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姐擅用刀?」他又問。


    「是啊,我自幼習刀,殿下這才送我寶刀啊。」


    「徐大小姐和三小姐……」


    她眉角略挑。「徐直不武,徐迴持陰刀。怎地?」


    「陰刀?那種陰間的東西不可能是大魏所有……若是徐小姐姓許……」他及時收了口。


    言午許?她心裏頗覺得詭異。四國語言,文字難通,但在腔調高低上略略有差,要說許通徐也是可以……


    等到他離開後,她在院裏意興闌珊地發了一會兒呆,隨手折下一片青葉,坐在石欄上,輕輕吹起曲來。


    樂間彷若輕風飛舞,但盼自己能乖風迴西玄,一解懷念之情。她在烏大公子麵前是不敢吹這首懷念曲的,她怕他思鄉,怕他後悔隨她走。


    瞧,她東怕西怕,當初學這些絲竹有什麽用呢?她什麽也沒有了,再來一次,她仍然不後悔替環玉取藥,可是,自離開西玄後,她心頭一直空蕩蕩的,原來斷了根的浮萍是這般難受,她甚至不知將來她該何去何從。


    天下萬裏,她的家,已經迴不去了。


    就連……就連心裏想要的人,也不敢要。


    如果她有徐直的個性,那她就要耍手段把李容治給困在密室裏,就這樣一輩子鎖著他。


    如果她有徐迴的個性,她就強搶李容治到哪個山頭去,什麽太子,陛下都交給別人。他就當她單純的黃公子李容治吧。


    可是,她誰也不是,就隻是徐達……隻是徐達而已。


    當她迴過神時,發現她吹的曲兒已經變調了,開始在思春了,她捧腹大笑,道:「這叫什麽?平生不會相思,才會想思,便害相思。」不成不成,她怎能猶猶豫豫斷不了呢?看來,她得快些去嚐男歡女愛,等嚐過了就知道這種東西有多糟,就不會再犯見鬼的相思了。她尋思一會兒,清清喉嚨,低聲笑著唱道:「我有寬闊的雙臂,兒郎啊,你願不願意跟我走?我有豐盈的圓乳,兒郎啊,你願不願意摸?我有……」她語氣頓斷,眯眼看清石門旁的身影。


    「怎麽不唱了?」他柔聲問著。


    她慢慢起身,彈彈身袍,再抬眼時,笑容滿麵。「民債上,這歌兒不能亂唱的。」


    「西玄的求愛曲?」


    「是啊,非常粗俗的求愛曲。」她看看他身後無人,笑問:「殿下不迴宮看皇上嗎?」


    「正要過去。」李容治徐徐走到她麵前,道:「這想可順道送你迴去。」


    她眨眨眼,搖手。「我想走迴去,順道到得歡樓嚐嚐骨頭湯。」


    他聞言,笑道:「別單身一人走著,現在還太危險。也別嚐任何送入宮裏的食材,尤其是給皇上的,即使是剩下的都不要。」


    她麵色微變。


    他又輕聲道:「不是我,與我無關。身為皇室子孫,本就不該讓人知道他喜歡什麽,尤其是一國之君,這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將來……我也是。」一頓,他忽道:「大皇子失德,如果沒有他的主動,又怎會有把柄讓我掌握?」


    「……喔。」何必跟她解釋呢?


    她垂下目光,看見他朝她伸出手,她本以為他要握住她的手,正在猶豫要不要閃避,忽地,那大掌掩住她的雙眼。


    「殿下?」暖暖的掌心,讓她想起馬車上他的溫暖。


    「二姑娘,怎麽現在還眯著眼呢?大魏禦醫也治不好?」


    她一笑:「我眼力自幼比常人還好,如今不過是打迴原形罷了,不妨事。」


    那雙手放了下來。


    日光落入她眼裏,她第一眼看見的光就是他細致的眼眉展著溫煦的笑。哎啊,都是要當皇上有我,想來相處時間無多了,能多看他一刻是一刻吧。於是她也笑了,摸摸發尾,道:「既然殿下願意順道送徐達,那就麻煩你了。」


    轎子一頂。


    男女共轎。


    她正襟危坐,他本在跟她閑聊幾句,多半是問她在大魏習不習慣,或者點她一點,京師哪有小食鋪不錯,他離京多年,大多消息都是自幼聽宮女說的,不敢保證店鋪還在,說著說著,他忽道:「對了,你迴信了嗎?」


    她訝一聲,自腰間取出上午寫好的信給他。都見到人,還有必要看信嗎?


    他接過打開細細看著,看到她抱怨宅子過大,笑意加深。過了一會兒,他道:「那宅子本就是給我名下門客用的,你是姑娘家,我安置你一人住一宅,其實很合理,目前尚不會教其他有心人察覺。」一頓,他又似漫不經心道:「二姑娘莫誤會,容治並不是真將你視作我名下的門客,而是,你混入其中,對你比較安全。今日也是為了想見二姑娘一麵,這才托辭請你過府。」


    「……」她臉熱了起來,目光看向轎窗外頭。


    他小心折妥紙條收起,笑道:「等我有空了就迴你。」


    有什麽事現在說不是很好嗎?還迴信呢,信上也都隻是簡單幾字啊……但她還是輕應一聲:「好。殿下請多多保重。」


    他微微一笑,看見她腰間的小袋,目光柔軟,問道:「裏頭裝著那同心結?」


    「唔,殿下忘了嗎?不算同心結,不過是曾結成同心的紅繩罷了。」她頭隔著衣袍輕觸,仿佛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似的,一時之間隻覺臉頰有些發燒。


    她低聲咕噥一聲,肯定自己真是思春了。也對,西玄男女那種為愛燃燒到不自己的激情多集中在十歲到三十間,過了三十激情也沒了,隻剩繁衍子孫的目的,她父親不就如此嗎?為了生下一個屬於他自己,而非入贅的徐姓孩兒,到了五十歲還出婕娘的房裏,對他老人家來說真是太折磨了。


    這些都是她少年時就知道的,那時,她偶爾看見徐直自宮裏帶迴一些書卷,卷上都是徐直長年的研究物。


    如今想來,徐直的研究十分精確。她都二十了,發情……不,激情多多卻無發泄管道,自然是很容易連個膝對都讓她想入非非的。


    她漫不經心地看著轎窗外的精致街景,聽得身側說了什麽,她答聲好,接著,她一頓,迴頭看著李容治。「許達失禮,殿下方才是說?」


    他眉目含笑:「我說,你的紅繩借我瞧瞧吧。」


    她心裏有疑,緊跟著又釋懷。一條紅繩,還能作什麽?


    她自袋裏取出細繩交給他。


    李容治細細把玩一會兒,忽地開始打起結來。


    她一愕,正想問他想拿繩子做什麽,但見他一步步還原同心結,瑩白長指有些生澀,顯然是初學。


    她心一跳,不由自主瞟向他的側麵。他俊秀玉容認真,唇不點而朱……不是,是嘴角淺淺彎著,煞是好看。


    但,正因好看到她眼睛都發直了,才要用盡意誌力轉移目標。她眼眸一轉,落大轎旁掛著的小袋。


    她一時好奇,拿過小袋,隻覺掌心溫熱,她暗訝一聲,打開小袋,裏頭是一塊黑漆漆的圓潤石頭。


    「這是大魏的暖石。」李容治笑道:「最近夜裏甚涼,二姑娘帶迴支吧,放在袋裏揣在懷中,別直接讓它巾著你肌膚就好。」


    「這很稀有嗎?」她愛不釋手。


    他看她一眼,笑道:「要說稀有也算,每年產量固定,人人爭相購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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