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如今正是天賜良機!”胡興漢一來,便立馬跪下,他來的最快,也最激動,身子瑟瑟發抖著跪在地下,顫抖著話音道:“如今闖逆四麵受敵,朝廷又有可用之處。正是滅闖賊而建奇功,布聲威於天下的時候!”


    他有滅了李自成的想法不出奇,自從李自成三番幾次侮辱張獻忠以來,老底子的將領們沒一個還對他李自成念什麽舊情的。但葉風奇怪的是,一向以來隻是覺得他隻是心胸狹窄了點,但見事倒也還算有兩下子的,如今怎麽會有這麽個想法?


    滅了李自成,下一個呢?下一個就輪到你張獻忠!你滅了同是農民軍的李自成,往後誰還敢跟你?就像如今的李自成一樣,大小杆子誰敢入他的夥?這段時間以來陸續有李自成那邊的中低級將領表現出一定的可利用之處,甚至李定國也有信來說他有把握去策反李營中幾個將領。這都是擺在眼前的例子。你胡興漢不會真以為老子要做朱朝的中興良臣吧?


    須知大明朝的祖宗成法發展到這兩百多年後,已經是救無可救,加上天災不斷,人禍不斷,多少既得利益階層得了這個製度的巨大利益之後,已經成了這個製度的巨大累贅。就比如遍布各地的親王郡王,遍布各地的勛臣集團,遍布各地的累世仕宦,如果要中興大明朝的話,那就必須得融入道這個階層進去,最起碼也要繼續保持這個階層的存在,保持這個製度的存在——你並不是皇帝,你隻是個中興之臣。況且即便是皇帝,祖宗的法度又豈能輕易說改就改了?


    所以,即便是再表現出與朝廷親近,那也隻是為了自己的生存所做的妥協罷了,難道還真的要做朝廷的好臣子?人都說物傷其類,怎麽這胡興漢居然說出這番話來?


    “你的意思是做個權臣,而後行操蟒之事?”葉風臉上不置可否,隻是叫了他起來,籲了口氣道:“這不合江湖上的道義吧老胡。”到這世界不少時日了,葉風漸漸發現自己不愛跟這胡軍師說心中真實想法了,隻是淡淡的道:“咱們說到底跟自成一個樣,都是賊。雖說他有誌謀算我,但有他自成在,於我未必是件壞事。”


    “虎無害人意,人有傷虎心啊大王。”張獻忠有綽號黃虎,是以胡興漢將這俗語改了個說法,不甘心的道:“如今他是日子難過才有這番惺惺作態,一旦他喘過了氣來,大王,殷鑑不遠啊!”


    他說的,自然是李自成與張獻忠兩個互相落魄時對方都曾有意加害的往事了。這番話當然起了一番作用,葉風心內也有些微微的感覺,如今的形勢,畢竟跟自己記憶中的歷史不同——起碼這張獻忠沒有迅速逃離湖北直入湖南而後入蜀境。再一個,李自成也沒有麵對左良玉和孫傳庭兩路夾攻的局麵。如今這變數已生,他李自成還會如史上一般揮軍直上京師,再也沒有南顧的機會了麽?


    想到這裏,看了胡興漢渴盼的目光一眼,寬慰他道:“這事兒且放一放,橫豎也不是早晚的事。迴頭再跟幾個孩兒們議一議吧。”


    抬眼招唿了一眼正闖進來,麵露詫異之色的徐潘二位道:“都來說一說,你們誰替咱老張會一會他顧君恩吧。我的意思是老徐你為主,胡軍師兼擔一下。且不要應承些什麽。照如今的局麵看,他隻怕要將兵北上了。”在旁邊桌子上揀翻了一番,抽出一張報文來,那是一份今日剛剛送到的朝廷的邸抄,是一份崇禎帝嚴斥孫傳庭的手諭,特別著重提了一下他老孫前麵的頂頭上司,原督師大學時內閣首輔吳甡的名字,含意已經很明顯,若是他孫傳庭再不全力出擊的話,如今已經逮拿進京,流配三千裏至雲南金齒衛充軍的吳某便是他的榜樣。


    在這樣的局麵下,孫傳庭麾下十餘萬精銳的陝軍,出關了。


    這也是葉風沒有立即給他胡興漢正麵答覆的一個原因之一了。因為他曉得歷史,孫傳庭不出潼關,恐怕李自成還能難辦,但一旦出關,麵對生正欲振奮頹勢的李自成,隻怕他就要完蛋了。所以,他很懷疑李自成如今這一手是不是要騰出一個時間差來,去集中全力先把孫傳庭收拾掉。孫傳庭出關對於他來說,是個壞消息。但何嚐又不是個好消息?!


    有這麽個擔心在,所以他也沒有立即否決胡興漢的提議。如今變局就在眼前,而自己無從判斷李自成的真實想法——打完孫傳庭後,他是直接東進北京呢?還是迴師南下來廓清長江流域?若是這樣的話,那還不如就現在趁他病,要他命!


    這是個極大的抉擇,所以他才不能立刻做一個決定,而要聽一聽這幾個軍師的看法,甚至要等上一兩天,等汪兆麟還有幾個兒子特別是李定國從荊州迴來。


    似乎今後十幾二十年的走勢,就要看自己這個決定了。


    第一卷 湖廣 第五十八章 閱兵


    “來的是姓顧的,不是姓宋的,大王,隻怕這裏頭大有文章啊。”客館中晤過顧君恩迴來,徐以顯先不談顧君恩所說的條條款款,卻沒來由的這麽一句感嘆。


    其實葉風心中也一直有這麽個疑心。李自成若是做出如此重大的決定,沒道理派姓顧的這麽一個在他帳下尚無十分重要地位的謀士前來的,雖說他顧君恩如今隨吏政府顛倒幹坤郎喻某辦事,但卻隻是個主事頭銜,別說是距第一軍師宋獻策距離遙遠,甚至離中層決策層尚有一定的距離。從他的年紀也可以看出,李自成第一次安排他來送那份書信,未必是安了什麽好心的。此人性格有點直,雖說有些頭腦,但也免不了有些文人固有的執拗和自矜,這樣的人在這樣敏感的時刻來執行如此重要的一項任務,這其中有極大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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