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老人家壽比南山,當然要用大大的的壽印來慶賀了。」知府大人唐瑞十分滿意這個壽字香篆,轉頭哈俁哈大管家道:「還不點香?」


    「鬱姑娘?」小仆役抹了一把冷汗,他變不出火來呀。


    「好。」鬱相思不慌不忙,從背袋裏掏出自家的火折子。


    火苗輕引,香篆的一角燃出微微紅光,香粉即刻化為一縷輕煙。


    煙霧嫋嫋上升,濃洌的香味逸出,唐老爺子嗅了嗅,笑咧了嘴。


    「哇!」眾賓客一陣猛嗅,紛紛讚道:「果然是絕等上品好香啊。」


    唐瑞總算發現是誰做的香印,又吩咐大管家道:「你帶姑娘去領賞,再給她帶些壽桃迴去。」


    大管家使個眼色,小仆役隻得打下差事。「鬱姑娘,請跟我來。」


    「鬱姑娘!」唐友聞丟下爺爺,穿過擁擠的賓客跑了過來,期盼地道:「請留下來吃壽筳,我另外為你備桌,希望與姑娘……」


    「多謝大少爺。」鬱相思微笑道:「天快黑了,我得迴家去。」


    「山路狹小,不適合馬車行走。」鬱相思明白大少爺的用意,婉言拒絕道:「還是謝謝大少爺,我迴去了。」


    「呃……」唐友聞留不住姑娘,隻好抓住最後一線生機。「鬱姑娘今天費心了,今晚事忙,我明日必定親自登門拜訪道謝。」


    「不勞大少爺。」鬱相思客氣地道。


    唐友聞悵然地看著姑娘消失在門外的賓客之間,不禁欷噓一番。


    誰說書中自有顏如玉?他7悶頭在巴州苦讀,也不見書裏進出什麽美人兒來。他立下決心,從今天起,他要搬來跟爺爺住了。


    大紅燈籠隨風輕搖,將紅晃晃的影子投在唐府大門前。該來的賀客都來了,守門的家丁樂得輕鬆,站在門內瞧著裏頭熱鬧的壽筳。


    鬱相思才走下大門階梯,便將沉重的桶子放下地,晚風吹了過來,揚起她的衣擺,她抬手撥了幾絲落在額前的頭發。


    原先裝了香粉的桶子,現在裝了滿滿一桶的壽桃,壽餅,壽糕,她摸向背袋,肚子是有些餓了,嫂嫂幫她準備的炊餅沒吃呢。


    「嘿,鬱家女娃娃好巧的手藝,我包山海甘拜下風。」


    冰冷的聲音從大門裏傳了過來,聽似讚賞,卻帶著挑釁的意味。她詫異地迴身,一看見走出來的富態中年男人,摸在背袋上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


    她不想跟他說話,提了桶子就走。


    「你這迴賺了十兩銀子,是吧?」包山海老神在在,仍是語帶嘲諷。


    「這麽小的生意,我就讓給你做了。唐大人另外托了我寶香堂做貢香,那可是要在皇宮裏焚的上等好香,隻給皇帝用的喔。」


    「你盡管在巴州做你的貢香,跟我無關。」


    「咦?一點也不好奇?」包山海神態傲慢,命令似地道:「我看啊,你們兄妹就別辛辛苦苦種橘子了,過來我這邊做貢香,寶香堂每個月絕對給你十兩以上的工錢。」


    「原來包老板是做不出好香,又來打我家的主意?」鬱相思停下腳步,迴頭看那居高臨下的身影,露出自信的微笑道:「畢竟你寶香堂隻是名氣大,向來沒什麽本事,隻會偷人家的方子。」


