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中,聽了安插在外的斥候迴報後,宋獻策放下茶杯與楊伯先說道:“看來宋某猜的沒錯,這位姓薑的總兵不過爾爾。”


    宋獻策歸附崇禎後,曾私底下向人打聽過之前府城裏發生過的事,其中便知曉了薑瓖領兵反正殺了張天琳、柯天相二人。


    他原為李自成倚重的軍師,隨軍已久,自然知道許多軍中密辛。


    李自成曾在代州對上已故山西總兵周遇吉,遭到他所率領明軍的頑強抵抗,戰事一度吃癟。在順軍拚死猛攻付出極大傷亡後,終於攻破寧武關,但周遇吉依然帶著剩餘隨從與順軍巷戰不止,誓死不降。


    即便身重數箭被擒口中仍大罵李自成,李自成大為光火,命士兵將周遇吉懸掛於高杆之上亂箭射死,並將其屍體肢解喂於野狗。守在官署的周遇吉之妻劉氏連同幾十名婦女被放火燒死。


    這還不夠,李自成一句“遂屠寧武,嬰幼不遺”,順軍開始屠城,被殺百姓甚眾,十戶不存一。


    周遇吉的事讓李自成殺心四起,即便後來的大同總兵薑瓖不曾抵抗選擇俯首投降,李自成依然想殺了他。


    而事情奇怪就奇怪在,勸下李自成留薑瓖一命之人竟是張天琳,當時宋獻策在場,對經過了解的一五一十。


    不管之後在留守大同的時間裏,張、柯二人與薑瓖互生齟齬也好,明麵打壓也罷,張都是有恩於薑的。


    知道這些的宋獻策對薑瓖的評價極低,此人“不忠不義不孝不仁”占了個全,實屬當世奸惡。幸好萬歲爺胸懷大才,眼睛和明鏡似的,不然自己還真得想辦法出言提醒。


    “楊統領,此間事了,咱們趕緊向萬歲爺複命去吧。”


    “好。”


    ....


    東門城樓上,崇禎已披掛好盔甲,與王進朝並肩站立在城牆邊。


    自從他選擇向山西方向進發,最終跟據情況駐留宣大,期間曾演算過無數策略方針。


    不管他選擇哪一種,第一步都必須獨攬軍權,加強中央禁軍。否則自己這個大明天子走到哪都是被軍閥、文官玩弄於鼓掌的貨色,這也是他決心不先行南歸的原因。


    即便他後世的記憶裏對南麵的曆史發展不太清楚,但作為明眼人不難看出,尚有二十餘萬官軍的總督、總兵以及江南大本營的東林黨們早已勢大難製,兩者沆瀣一氣可輕易架空皇權。


    去分辨孰忠孰奸從而依附之舉太蠢,崇禎不願,後世的記憶教會他了一個道理,“真理隻在大炮射程之內。”


    剛才哨探已經來報,在白登山附近發現駐紮的清軍,觀其營地的規模,約有三千人之數。


    將皇偵司提供的情報合並來看,薑瓖已經與清軍私下勾兌過,這一批三千左右的清軍是前頭部隊,欲行招降之事。


    崇禎抬手向城牆外指了指,問道:“王進朝,若分兵夜襲敵軍大營,可有勝算?”


    王進朝直言不諱:“陛下,敵軍營防守備嚴整,夜襲恐怕難以奏效。”說罷趕緊打量崇禎神色。


    崇禎聽後並為對此不滿,換做以往,王進朝的直言定要被安個消極怠戰的罪名,他本人也為此經常得罪上官。


    但隨著崇禎“紙上談兵”日久,經過今世、後世的按理比照對較,現在的大明皇帝對戰事有著自己的理解。


    實際上,夜襲是一種對己方士兵要求非常苛刻的軍事行動,既考驗底層士兵的軍事素養和士官的組織力,還要求主將了解天時地利,就算滿足以上要求,仍需要敵軍配合,正巧處於輕而不備的狀態。


    王進朝擔心陛下誤會,剛想開口說點場麵話圓一圓,卻聽崇禎將自己對夜襲之事的看法娓娓道來,雖然中間有些詞句甚是耳生,但大體意思明了。


    看來陛下對掌兵一事,是下了苦功的。


    一直以來知兵的帝王皆為雄主,王進朝不禁對眼前的陛下感到有些陌生,陛下何時學得這些?


    “以後凡是涉及戰事,便如現在這般直言不諱,朕不需要空話、漂亮話,隻要真話。”


    “是。”王進朝點頭應承,內心感慨不已。


    “也不知薑瓖把朕賣了個什麽價錢,王進朝,待會可有膽量陪朕出城走一遭?”


    王進朝雖不知出城所為何事,但陛下打算親往,自己又豈是無膽鼠輩?


    “屬下誓死護衛萬歲爺周全。”


    .....


