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的好處就在於,就算是聊了一晚上的八卦,第二天依舊能夠保持精神奕奕的狀態。


    早飯依舊是遲意濃做,畢竟她手藝最好。吃完早飯以後舒祈年自覺很閑,於是鋪開紙準備寫個字畫個畫什麽的,作為情緣的楊青宿理所當然的在邊上彈了一上午的琴。下午的時候倒是沒有他的事了,遲意濃帶著瑩草過來和舒祈年煮茶閑聊——當然,煮茶的是舒祈年。


    舒祈年:“為什麽要閑聊……”現在她們還有什麽八卦好聊的嗎?


    聊了一晚上還有什麽是沒有說的啊!


    “祈年你說的也是。”遲意濃讚同的點了點頭,最近的確是沒什麽有趣的事情值得閑聊一通的,“那麽改為論樂如何?我都好久沒有聽祈年你吹簫給我聽啦!”遲意濃枕著舒祈年的肩,嬌美如春花的臉上帶著笑,語氣近乎於撒嬌,就算是身上掛著一隻瑩草也還是毫無障礙。


    舒祈年語聲含笑:“假若……我說不呢?”


    “人家拿小拳拳捶你胸口啦,大壞蛋!”遲意濃軟著嗓子,很順溜的就接了下去。


    倒是很有那麽幾分和男朋友撒嬌的樣子。


    反正對著安倍晴明是肯定不會有這種情形出現的就是了。瑩草私以為,反過來還差不多。


    舒祈年蹙眉,頗有幾分憐惜的說道:“我倒是願意任你打,隻是擔心晚晚你手疼啊。”


    “既然心疼,那祈年可願應我?”遲意濃略略揚眉,難得的發揮起了胡攪蠻纏這個幾乎被遺忘的技能。她原本就生的色若春曉之花,揚眉的時候更是平添三分明豔。遲意濃今日並未著淺粉色調的衣裙,而是與昨日色調相近的月白。這樣素淡的顏色,再配上那樣嬌嬌的神情,實在是叫人心生歡喜。


    舒祈年:“這是自然。”她側過臉,微微的笑了起來:“晚晚相邀,在下怎能不應?”


    遲意濃抿嘴笑起來,端然是十二分的鮮妍明媚:“就知道祈年最好啦!”她的語氣又輕又軟,聲音像是浸著梨花的滋味,淺甜濃清,叫人聽的心腸都軟成了春水。


    至少舒祈年便是如此。


    墨紫衣裙的萬花弟子拿著手裏的雲蕭笑的溫柔,因為常年讀書寫字,縱然容貌偏向甜美,她看上去也是滿身的書卷氣。笑起來的時候,仿佛水墨在宣紙上渲染開了溫柔的湖光。


    萬花弟子的兵器多種多樣,正如同七秀坊中有人用雙劍但是也有人雙錘,萬花弟子雖普遍使用判官筆,但也不是沒有用別的兵器的。舒祈年倒是沒什麽慣用的兵器,她從前還小的時候用的是裴元做的猿骨笛,後來長大了便換了新的。


    不同於在這方麵較為專情的遲意濃,舒祈年的兵器基本隨她的武功進步而變換。判官筆笛子換來換去也沒個定數,也就是之前得了格外契合萬花心法的雪鳳冰王笛,估計能夠用個十來年的樣子。還有著特殊意義,起碼在最近的時間中是不用換了。


    然而舒祈年雖然常常拿笛子當兵器施展萬花的點穴截脈手段,吹起笛子挺好聽曲子也動聽和擅長吹笛子的大天狗也能合奏一下而不落下風,但事實上她最擅長的樂器並不是笛子。


    而是雲蕭。


    至於為何會如此……隻能說舒祈年對於古琴是真愛吧。琴與蕭乃是最為合適合奏的兩種樂器,舒祈年從前在古琴上麵很是下了些功夫,死活都學不會以後也就稍微歇了點心思,走了另一條路。


    既然自己彈不出好聽的琴曲的話,和別人合奏也是可以的啊。


    就是本著這樣的想法,舒祈年將自己對於古琴的一腔熱愛和滿心遺憾都投入到了學習雲蕭上麵。


    幸得舒祈年在雲蕭上還是很有些秉賦的,學了幾個月便已經很有些模樣了。那時候被興致高昂的好友拉來琴簫合奏的遲意濃一邊慶幸好友終於學會了這門樂器不需要再去想“如果舒祈年學不會雲蕭的話要去學什麽樂器”這種問題,一邊給兩人之間的默契打了個高分。


    舒祈年擅長吹簫,雲蕭基本隨身攜帶但是一般都放在隨身的荷包裏。這麽做的好處就是不管在什麽時候,隻要興致來了,隨時隨地的就能夠吹上一曲。假如這時候有遲意濃在身邊就更好了,琴簫合奏還是很好聽的。


    有從前許多次的合作打底,這時候舒祈年便很理所當然的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務道:“我吹簫,晚晚你來彈琴。”


    “好呀。”遲意濃笑吟吟的答應了下來,倏爾又提議道,“我們換個地方如何?”


