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問嗎?她以前沒這種經驗啊。在西玄小倌館,她是打定主意要找個小倌相處到她死去的,所以務必要尋個對她清楚的男子,甚至,對方要看她的臉,問清她祖宗十八代她都會說個翔實的。


    但,如今,她求的並不是要知心相處的,隻是露水姻緣……就不必問嗎?


    「那,我叫徐……」


    「姑娘還是不要說的好。若然它日在街上相遇,豈不難堪?」


    難堪?跟她有肌膚之親很難堪嗎?連在大魏也是如此嗎?她沉默一會兒,笑道:「做這等事,自然是要歡喜得好。如果不歡喜,隻有難堪,我覺得……還是罷了吧。公子住在哪兒?我送你一程吧。」她就知道她運氣不怎麽好,所以一開始沒抱什麽希望。


    「你要送我迴去?」


    「是啊,還是你是這間小倌館裏的人?」此處是大魏一間隱密的小倌館,但這間房裏有專屬通道,不會讓人察覺賓客是誰。


    她一開始覺得這種男歡女愛的事躲躲藏藏,實在古怪得緊,但後來龐先生暗示民風保守,民風保守。大魏女子不會有人找上小倌的。


    「你既然買了一夜,就要守諾,怎能反悔呢?我還等著錢治病呢。」


    她咦了一誌的,了悟他的意思,頓時滿麵燒紅。「你不是小倌兒?」


    「自然不是!我至今還沒……還沒呢!要不是為了錢,我怎會來跟個不識得的女人做那種事呢……」


    她尷尬萬分,隻想撞牆一暈了事。那個龐老頭是哪找來的?他不是說是找一間小間小倌館的人來這嗎?


    「我、我以為你是心甘情願……」以為龐老頭略略說了一下事由——例如隻是一名外國女子想來段露水姻緣,如果對方不喜男色卻屈就在小倌館裏,那花個一夜陪個姑娘總比陪男人好,切莫強迫……她臉愈來愈紅,趕緊掏出準備好的銀子,摸索地塞進他的雙手裏。


    「你快去治病吧,今晚就當沒發生過。我……我……實在對不住,我要知道來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萬萬不會過來的。」她心裏好想苦笑。上哪兒,都是心不甘情不願的人。


    「你……」那人摸著沉甸甸的銀子,滿麵錯愕。「真都給我?」


    「是是,快去治病吧。虧你捱著病,還撐了這麽久。」


    「……病的不是我,是我家裏人。」他停頓一會兒。「我真無法想像一個大姑娘竟然花錢找男人,我本以為是那人騙我,沒想到還真的來了個大姑娘。既然你已經付錢,我當然不能讓你白付。你上床吧,別點燭,不管你生得何等模樣,哪怕是青麵獠牙,我都該做到承諾的事。」


    她已經不是心裏在難堪,而是滿麵難堪了。她真是傻了,傻了啊,傻了才會認為露水姻緣適合她……想來,連這種一夜情緣也不怎麽接受她。


    無所謂了,她內心堅強得很,她笑道:


    「算了吧,我先走了。既然你不是這種行業的,也快點離開吧……」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衣袍被人攥住,她本要揮開,但一時傖促,膝頭撞上床,一痛,竟被拖上床。


    這麽粗魯……幸虧她要離開了,撞上床緣的正是膝頭上柔軟的部分,她痛得差點掉眼淚,還不及說話斥責,唇瓣忽地有暖氣擦過——


    「……」


    「我可對準你的嘴沒,還是親到的是臉頰?你臉頰也是光光滑滑的不怎麽醜啊……哎喲!你推我下床做什麽?」他叫。


    徐達跳下床,一拐拐地踩過他,撞到東西,一摸之下是屏風。她趕緊躲到屏風後,蹲下捧著頭,心裏哀哀叫著。


    「姑娘?」


    「別過來!」她叫道,接著補了一句:「我要適應一下,別過來!」


    果然沒有動靜了。


    徐達繼續捧著頭心裏大叫,她完了完了!快讓那天晚上的黃公子附身吧!怎麽她一點感覺也沒有?