    半個時辰後,王承恩急匆匆趕至城門口,經衛兵通報後得以麵見崇禎,將手中的紙條遞上。


    紙條上沾染了幾滴血,將字跡暈開,看來楊振威和薑瓖已將和清軍勾兌的細節全盤托出。


    崇禎將紙條收起,注意到王承恩身上也有血跡,笑著說道:“這些個髒活兒交給手下人做便是,哪需朕的王大伴親力親為啊?”


    主奴之間同生共死關係非比尋常,崇禎這些個調笑話實則是為關心。


    王承恩感激行禮,答道:“萬歲爺的事到了奴婢手中,那就都是大事,交給下人做咱家放不下心呐。”


    雖說平日裏見不著王承恩人影,事情可沒少做,臉上黑眼圈都熬出來了,崇禎看在眼裏記在心中。


    “瞅你那憔悴模樣,趕緊滾迴家睡覺去,朕命你明日太陽曬屁股才準出門。”崇禎笑罵一聲,翻身上了匹快馬。


    “萬歲爺說的是,奴婢認罰。”王承恩趕忙領罪,轉眼間就見崇禎騎著馬,身後僅帶了十騎跟隨,輕裝出城。


    “唉..”王承恩歎了口氣,萬歲爺親身涉險的事已屢見不鮮,勸是怎麽也勸不住的,咱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爺保佑。


    .......


    亥時,定昏。


    大同府城向東十裏外的一個土坡上,吳惟華騎馬在此等候。他身旁並立著一名武將,神色極為不耐煩,觀其打扮以及標誌性的小辮,乃建州女真人無疑。


    吳惟華表麵上是這批先頭部隊的領頭之人,實際不過算個漢人翻譯,真正的主人是旁邊這位滿人。


    此人名叫蠻八,原是阿濟格手下的戈什哈(滿人親衛),後來被提拔為和度軍中的梅勒章京(副將)。


    蠻八漢語說得不太行,等得久了有些不耐煩,但礙於溝通不便,一直忍著。


    過了片刻,蠻八將臉上趴著的飛蟲拍死放入嘴中,用蹩腳的漢語問道:“吳,什麽時候,皇帝?”


    吳惟華知道他什麽意思,突然眼光一閃,旋即指向前方的光亮激動地說道:“蠻八統領,快看!”


    蠻八夜視極佳,順著方向看去,嘴裏數了數,有十個人騎馬從對麵而來。


    “準.....備。”蠻八當即下令旁邊的漢旗兵戒備,並四處散開,蠻八細心地帶了百人在此,就為以防萬一。


    見人離得近了,吳惟華大喊:“來者留步。”


    於是對麵的輕騎在坡上另一邊緩緩停下,兩邊中間相隔十步之外。


    眾人皆手持火把,麵目看得清晰。吳惟華左看右看,均不見熟人楊振威,焦急問道:“楊將軍呢,怎的沒來?”


    崇禎拍馬上前一步,道:“薑某親自前來還不夠?”


    吳惟華一聽此人竟是薑瓖,這才放下心來,楊振威興許另有他事,於是接著話說道:“原來是薑大人,吳某久仰,不知薑大人答應我們的事...”吳惟華故意拖著長音不說完。


    崇禎“噢”了一聲,摸著額頭,一副忘記了的表情,說道:“你說崇禎皇帝啊,在營中關著呢。”


    “薑大人為何不帶他前來?”吳惟華疑惑道。


    “之前楊振威這小子話說得不清不楚,老子稀裏糊塗就答應了,不妥不妥。”


    “薑大人的意思是要反悔?”蠻八漢語雖然不好,但聽得懂反悔是什麽意思,他細細觀察對麵說話之人,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感覺。


    “反.....會?”蠻八重複反悔二字,問向吳惟華。


    不等吳惟華說話,崇禎以手肘杵著馬背,探著身子眯眼盯著蠻八,問道:“嘿!你就是韃子?”


    蠻八知道對麵這個人在貶低自己卻不以為意,獵人的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簡單,他在想還有誰給他過這種感覺。


    吳惟華聽薑瓖出言不遜,趕緊打起圓場。


    “這位是蠻八統領。”


    崇禎與蠻八對視了一會,掃興般地甩了甩手,調轉馬頭道:“老子反悔了,封官不夠,得給錢。”


    “薑大人要多少?”


    “一百萬兩。”


    “薑瓖!你開什麽玩笑?”吳惟華看出薑瓖明顯一副不願談的樣子,急了。


    崇禎已經帶著隨從動身,聽見嗬斥,朗聲迴答道:“沒錢就用炮換,馬換,足數就行。”說完,絕塵而去。


    “這....蠻八統領....”事情辦砸,吳惟華臉色難看異常,不安地向蠻八詢問該如何是好。


    “他,總兵?”


    “他就是薑瓖,大同總兵。”


    蠻八知道漢人的總兵和自家的固山額真大人相當,但固山額真沒有那種感覺。


    “追!追!”蠻八恍然大悟,夾馬向前,大喊著讓手下立刻追擊。


    蠻八迴想起自己跟隨阿濟格麵見皇太極大汗的場景,沒錯,那個感覺,和大汗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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