    雖然說不要計較太多的外在因素,但是彈琴吹簫這等風雅之事選個風景好的地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庭院之中風景固然不錯,但是想想這邊住著多少的客人,遲意濃覺得還是不要打擾他們療傷的好。


    舒祈年:“聽晚晚的。”


    安倍晴明的宅子不算小,畢竟附近人跡罕至壓根沒有任何他爭地皮,房子想蓋多大就蓋多大。風景也沒的說,妖怪也不是沒有好處的,像是瑩草就能夠催發花木的生長,而像是櫻花妖桃花妖這種的草木屬性的妖怪,弄出一塊地來整年整年的開著花也不是什麽難事。


    在櫻花和桃花之間,遲意濃選了桃花林。


    “最近調香正好要用到桃花。”遲意濃將抱來的古琴放在了瑩草拿過來的琴桌上麵,地麵上鋪著柔軟的墊子。她十分標準的跪坐著,在調了幾個音以後開口道:“祈年,待會兒我們一起去摘花好不好?”


    正在點香的楊青宿手上動作停頓了一秒鍾,白色的煙霧嫋嫋升起攜帶著清雅的香氣一起擴散開來。在這緩緩擴散的香氛之中,他聽到舒祈年輕笑著說了好。


    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用這樣的詩句來讚譽桃林之中的這兩位女性毫不過分,隻是楊青宿在點完香以後朝著那邊看過去的時候,卻是略覺得有些不合。遲意濃眉眼秀麗色若春花——不管是桃花還是櫻花來比喻都是很合適的,說是粉色的薔薇花也沒有錯。而舒祈年的容貌卻是要更加的甜蜜一些。楊青宿私下裏倒是覺得,舒祈年更加的像是桂花。


    香氣甜蜜的很。


    嗯,笑起來也很甜。


    龍吟未盡朱弦弄,難並柯亭攜綠綺。楊青宿撥弄著香爐之中的香料,微微閉著眼,聆聽著舒祈年與遲意濃的合奏。然後不期然的想起了這句評價來。


    簫古稱“篴”,發音為“笛”。笛簫雖容易混淆,但自本朝以來,已經對笛與簫做出了明確的區分。笛與蕭的音色也有不小的區別。笛膜震動形成了竹笛清脆明亮的聲音,而由於無膜,簫的聲音在竹管裏蕩漾而出時,音色就偏於悠遠、深邃、柔美、沉鬱。正如同現在舒祈年吹奏的曲子一般,婉轉低迴,仿佛是悠遠輕柔的訴說。雲簫聲轉,仿佛女子在耳邊幽幽長歎,又像是清風徐徐拂過。


    簫聲最適合憂傷的情緒,簫聲如咽絕非是什麽少見的形容,但簫聲也並非隻能淪於傷感。其音色柔婉,除卻幽靜送別之外,也能夠輕快明麗。


    遲意濃的琴聲便是在這時候重了起來的。


    古琴是一件格調高古的樂器,意境深遠。撫琴為的是自娛,而絕非是取悅他人;彈琴追求的也不是花哨的技巧,而是廣闊的意境。現在遲意濃便是將這種意境展現了出來。之前她雖也撫琴,但其聲幽微,甘為簫聲作陪。而此時聞來,卻是頗有幾分反客為主的感覺。如果說方才是簫聲為主琴聲為伴,那麽現在便是簫聲成了琴聲的伴奏。


    被搶走了主導地位的簫聲似乎並不甘願,它起自半空,猶如天外來音,不甘示弱的展示起了自己的美麗。


    此時曲子已經過了一小半,其中的感情基調也從方才的輕快變成了沉靜高遠。簫聲現在展現出來的正是這樣的一種感覺,不染塵俗,空靈曠古,高妙靈動。被搶走了主導地位的琴聲並不氣餒,卻也未曾強勢,開始與簫聲爭奪。幽幽琴聲如輕吟,溫柔的纏上了空靈的簫聲,琴聲清麗,簫聲悠揚;琴聲如玉珠,簫聲如絲線。兩者互相配合,形成了一種極其融洽的和婉之感。


    “琴簫和鳴,天衣無縫。”一曲終了,楊青宿真心實意的發出了這樣的讚歎。


    最後一個音符消失在了空氣之中,舒祈年移開抵在唇邊的雲蕭:“寥讚了。”


    指尖餘音了卻,遲意濃淺笑盈盈:“這實在過獎。”


    這對青梅實在是默契,這不僅是體現在合奏上麵,也體現在一舉手一投足之間。正巧因為聽到了樂聲而走過來的安倍晴明本著不要打擾別人彈奏的想法在五米遠的地方站到了演奏結束,然後剛準備說話,就看到剛才還站的筆直的舒祈年好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骨頭一樣,一點都不客氣的倚在了遲意濃的身上。


    安倍晴明麵無表情的踩斷了腳下的一截樹枝。


    這聲音也驚擾了不遠處的幾人,紛紛側首朝著這邊看過來。被注視著的安倍晴明臉不紅氣不喘,他微微彎腰行了一禮,端然是風度翩翩公子溫文。“忽聞此地樂聲,不覺忘情靠近。足下不慎,驚擾了諸位,是晴明之過。”


    “無礙。”接話的是舒祈年,她的語調算是幽緩。相比之下,遲意濃說話的聲調就要活潑上一些,她笑道:“晴明不必在意,左右我們也已經把曲子彈完了。你並沒有打擾到我們。”


    瑩草也跟著點頭。


    安倍晴明道:“那我便放心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事情一樣,說道:“我尚有些許事情要做,便先走一步了。”


    “等等!”遲意濃的聲音幾乎是和安倍晴明同時響起來的,“晴明你今天的藥喝了嗎?”


    安倍晴明拔腿就跑。


    遲意濃:“晴明你給我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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