朗。


    “我本來還以為,這一切都跟往生部有關係,所以才遲遲羈押著那群人不放。但現在看來,他們並不是重點。隻需要迴去再拷問一下有關於少君的事情,就可以把他們給放了。”


    龍雀又給自己點了一根煙,平靜說道:“如今的情況,我大概也梳理出來了,有關於這座城市的一切。”


    他拿出錄音筆,沉默了片刻:“一切都要從遠古時代的創生母巢說起,千萬年的時間裏從未有人放棄過追逐長生和不朽。或許是因為天神的蠱惑,也可能是因為人類的貪婪。往生部的族民,陰影裏的影之信徒。他們一代代傳承下來,有人丟了信仰,有人繼續瘋狂。”


    “直到一百多年前,伯撒奔尼亞半島四號站點的百臂巨人被封印,傳說中未被建立的五號站點聖山也有了異動。當初兄弟會所守護的秘密,因為未知的原因泄露,暗質流淌在這座城市裏。”


    “這座城市裏的人,因為暗質而導致體質出現了變化,這才能夠成功把異鬼的血肉移植到自己的身上,屍食教也是由此才誕生的。那個從聖山歸來的紅衣女人,百分之九十可能是巴別塔的人。她利用了這一點,暗中尋找魔女和少君,試圖打開聖山的大門。”


    隨著錄音筆的關閉,他的聲音也沉寂下來。


    “那個紅衣女人,你找到了麽?”


    鹿不二隨口問道。


    龍雀倚著輪椅的靠背,狠狠吸了一口煙,吐出煙圈:“算是以某種方式再見麵了,她給我留了一張字條。”


    他把那張字條拿了出來。


    字條上的字跡優雅娟秀,確實是女人的手筆。


    甚至還有種令人神魂顛倒的異香。


    “腐屍滋養陽春之氣,便散發為花朵,吐出柔和氣息。日光如同芳香,花朵有似繁星,將死亡燃得通明,譏笑土中蠕動的蛆蟲。”


    鹿不二眼瞳一凝:“我在往生之地裏見過這句話。”


    龍雀一愣。


    “倒也正常。”


    他仰頭望著天花板,輕聲說道:“聖山的入口不固定,但出來的時候必然在往生之地裏,你能見過她留下的痕跡,不足為奇。關於她的事情,你倒是不用擔心,因為她一定是衝著我來的。”


    鹿不二挑眉:“可是她在等能融合天神之種的人。”


    那個人就是他。


    “不,就算是這樣,那還是得衝我來。”


    龍雀的真實想法倒是沒說出來。


    那個紅衣女人要等的人,的確是鹿不二。


    隻是無論那女人做什麽,都得先過他這一關才行。


    那個女人也明白這點。


    所以這是他們之間的博弈。


    “你確定?”


    鹿不二狐疑說道。


    “嗯,”


    龍雀釋然地笑了笑:“畢竟我還能重新迴到巔峰期,而那個女人從聖山裏歸來以後,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如果她敢來的話,我已經給她準備好了一個新的死法……就看她什麽時候來了。”


    “新的死法?”


    鹿不二嘀咕道。


    就在這個時候,圖書館的看門大爺拎著拐杖就上來了:“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圖書館裏不準抽煙不知道嗎?臥槽,這地板上是什麽東西?還有這牆上怎麽都是血?你們……是進化者?”


    薔薇剛想解釋,就把大爺給嚇了一跳。


    “異端裁決所!”


    大爺捂著心髒,顫巍巍說道:“怎麽又是你們這些瘟神啊,怎麽把我的圖書館搞成這樣了?當年就來了一次,現在又特麽來了一次!這次賠四萬塊錢可不夠啊,要翻倍到八萬,不然這事沒完!”


    鹿不二一愣:“當年?”


    龍雀似乎想到了什麽:“大爺,當年誰來過?”


    薔薇麵色微變,立刻下樓去查借閱記錄。


    “我也不記得了,反正是個白色頭發的青年。”


    大爺指著鹿不二說道:“哎對,就是你這個發色,穿著異端裁決所的衣服,還有證件呢。叫啥來著?梅……梅什麽?”


