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月宗近這個人——或者說是這把刀,是個什麽樣的性格呢?


    如果拿這個問題去問那些苦求三日月宗近而不得的審神者們,得到的答案差不多的就是“天下最美”、“五花太刀”、“迷路的老爺爺”、“失足老人”等等一係列的評價。而如果拿這個問題來問現今審神者當中唯一一個有著三日月宗近相伴身側的謝弄月的話,這位姿容嫻雅容色姝麗的美人大概隻會裝模作樣的思考一下。


    然後給出一個相當殘酷的評價。


    “除了臉蛋足夠漂亮,能夠以姿容來取悅眼睛賞心悅目間接的達到愉快心情的效果之外,毫無用處。”


    至少,對於謝弄月來說是這樣沒錯。


    一切三日月宗近能夠做的時候謝弄月自己也一樣能夠做到,甚至還能夠做得更好一些。從用途上來說,養一個近侍在身邊除了能夠省點力氣之外並不能夠給她帶來什麽便利,而這麽一點小小的優勢也並抵不過謝弄月心中的心理陰影。


    在很小的時候謝弄月便已經看到了未來。


    她會死在那些刀劍付喪神的手裏。


    謝弄月很明白,自己所見的未來並不以一定會成為先是。世界線的發展千千萬萬,她所見到的隻不過是無數未來可能出現的發展的其中一個片段罷了。那隻是既定的未來的其中之一,而不是已經確認的事實。


    但她依舊忍不住的排斥那些刀劍付喪神。


    對於死亡的恐懼幾乎是銘刻在謝弄月骨子裏的東西,即便不知道這恐懼從何而來,也並不妨礙謝弄月無比的珍視自己的性命排斥死亡。而在幼年某一個時間段一直重複著看到了未來可能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死亡片段之後,謝弄月便連帶著排斥起了那些可能會殺了自己的刀劍付喪神們。


    隻是如今已經過去十多年了,當年夢境之中看到的東西已經記不太清楚了。謝弄月不知道那個夢境之中謀殺自己的付喪神當中有沒有三日月宗近,也對此並不感興趣。她隻需要知道一點就夠了。


    “我並沒有分不清楚現實與虛幻。”


    所以,我對於三日月宗近的排斥,也並非是出自於那個身死的夢境。


    對於其他付喪神的不喜也不是。


    “我隻是……單純的不喜歡他們本身而已。”謝弄月做了這麽一個總結。


    舊時的那個夢境帶來的是根深蒂固的對死亡恐懼的加重,對於那些付喪神的不喜倒是要靠後許多。如果不是後來莫名其妙的成了審神者的話,謝弄月也許壓根就不會想起來他們的存在。硬是要說影響的話,大概就是在並沒有意識的時候產生的,對於那些刀劍先入為主的負麵印象吧。


    但這也不是洗不掉的。


    真正讓謝弄月對那些刀劍付喪神采取冷處理手段的,是那些刀劍自己的態度。


    “一群玻璃心,難道還指望我去遷就他們?”第一次被近侍詢問為何不喜那群名義上的屬下的時候,謝弄月發出了這樣的嗤笑。“既然是兵器,那就該有兵器的樣子!”


    “一邊期待著能夠作為刀劍殺敵浴血,一邊又奢望著能夠被當作人來小心珍愛真心愛護,他們想要的東西未免也太多了。”


    “可是……”麵容美麗的付喪神習慣性的用寬大的衣袖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這並不是真正的理由吧,主殿?”


    謝弄月很誠實的點了點頭:“的確不是全部的理由,但也算是其中的一部分了。”


    “主殿可否允許我詢問……真正的理由呢?”三日月宗近這樣問道。


    心情正好算是不錯的謝弄月也給了他迴答:“啊,告訴你也是無妨。”她托腮笑起來,隻是那笑容卻絕無半分尋常女子應有的柔婉儀態,反而十分的傲慢。正如同謝弄月所給出來的迴答一般:“任誰在剛進門的時候就被拿刀指著都會不高興的吧?還個個都是一副我欠了他們八百萬的晚·娘臉,看上去實在是敗心情。”


    謝弄月自認為自己並不是什麽嬌氣的小公舉隻能被哄著受不了氣,但是這並不代表她願意受些陌生人給的氣。


    不過是幾把刀劍罷了。


    如果是本國的名劍名刀什麽的謝弄月還會因為加注其上的先人事跡而多幾分尊重,但是異國的……抱歉,謝弄月對於其他國家的文化沒有任何的興趣,對於那些刀劍的傳說也是一點都不知道。再加上惡劣的第一印象——


    在謝弄月眼中,那些刀劍沒有任何值得尊重的地方。


    把話說的殘酷一點,那些東西,即便是冠著神明的名頭,然而說白了,也隻不過是消耗品罷了。


    還是可再生的那一種。


    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壞了還能替換,自我中心的小公舉壓根就沒有把他們放在眼裏。要是削減一下存在感的話,小公舉能和他們同在一個屋簷下一年都不說一句話,貫徹一下井水不犯河水的含義。可是偏偏一個個的都不識相,想著把小公舉當初出氣包。


