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自成的親臨前線,順軍士氣大振,將士個個爭先。


    鏖戰半日,天將拂曉。


    山海關內沿石河一線布防的關寧軍節節敗退,特別河西一帶的主戰場,在李自成投入麾下真正王牌,有“三堵牆”之稱的精銳騎兵後,此地守軍慘遭全殲。


    高第渾身染血,臉上布滿泥濘,氣衝衝地快步走入吳三桂帳中。


    將頭盔重重摔在桌上,喊道:“北翼城丟了!你說的援軍呢?援軍在哪?”


    吳三桂被桌上的茶水濺了一身,用手將臉上的茶葉抹去,臉上陰晴不定。


    見吳三桂不說話,高第更是怒火攻心,指著他鼻子罵道:“老子信了你狗日的邪!”


    此時,吳三桂麾下遊擊郭雲龍手持信件快步走了進來,拜倒在地。


    “大人,是多爾袞的信。”


    吳三桂拍桌而起,急切地說道:“快念!”,高第也轉頭看向郭雲龍。


    “伯雖向守遼東,與我為敵,今亦勿因前故尚複懷疑。今伯若率眾來歸,必封以故土,晉為藩王,一則國仇得報,一則身家可保,世世子孫長享富貴,如山河之永也。今戰事危急,伯當盡力為之。”多爾袞的話語從郭雲龍嘴中說出,吳高二人聽罷互相對視。


    “高總兵,你怎麽看?”吳三桂緩緩說道。


    “看個屁看,要盡力你自己盡去。想讓老子的家丁送死,沒門!家丁打沒了,降有何用?去當個光杆將軍啊。”


    “這個多爾袞,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事以至此咱們還能反悔不成?我倆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樣,你我家丁合兵一處,出城衝他一陣將其拖住。我即刻動身去麵見多爾袞,求他速速出兵,首尾夾擊,如何?”


    高第撒了氣,又聽吳三桂這麽說,也冷靜下來,說道:“就按你說的辦!”


    鄧三渾渾噩噩地仰麵躺在地上,旁邊是遊大哥、狗娃的屍體。


    遠處,城門已被破開,不時有投降的關寧軍被押送出城。


    “嘿,嘿。”


    鄧三睜眼看著天,沒有反應。


    “嘿,傻子,叫你呢!”


    “你他娘才是傻子!”鄧三起身坐起,迴嘴道。


    “你看哪呢傻子,我在你後麵。”鄧三聽言緩緩迴過頭,隻見屍體堆疊在一起,有一隻手從屍堆中伸出,將頂上的屍體挪開,露出他的麵目。


    那人蓬頭垢麵,頭發耷拉著遮住了半張臉,慢慢爬到了鄧三旁邊,張嘴說話時露出一口爛牙。


    “你也在裝死呢?”


    他一開口,一陣惡臭撲麵而來,給鄧三熏得連連搖頭,捏著鼻子說道:“好家夥,吃了屎?嘴巴裏啥味兒這麽臭。”


    那人咧嘴一笑,也覺不好意思,挪了挪身子,把臉衝著另外一邊,自我介紹道:“抱歉,這嘴天生就臭,大夫都醫不好。我叫爛牙,你叫啥名兒?”


    “鄧三皮。”


    爛牙拍了拍鄧三的手臂,再指了指旁邊的屍體,問道:“你兄弟?”


    鄧三點了點頭,再度躺下,說道:“我兄弟被我害死了。”


    “嗨,多大點事兒,這是打仗,誰還能不死了?瞧你那哭喪個勁。”


    鄧三不願搭理他,可爛牙從地上拔了根草嚼起來,好像話癆似的,一個勁拉著鄧三聊天。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原來爛牙原是遼西人,逃難入的關,卻被闖軍抓了壯丁,和鄧三差不多遭遇。


    “嘣......嘣......”


    爛牙好像感覺腦袋下的地麵在震動,朝鄧三問道:“你感覺到啥沒?”


    鄧三左右轉了轉頭,“啥?”


    “踏踏....踏踏....踏踏。”


    “你聽見沒?有聲兒,你把耳朵貼在地上聽。”鄧三聽罷,把頭側著貼在地上,仔細地聽起來。


    “踏踏踏....踏踏踏...”


