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最後還是沒有吵起來,準確的說,是白晴明終於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遲意濃從頭到尾都在茫然,但是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卻不可挽迴的變得僵硬了起來。


    硬是要找個理由的話,大概就是白晴明表現的太明顯了。


    遲意濃十分麻溜的就去和神樂八百比丘尼告別去了。


    如果要來總結一下現在遲姑娘心裏的想法的話,那基本就是“雖然不清楚為什麽生氣但是這個時候還是削減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好了”、“終於找到離開的理由了能夠把告別的話說出來了”、“再不迴去祈年會急死的啊”、“我要迴去冷靜的想想了我到底是怎麽了”,之類的。


    哦,還有一個念頭是要迴去帶舒祈年過來給白晴明看病。


    雖然說一開始的時候,遲意濃的想法其實是帶著白晴明迴去給舒祈年看看到底是怎麽了的。不過現在這樣也沒什麽,左右也隻是醫生病人誰來看誰這一點顛倒了一下罷了,完全不是什麽大事。


    至於告別這方麵,百比丘尼這邊沒什麽,美麗的預言巫女隻是說了幾句祝福以後就很輕易的接受了遲意濃的告別,然而在神樂這裏——


    “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晚姐?”神樂迷惑的問道,“為什麽要突然離開呢?晴明,好像也很不開心的樣子。”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晴明突然不開心啊。”遲意濃覺得自己是真的很無辜,到現在都沒有弄清楚到底是那句話戳了白晴明的爆點。她摸了摸神樂的長發,說道:“不過我要走這件事情倒是和晴明沒什麽關係啦。”


    “我在這裏也呆了好幾天了,也該迴去看看了。”


    神樂:“迴去?晚姐要迴到哪裏去呢?”


    遲意濃答道:“自然是迴到我的來處去。”


    安營紮寨的地方肯定是不能說出來的,畢竟遲意濃也不知道那地方叫什麽名字,倒還不如就這麽的忽悠過去的好。


    不過這種迴答……好像讓神樂產生了什麽誤會。


    妙容精致的小姑娘小幅度的抿了抿嘴唇,語氣雖然是平靜無比的,卻是叫人聽出了難過的意味。


    神樂問道:“所以,晚姐是要迴到大唐去了嗎?”


    “噗,神樂你想到哪裏去了啦!”遲意濃笑了出來,“哪裏有這麽快就迴去的啊,這件事情還早著呢。”


    別說是過些時候,等到昆侖刀宗那邊的事情走上正軌以後洛風會帶著一群弟子過來看看這邊一刀流的發展,有可能還會多出一個迴來檢查弟子功課的一刀流創始人劍魔謝雲流,就是眼下他們身上所背負的任務,也還沒有完成啊。在這種情況下,又怎麽可能迴大唐?


    又沒有什麽不能傳信隻能夠當麵告知的消息。


    神樂並沒有被說服:“但是晚姐你還是要迴去的啊。”


    “可是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啊。”遲意濃答道,“我暫時是還不會離開這邊的,神樂不要舍不得啊。如果想我的話,給我傳個信,我也是可以過來看神樂的啊。”


    會再來的。


    神樂被這句話說服了。


    告別完畢,遲意濃也沒有迴去收拾東西。反正也什麽要拿的,本來還要打傘,但是現在雨都停了,遲意濃也就將鵑啼紅和看花心都丟在了安倍宅當中,自己直接背著雙劍櫻花晴走了。


    看背影的話完全看不出什麽,尤其是在幾個武功方麵的門外漢麵前。而如果換個對遲意濃熟悉一點的人在這裏——比方說舒祈年,就能夠很容易的發現,遲意濃此時腳步輕快。


    顯然的就是心情極佳。


    而舒祈年也的確是說了出來。


    一身繁複秀美萬花衣裳的長發少女掩唇而笑,墨紫交織的衣袖層層疊疊的垂落下來,縱然臉上猶帶幾分不快,卻也別有一番清逸灑脫。“怎麽這麽遲才迴來?”


    “遇到了一些事情……便多留了幾天。”遲意濃抬手摸了摸舒祈年眉間,輕柔的為她拂去那一點細小的褶皺,清美容顏上笑意縈繞。“好嘛,祈年你最好了啦,肯定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和我生氣的是不是?”


    舒祈年任由遲意濃動作,語氣雖然依舊染著一點不快的意味,但是卻已經有了明顯的軟化。“我什麽時候生過你的氣?”


    “是是是,祈年怎麽會和我生氣?”遲意濃笑吟吟的去拉舒祈年的手,“我知道祈年你隻是擔心我而已。”


    舒祈年揚眉:“你還知道我在擔心你麽晚晚?說是去看朋友,結果一去就去了這麽長時間,你知道我有多不放心嗎?”