    「你!」三言兩語被揭了底,包山海變了臉,怒目圓睜。「女娃娃胡說什麽!你以為我治不了你嗎?我包山海一根指頭就可以扼死……」


    「我呸!」大門對街的大榕樹下傳來特別高亢的談話聲。「今兒個唐老爺作壽,怎麽有人提那說不得的字眼啊?」


    「哎喲!」另一個男人也高聲道:「我瞧他穿得體麵,大概是老爺子的客人吧。要是讓唐家的人聽到了,等會兒就被掃帚掃出門嘍。」


    包山海臉色一僵,往樹下的幾個黑影瞧去,猜想是鄉親們無聊,擠在這兒看熱鬧閑嗑牙,他不想節外生枝,冷哼一聲,便指袖轉身進門。


    鬱相思也看了過去,發現那兩個「聊天」的男人竟然就是她大半天聽不到他們吭聲的兩位護衛大哥,而此刻,他們的主人正快步從樹下暗影走了出來,站定在她的麵前。


    「鬱姑娘,你還好嗎?」穆勻瓏關切地問道。


    「我沒事。」她又驚又喜,料不到還會看見他,前一刻仍繃緊的心情頓時鬆懈了下來,雙手一鬆,便將沉重的桶子放到地麵。


    「他?」穆勻瓏聽出其中的過節,但仍不便多問。


    「他的香燭進不了壽筳,將氣出到我這邊來了。」鬱相思搖了搖頭,好像是想將方才的不快搖走,隨即將按捺不住的驚喜問了出來。「田公子,你不是走了?」


    「走了?」穆勻瓏一愣,露出笑容道:「不,我嫌裏頭人多氣悶,出來透透氣。」


    事實上,他是不想和唐瑞打照麵,隻好躲起來了。


    「他們上菜了,你不進去吃飯?」鬱相思又問。


    「天黑了,我送你迴家。」穆勻瓏擔心地道:「剛剛那人……」


    「我才不怕他,諒他不敢怎樣的。」鬱相思語氣轉為輕快,笑著俯身去提桶子,手一抓,卻是滑了一下,沒能提起來。


    「我來吧。」穆勻瓏手腳快,搶了過去。


    「噯……」鬱相思想阻止,但她發現竟然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


    做香印極為耗費心神,她忙了一整個下午,剛才又和包山海周旋,她實在是累了。


    「君子坦蕩蕩就麻煩田公子。」她低下頭,掩飾臊紅的臉蛋。


    如同來時路,月夜的山路上,夜風吹拂,蛙蟲鳴唱,還有叩叩的馬蹄聲,伴隨著踩在泥上地上的沉穩腳步聲,一起走向山那一頭的家。


    「他?」鬱相甘幾欲抓狂,一根指頭猛往屋內三個客人指了過去,特別是那個麵帶溫笑,一副就是人家主子爺,大剌剌坐著的貴公子。


    「他他他……他要在我們家睡覺?」


    「就跟阿甘兄借住一宿了。」穆勻瓏微笑抱拳。


    「哥!」鬱相思臉頰微紅,好聲勸道:「入夜了,迴鎮上還有一段路程,再說,今兒鎮上客棧都滿了。」


    「人家救了小思,又幫忙拿壽桃迴來,你給人家過個夜,行個方便,於嘛這麽激動?」阿甘嫂幫客人倒茶,迴頭訓老公。


    「這……」鬱相甘在屋內蹦蹦跳,不知道是生氣寶香堂,還是氣惱不速之客。「小思這麽聰明,三兩句就趕走包山海,還要他救?」


    「哥,別說那人了,我去整理房間。」


    「等一下!我們才兩間房,你要他睡哪兒。」


    「我的房間啊,那是大通鋪。」鬱相思抬眼年地三個客人,笑道:「雖然他們長得高,還是睡得下的。」


    「那可是你姑娘的閏房耶!」鬱相甘睜大了眼。


    「什麽閏房!我們小時候和爹娘都睡在那裏的。」


    「鬱姑娘,我們在廳裏打地鋪就成了。」穆勻瓏不以為意。過去行軍亦是夜宿營帳,微服出門在外,他不會太計較,也不願讓姑娘為難,更不想被阿甘兄給瞪出門。


    「沒關係的。剛才孟大哥不是說,田公子習慣睡床嗎?」鬱相思掀起門簾,迴眸一笑。「你稍等一下,我先整理整理。」


    「習慣睡床?」鬱相甘大驚小怪了。「果然是京城來的尊貴公子,我家可沒綾羅綢緞給你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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