    “梅丹佐。”


    鹿不二忽然說道。


    “哎對,就是梅丹佐!”


    大爺撓著頭:“好像跟某個大人物重名啊。”


    “原來是他。”


    龍雀若有所思,忽然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忽然說道:“祭祀殿要開會了,伱要不要跟著我一起去看看?”


    ·


    ·


    深夜,祭祀殿裏再次召開了神聖會議。


    黃金的晶體懸浮在長桌的桌麵上,巨大的信息流在棱鏡的表麵上洶湧而過,投影出數以千萬計的信息報告,交錯閃動。


    “我父在天,願爾名聖,爾國臨格,爾旨皆成!”


    無論是否信教,在座的高層們都致以最高的敬意。


    不是對神聖智體。


    而是對蓮華。


    此刻的神聖大祭司,端坐在殿堂的首位上,那雙燦若星辰的美眸裏,仿佛燃燒著一尊偉岸的黃金古樹,泛著無盡的神輝。


    她的麵容蒼白如紙,幾乎失去了血色。


    她的情況很不好,因為祭天儀式被毀,本就無法補充神力,又在進一步透支自己的生命力,哪怕神聖大祭司的壽命遠比常人綿長,但也經受不住如此消耗,每一次施展神術,都是在氪命。


    這也是為什麽大家都願意尊重大祭司的原因。


    你可以不信教。


    你也可以認為宗教是騙人的。


    哪怕神的存在,你都可以去質疑。


    但大祭司是真的在用生命來守護這個世界。


    如果有人此刻在這座城市裏仰頭望天,就能看到那張尊貴的麵具隱沒在雲層裏,從天而降的輝光掃過每一個市民的身體。


    把他們的身體情況剖析得一清二楚。


    “大祭司可以休息了。”


    蘇什坐在會議桌的另一端:“樣本已經夠了。”


    “大祭司,請休息吧。”


    “就算不為了自己,也是為了這座城市。”


    “願主垂憐。”


    龍雀默默看著這一幕,默默抽著煙。


    這要是讓鹿不二知道他的小修女累成這樣,怕是要心疼到當場變異成奇行種,騎著摩托車就出去捕殺屍食教的畜生。


    良久以後,蓮華閉上了眸子。


    神聖智體給出了判斷,冰冷的機械音迴蕩在殿內:“根據神術掃描結果顯示,臨海市人口3560萬5438人,約百分之八十的人口,體質出現了異常情況,極易導致暗質的侵入與繁殖!”


    長桌上的高層們陷入了死寂。


    蓮華閉著眸子,心想那個少年說的果然是對的。


    真聰明啊。


    雖然很疲憊,但她的唇邊流露出了一絲笑容。


    高層們似乎產生了幻覺。


    大祭司,笑了?


    “亞瑟·羅素。”


    大祭司再次睜開眼睛,忽然開口:“既然這座城市由羅素家族負責,那麽現在出了這樣的狀況,你有什麽想說的麽?”


    作為城主,亞瑟的眼瞳微顫,流露出了一絲悲哀,喃喃說道:“怎麽會是這樣呢?這座城市,何時變成了這個樣子?”


    羅素家族的高層們都默默低下了頭。


    有人感到羞愧。


    有人感到恥辱。


    不知道過了多久,亞瑟輕聲說道:“我不知道這座城市到底經曆了什麽,才會變成這個樣子。自從我接受城主的位置以後,我不是沒有想過重新振興家族,重新迴到我們的應許之地,天主城。我想證明,羅素家族是忠誠的,我想徹底平定聖山的災禍。”


    “為此我可以不擇手段,也做了很多錯事。”


    他疲憊說道:“這已經不是羅素家能夠解決的問題了。牽扯到聖山,牽扯到屍食教乃至巴別塔。就像是我們抓到的罪犯口中所說的那樣,我們必須要根除黑暗滋生的土壤,才能徹底還給這座城市和平。接下來,我會把羅素家所有保存下來的資料徹查一遍,一旦發現有前代君主的隱秘庇護,會立刻通報給各位。”


    自從經過龍雀那天的威懾以後,羅素家族就陷入了沉寂,迄今為止也沒有人出來發聲,甚至沒人出來討個公道。


    算是被徹底打服了。


    “我在此懇請大家,一起出力拯救這座城市。”


    亞瑟深深鞠躬:“拜托了!”