    對於這種情況,謝弄月隻想說一句話。


    給臉不要臉。


    “那您為什麽不喜歡我呢?”三日月宗近問道,他並沒有做出什麽哀愁困苦的樣子來,而是非常正常的發問。


    什麽東西達到了極致之後都可以變成武器,美麗也是。而發揮出來的威力的大小,區別隻在於使用者的水平高低。三日月宗近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他了解自己的一切優點與缺點,也知道應該如何掩飾自己的缺點發揚自己的優點,達到無一處不美這種效果。當他拿衣袖半掩著嘴角笑起來,用那雙仿佛倒映著新月的夜空一樣的眼睛看著你的時候,你恍然之間便會明白——


    那就是美麗的極致。


    三日月宗近是天下五劍之中最美的一把,而從這把擁有著世間最美之讚譽的刀劍之中化身而出的付喪神,便是最美這個名詞的化身。


    傾國傾城舉世無雙,又或者是風華絕代紅顏禍水,也就是這樣了。


    如果換個人大概會被這個付喪神迷得神魂顛倒,然而遺憾的是,謝弄月對於美色的免疫力還是很高的。對於一個壓根感受不到所謂魅力的人來說,三日月宗近的這行為有一個很貼切的形容詞。


    俏媚眼拋給了瞎子看。


    謝弄月當然不是瞎子,但在某些情況,她和瞎子也差不多了。


    “因為你太煩人了。”謝弄月很痛快的給出了答案,“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能夠看到你,我覺得——”


    “挺煩的。”


    三日月宗近默默地把已經躥到了喉嚨口的那一句“你不喜歡我什麽地方我改”給咽了迴去,轉而發出了笑聲。因為聲線優勢的緣故,還挺好聽的。


    “哈哈哈——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嘛。”


    美麗的付喪神這樣說道:“戀主是我的本能啊,主殿。”


    謝弄月問他:“不能抑製嗎?”


    “不能。”三日月宗近特別光棍的迴答道。


    “哦。”謝弄月也十分冷酷無情的迴答他,“連本能都無法抑製的你,我要來有什麽用?”


    被沉重打擊了的付喪神掙紮著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除此之外呢,主殿?”


    “我不喜歡求月。”謝弄月想著死心就死的徹底一點,幹脆從三日月宗近的名字上做起了手腳,“那太累了。比起這個來,我還是要更加喜歡惜花一點。”


    三日月宗近:“因為鮮花隻要伸手就可以摘到嗎?”


    “算是吧。”謝弄月含糊了事,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家近侍臉上那種好像是打開了什麽新世界的大門一樣的表情。


    也為第二天的驚嚇埋下了基礎。


    很難形容謝弄月第二天照常推開門時候看到跪坐在門口的三日月的心情。深藍狩衣的付喪神的外表並沒有什麽變化,臉還是那張臉,風華絕代美麗動人傾國傾城,打扮也沒有變化,深藍狩衣配合甲胃,在平安京的風流從容之中平添幾分武家氣魄。但這一切的不變,都因為對方內在的那種變化而產生了近乎於翻天覆地的不同。


    謝弄月盯了神色楚楚可憐身姿搖搖欲墜的三日月宗近半分鍾,轉頭就甩上了門。


    稍微有點受到了驚嚇。


    雖然一直都知道三日月宗近沒有什麽節操下線可言,但謝弄月還真的沒有想到他能夠把自己折騰成這種樣子。就作態來說,跪坐在門口的三日月簡直和某次她路過電視的時候看到的某朵嬌花一模一樣。


    區別隻在於三日月宗近沒有換白裙子。


    不過本丸裏也根本沒有白裙子給他穿。


    三日月從出現開始就一直跟在謝弄月的身邊,和其他付喪神如非必要一句話都不會說,關係雖算不上是劍拔弩張卻也是形同陌路,壓根沒可能拜托他們幫忙做或者買裙子。謝弄月倒是樂意把自己的衣服借給他穿,隻是就算撇去兩人體型之間的區別,謝弄月的衣櫃裏也沒有白裙子。


    紅裙子倒是有那麽幾條。


    謝弄月對著雪白的牆壁冷靜了一分鍾,然後才再一次的拉開了門。這一次她的態度要冷靜的多了,還能夠發問一下:“你怎麽突然想起來改變形象了?”改就改吧,還把自己弄成了這個樣子。


    簡直辣眼睛。


    “主殿您喜歡嬌花。”三日月宗近掛著那種小白言情文經典的女主專屬柔弱而堅強的笑容,輕聲細語的說道,“我這種樣子,您喜歡嗎?”


    我還能說什麽呢?


    謝弄月冷著臉想,自己現在大概隻能夠說一句話了。


    媽的智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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