    “祈年你是聽到了什麽消息嗎?”遲意濃問道。


    雖然她們是青梅青梅,之間的感情也的確是很好,但是她們對於彼此的態度卻從不會是一味的保護。遲意濃相信舒祈年的武功,哪怕是舒祈年不愛用離經也願意為了她而轉修雲裳。舒祈年也一樣相信遲意濃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就算是沒有結伴同行也相信她能夠安全的迴來。


    不管是舒祈年還是遲意濃都是各自門派之中的高階弟子,生性喜靜不喜歡往外跑的舒祈年還好,秉持萬花隱世傳統,一年到頭也出不了幾次的門。而遲意濃出門的次數便要多得多了,從前限於尚未出師的緣故,隻能夠在附近一些地方轉轉或者是跟著已經能夠獨當一麵的同門一起走。而在她出師之後,不是走南就是闖北,跑得地方和從前比起來,隻遠不近。


    之前甚至還在一時衝動之下跑到了東瀛去。


    然而就算是這樣,舒祈年也從未對遲意濃說過什麽,頂多也就是默默的表示一下自己的關懷。而這一次——


    這一次遲意濃還沒走幾天呢,中間還給舒祈年傳了書信明確的說明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按照正常情況來說,舒祈年應當不至於會有這麽大的反映才是。


    “如你所想。”舒祈年沒什麽好聲氣的說道,“我們這次隊伍裏不是有好幾個純陽的同道麽?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們已經把附近的情況都摸清楚了,閑得無聊的就都自己去玩了。反正每人的身上都帶了傳信的工具,要是遇到了什麽,傳個消息迴來也是便利的。”


    怪不得現在這邊的人這麽少。以及,遲意濃覺得自己已經能夠預料到下麵的發展了。


    舒祈年繼續說道:“這邊也不知道怎麽了,按照靜安的說法,這邊的鬼怪實在是猖獗,居然連在白天也敢跑出來作亂,有一次居然還跑到了這裏來,想著吃人。”


    雖然沒有成功,妄想著吃人還以為他們沒有什麽反抗能力的妖怪也被這些身負武學的江湖子弟給幹脆利落的戳死了,但是也徹底惹毛了那幾個純陽弟子。


    作為一個道士,居然被妖怪找上門來挑釁了,這種事情要是能忍的話他們基本也就成了道上的笑話了!


    “靜安很不高興,在處理完了那隻妖怪之後就和孟師弟他們一起去履行道士的本職工作除妖了。”


    遲意濃:“少林的師兄們呢?”


    在大唐的這些時候遲意濃也不是白白度過的,自從知道了遲意濃和陰陽道扯上了關係,遲姑娘就開始了被補課的生涯。各種各樣的妖魔鬼怪都被科普了一遍,還在純陽宮參觀了一下大唐鬼神小分隊的日常。在從前“大唐沒有鬼”這個認知被打的粉碎的時候,對於大唐那些專門應對鬼神的力量也有了一個大體的了解。


    不像是人鬼混居的平安京,大唐人與異類之間的界限十分清楚,少有膽敢越界之輩,是而也就沒什麽亂子,自然一般人——比如說之前的遲意濃,就不會知道那個鬼神縱橫妖魔亂舞的裏世界的存在。能夠知道這些的,不是專門學習這方麵本事的異人,便是那些武功達到了一定程度,已經能夠上體天心的宗師級高手了。


    後者可以算是散人,而從一開始的修習方麵來說,就遲意濃所知道的大型組織裏麵,除了純陽宮大概就隻有少林寺專門教導這些了。不過思考到他們的本職,也是理所當然。


    現在純陽宮的跑去斬妖除魔了,遲意濃其實還是挺好奇少林寺的能去幹嘛。


    “哦,他們聽說附近有幾個寺廟,裏麵的僧人佛法不錯,就說去那邊看看情況,順便探討真經去了。”舒祈年輕描淡寫的答道。說完了情況之後,舒祈年又看著遲意濃,說道:“兩天前靜安傳了消息迴來,說是她發現了那些妖怪越發猖獗的原因。”


    “是什麽原因?”遲意濃下意識的追問道。


    她對上舒祈年的視線,隻覺得心頭有什麽跳了一下。思及自己之前的那些見聞,答案隱約的浮現了出來。


    舒祈年壓根沒有想讓遲意濃自己想,她很幹脆的把答案說了出來。


    “是黑夜山那邊——是這個地名吧?”舒祈年說道,“靜安說,那些妖怪之所以長了膽子敢到處作亂,全是一個住在黑夜山的陰陽師給了他們膽子。”


    猜對了。


    遲意濃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心裏是個什麽想法,隻覺得有點恍惚。


    黑夜山那種地方……據她所知,並沒有第二個陰陽師居住。


    所以靜安話中所指的那個人,也隻能是黑晴明。


    雖然在那幾天裏的確是有所發現,後來也有了一點兒猜測,但是一直到現在,遲意濃方才知道黑晴明到底是做了什麽事情。即便她所知道的隻不過是黑晴明所做事情之中的一部分,但是——晴明的惡念化身,居然是走上了這樣的道路嗎?


    遲意濃扶著自己的額頭,那一瞬間的恍惚很快的便被她按下。她穩了穩自己的心思,對著青梅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遲意濃說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大概認識他。”


    舒祈年:“陰陽師晴明,是吧?”


    總算是知道為什麽祈年這麽擔心了。遲意濃露出一個苦笑來,說道:“是,也不是。”她看著舒祈年,安慰道:“祈年你放心好了,他不會對我做什麽的。”


    “你口中所言那人的確是一個光風霽月的正道之人,但是觀他如今所為,分明已經墜入邪道了!”舒祈年的聲音分外鏗鏘有力,“行事作風發生了如此之大的變化,誰知道他的心性會有什麽改變?雖然你們乃是至交好友,但是按照他現今的做法,我實在是不能放心。”


    迴想起黑晴明對自己的詭異態度,遲意濃有點虛弱的說了一句:“其實……也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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