    鄧三眉頭一皺,不確定地說道:“像馬的動靜,多半是闖王的騎兵。”


    說完看了看爛牙,隻見他伏在地上,一臉驚恐:“不,關內的馬跑起來不是這個動靜,這是蒙古馬,是韃子,韃子來了!”


    “韃子?這關城不還在呢嗎?”


    爛牙一把抄起鄧三,“別廢話了,趕緊逃命吧,我用命擔保,一定是韃子!”


    隻見山海關另一側,一股黑色洪流以不可阻擋之勢,由南水門、北水門、關中門三門直入關內。洪流一分為三,又匯聚成一,關城中關寧軍人人手臂上纏著白色布帶立於街道旁。


    這股黑色洪流入關後,見手臂纏白色布帶者不殺,餘者皆一碾而過。


    破了北翼城的順軍步卒入城後,手持刀盾正結陣向裏推進,眼前的關寧軍潰退不止,己方形勢一片大好。


    不遠的拐角處,突然湧出大批騎兵,皆身穿布麵鐵釘甲,胯下高頭大馬,直直往順軍步陣的方向撞去。


    順軍步卒指揮還以為是吳三桂的家丁,指揮長槍手列陣於前,刀盾手次之,準備正麵與騎兵對抗。


    “放箭!”一聲令下,隊伍最後的弓手齊齊放箭。


    當先的一騎,穿的是白甲,顯目無比。


    他麵對飛來的箭矢,不躲不避,手中大刀揮舞,將射向麵門的箭矢斬開。其餘射在他身上的箭矢,仿佛撞上了鐵板,軟綿綿掉落在地。


    那人“嗷”的一聲怪叫,另一隻手從腰間抽出手斧,擲向順軍步陣,斧頭飛速旋轉著,劈在一個長槍手臉上。


    長槍手睜大雙眼,驚恐地看著身旁的人,向後栽去。


    白甲清軍的飛斧隻是開始,身後跟隨的騎兵紛紛擲出手斧,眨眼間,順軍步陣前排以是倒地一片,哀嚎不止。


    部卒指揮意識到不對,這飛斧的戰法不像明軍。


    可為時已晚,兩軍撞在一起,步陣瞬間碎如齏粉,部卒指揮隻感到脖子一輕,頭便飛了起來,不停地旋轉。


    多爾袞深吸了一口氣,久久才吐出,張開雙臂擁抱天空,喊道:“這就是中原的氣息!多麽美妙!”


    就連平常不對付的濟爾哈朗也於一旁附和道:“美妙至極!哈哈哈。”


    望著對麵的順軍軍陣呈一字長蛇,連綿二三十餘裏,正和高第帶領的關寧軍家丁纏鬥。


    多爾袞立刻布置起來,本陣在左,吳三桂在右,鱗次排列。正當他調兵遣將時,忽起一陣大風,塵土飛揚,多爾袞心道天助我也。


    趁著能見度低,從容擺好了騎兵陣型,遠處的順軍仍然未發現他們。


    “多鐸,阿濟格聽令,殺光李闖。”


    片刻,風止,隨著多爾袞一聲令下,清軍唿嘯出擊,萬馬奔騰,飛矢如蝗。


    順軍遭前後夾擊,登時大亂,有人大叫:“是辮子兵,辮子兵來了!”


    雖拚死抵抗,但強弱易形,本就同吳三桂軍已鏖戰一晝夜,麵對以逸待勞的清軍偷襲,自是一觸即潰。


    李自成立馬小擺阜上,聽副將來報劉宗敏率精銳“三堵牆”都無法正麵擊敗清軍且損失慘重,劉宗敏自己也深受重傷,自知敗局已定。命大軍急速撤退,李光先、穀可成奉命斷後阻截清軍追擊。


    早年流寇時期,敗仗打的多,逃跑撤退的功夫也是練出來了,再加上斷後的將士拚死阻截,李自成也算是從容撤去。


    宋獻策聽逃亡兵士說是辮子兵來了,反應過來是清軍入關,搶過一匹馬獨自逃離,並沒有跟隨李自成大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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