    那天她主動吻李……吻黃公子,心裏怦怦直跳,嘴唇發熱,很明白激情在招手,怎麽剛才她隻覺有人擦過她的嘴,她卻是心如止水,什麽期待感都沒有。


    是人有問題,還是她當真對誰都心如止水了?


    她扶著頭內心哀痛叫著。西玄人專情嗎?她一點也不認為,也不記得徐直做過相關的報告。她……準是去年大風大浪,搞得心灰意冷,這可怎麽好?光跟李容治膝頭相碰她就心猿意馬,現在給其他人吻了卻毫無感覺,她的未來可怎麽過才好?她死後會被人笑吧!


    她捧著頭捂著耳朵,心頭開起凋謝的花來。她聽見門咯的一聲,也沒去詳究,人家要跑了,她才鬆口氣呢。


    既然他是不甘情願,她是身心凋謝迅速老化,那……一拍兩散吧。迴頭是不是該暗示一下烏大公子,她來這小倌館歡心歡身很成功,歡到不亦樂乎,她將來死後,才有個人可以宣揚一下她這個西玄人不是很乏味地死去,至少還有過一晌貪歡,別讓她死後讓人笑破肚皮。


    她心裏略定,長歎一聲,起身整整衣袍。


    她轉出屏風,正想離去,足下又是一頓。她慢慢看向床上那方向,慢慢問道:「還沒走麽?」


    床邊那兒尚有唿息,這男子未免也太有道德了吧。


    她再歎一聲,道:


    「你還是快拿錢迴去治家裏人病吧,剛才你已經親過了,親得我很,唔,歡喜,歡喜到飄飄欲仙,夠了……算是代價了,迴去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這話一出,床上的人兒唿息略略不穩。她心裏猶豫一會兒,怕這人剛才被她踩過,大魏男人像竹子一樣纖細,要是被她一腳給踩到肋骨斷了,又或者踩到命根子,那她當真賠都賠不起……


    她上前,低聲道:「你還好吧?那一腳我不是故意,要是踩到不該踩的,要快去看大夫啊……」她又遲疑著伸出手想探探他到底是躺在床上,還是坐在床上,要是躺的,她恐怕要背這人去藥館了。


    忽地,她伸出的手被人握住。


    她愣愣地望著那被攥住的手,雖是黑漆一片,但……但她卻是知道攥著她手的人是誰……是啊,黑漆一片。


    黑漆一片啊!


    思及此,她腦中衝血,起了狼子之心,撲了上去,環住他的項子,就是一陣狂吻。


    這一生,她時常躊躇不前,凡事總是要猶豫一陣才有決定,唯有頭兒那事,唯有今晚這次,她是豁出去了!


    反正黑漆一片,誰也看不到誰,事後她死不承認就是。她總覺得李容治對她是有幾分意思的,當然,也有可能是為了能讓她賣命而作戲……她承認當局者迷,她是真的看不穿。


    尤其,她被人拒絕這麽多次,她實在難以想像一個要當皇帝的人會喜歡上她;尤其,他隻要一個正後,大婚前有人記錄他的歡愉之事,她是徐家人,一向隻有徐家記錄人,別人來記錄她,她豈不是成了不肖子孫;尤其……尤其……


    她心裏惱極,使了力強壓他在床,當她感覺他竟在迴吻時,她心頭真是亂了拍,既是驚喜又是有所懼意,一時之間不知該偏向哪種情緒。


    他是真有那麽點意思了,還是、還是在給她甜頭嚐?她很清楚眼前這男人外表雖是溫潤如玉,但內心意誌堅若磐石,為了達到目的,會利用任何人……即使看著自身父皇長期中毒也不出言相救,那、那犧牲色相來誘她,也、也不會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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