    高層們看著他,隻覺得有點可悲。


    這位羅素家的家主,一輩子都想著迴到天主城。


    永遠謹小慎微。


    上下打點。


    誰也不敢得罪。


    唯有在屍食教這件事上,手段前所未有的激進,哪怕讓前線的士兵去跟第五序列的異鬼們拚殺,也在所不惜。


    為了保住羅素家的地位,也真是拚了。


    但有時候,蠢和壞,是一碼事。


    半響,蘇什上將開口說道:“明天我會親自集結部隊,試圖衝破巨峰山脈附近的異鬼潮。我們的軍隊會進入往生之地,對巴別塔組織發起正式進攻。內憂外患,至少先解決一樣再說。”


    原烈微微頷首:“原家將帶頭衝鋒!”


    卡梅隆也說道:“羅素家族也會派遣戰力。”


    萊納大主教興奮說道:“說起這個,我們諾亞機關最近研發出了一種新式武器!這要多虧了鹿老師的提點,我們臨海市的超級天才,真是一個寶藏啊。既能打,又能查案,還能搞研究!可惜就是天賦太差了,不然我也想把他招進諾亞機關,成為一名偉大的機械師!”


    他發現在座的各位都愣住了,解釋道:“東方有句古話叫做學無長幼,達者為先!鹿老師的奇思妙想,或許能夠幫助我們完成曆史級的突破,尊稱一句老師也不為過,他是天才啊!”


    大祭司美眸裏閃過一絲愉悅,覺得這老登慧眼識珠,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以那小子的不著調,鬼知道會是弄出什麽武器。


    龍雀的眼角也微微抽搐,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就拜托萊納大主教了。”


    蘇什覺得哪裏不對勁,但眼下也不好多問。


    以前是臨海的戰力不足。


    沒有那種絕對的強者以一己之力抗衡異鬼潮。


    但蘇什來了。


    還帶來了黎明特種序列。


    現在的戰力對比,就截然不同了。


    “感謝您的幫助。”


    亞瑟深鞠躬:“我們的人,正在對地下街區的地底遺跡,進行勘測行動。目前,考古隊已經挖到地下二百米深,很快……”


    話還沒說完,祭祀殿就響起了警報聲。


    一位牧師連滾帶爬的跑進來。


    高層們都吃了一驚。


    “地底遺跡發洪水了!”


    那位牧師說道:“而且還衝出來了不得了的東西!”


    這一刻,高層們似乎都聽到了巨大的潮聲在夜色裏迴蕩,那種聲音就像是雷鳴一樣,震蕩在他們的耳邊。


    不少高層麵色發白。


    要知道那些洪水裏,可都流淌著暗質啊。


    大祭司把視線轉向了一個人。


    龍雀感應了到她的目光。


    他默默丟下煙蒂,淡淡說道:“臨海的地下水裏流淌著暗質,如此之多的數量自然不可能是投毒。我懷疑是因為聖山的異變,創生母巢把自身的暗質流淌了出來,通過地下河匯入了這座城市。”


    蘇什拍案而起:“我代表天主城東部戰區特級上將宣布,臨海市正式進入最高戰備狀態。預計攻破異鬼潮的軍力減半,我們會將普通市民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立刻展開救災行動!”


    通常而言,靠近五大站點的城市,通常都有神聖大祭司的守護,從而讓普通人在麵對生命災難時,能夠保證人身財產安全。


    蓮華當然做到了這點。


    而且做得很好。


    但問題是,此刻她的狀態非常的虛弱。


    蘇什非常清楚,大祭司必須要在下一次祭天儀式的時候補充神力,倘若這期間再有巨大的消耗,很有可能會過勞死。


    然而,蓮華卻聽到了,來自遠方的潮聲。


    還有災區人們的,絕望的唿喚聲。


    她毫不猶豫地抬起眼睛,身體裏亮起無數道聖光。


    “大祭司,等等!”


    可惜已經晚了。


    聖光照亮夜色,流星般墜入了地下街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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