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懸月彎彎,似眉似鉤。


    喧鬧的羊城在蒙神醫結束了義診之後並未立馬安靜下來,人們興奮的和家人分享著今天的見聞。


    這份恐怖熱度不僅僅是因為易塵那神乎其技的醫術,更因為他義診之時驚人的節目效果。


    在宣布將星版古漢養生酒價格再度下調一半之後易塵便踏空遠去,留給羊城百姓的隻有一個悲憫背影。


    然而他這一下調可不要緊,今晚的羊城可是有許多人睡不著了。


    以三大家為首串聯起來囤積居奇的大戶更是如此。


    現在擺在他們麵前的隻有三條路。


    一是直接投降,將之前高價收來的貨出一部分認栽離場。


    第二個自然就是觀望,停止收貨但是也不出貨,坐觀形勢變化。


    最後一個便是——


    “吾等還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維持原來計劃不變,不僅如此,吾等還要加大力度,依照李某看來,星版古漢養生酒的降價更是一個機會,這無異於將咱們之前高價收到的古漢養生酒平均價格給壓了下來。”


    “這個道理,今天在座的各位家主、管事不可能不明白,李某這裏就不向諸位講述此間奧妙了。”


    “這古漢養生酒的效果咱們已經得到了城內薛神醫的確認,著實有著壯陽之效,至於蒙神醫所說的其他效果吾等卻是無從考證,但是如此低廉的價格,如此神奇的效果,已經值得吾等冒險一次了。”


    李員外雖然故去,但是身著孝衣的李公子如今卻是精神頭極好,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狀態,他當即斬釘截鐵的朝著屋內的眾人拱手說道,


    “商場如戰場,本就是刀口舔血的買賣,諸位叔伯前輩,各家管事,別人恐懼我貪婪,這筆生意李某認為值得做。”


    “咱們哪怕分銷到其他城池,照樣可以大賺一筆。”


    “當然,如果在座哪家若是怕了,李某可以付出一些溢價借用貴家渠道收購,家中還有玉錢的李某也可以將李家在城內的多處產業和城外田畝作為抵押,拆借一些款項。”


    此言一出,李公子如此自信的話語卻是讓在場的不少人開始動搖起來,於此同時,與李公子一般剛剛接掌家族的朱公子和錢公子卻是立馬起身附和起來。


    節奏之默契,在場的老狐狸立時便已經明白了如今的錢、李、朱三大家早已經暗中達成了交易。


    “各位老夥計,精神點,別丟份!李公子、錢公子、朱公子銳不可當,咱們這群老家夥也是刀山火海當中過來的,如今有前輩上趕著給咱們送錢,咱們不要那不是卻了前輩的美意,認為咱們羊城百姓不知好歹?”


    “而且大家也不要覺得咱們此舉會惡了那位蒙神醫,咱們可沒有強買強賣,每一筆買賣都是咱們花錢買迴來的,那群泥腿子有眼不識金鑲玉咱們能有什麽辦法?”


    “這個生意,我劉家跟了!”


    前些天剛和郭家公子退婚的劉員外眸光一閃,第一個帶頭響應起來,


    至於他此舉內心深處有幾分是不想郭家太過得意,從而顯得他有眼無珠,還是他真心看好這一樁買賣,那就隻有他自己知道了。


    有時候看別人賺錢,簡直比自己虧錢還難受。


    “好!老劉,有魄力!此事,我周家也跟了。”羊城大茶商周家家主當即拍案而起。


    “此事,我北極家族,也跟了。”掌管羊城車馬行半壁江山的一個肥胖婦人於角落中也是驀然吐字出聲,鬢角處兩綹翹起的發絲像極了鯰魚的胡須。


    “我老陸年紀大了,比不過諸位老友有衝勁,不過諸位有心,我老陸也願意幫幫場子,各家若是急需錢財的可以暫時以產業向吾陸家拆借,這個利息嘛,好說,都是兄弟!”


    一時間房間內眾說紛紜,頓時熱鬧起來,但是大部分城中大戶皆是傾向於李公子的進取派,少數則是觀望派,至於投降派,那是一個也無。


    隨著眾人商定,夜幕下的羊城竟是再度熱鬧起來,郭家各大檔口晚上人流亦是川流不息,車水馬龍,如此盛況,竟是比過年還熱鬧幾分。


    “易公子,發了,這次公子真的發了。”


    “我老郭就沒見過如此盛況,咱們這次真是賺瘋了。”


    “按照公子的吩咐,咱們郭家的典當行也是將部分玉錢置換成了各家的產業,這.這就是公子所說的流動性,對,提供流動性,這是賬冊,請公子過目。”


    郭家,密室,易塵望著麵前滿臉興奮之色的大黑胖子,笑著打開了賬冊。


    然而隨著他的翻閱,他的臉色卻是越發難看起來。


    易塵發現他的本意是好的,通過這種方式讓羊城普通百姓迴口血,白嫖大戶資金,但是他低估了人性的貪婪,被人給執行壞了。


    見到大戶仍在瘋狂收購,迴過神來的羊城百姓竟然不賣了,自己砸鍋賣鐵也加入到了這場瘋狂的遊戲。


    大戶的收購刺激了羊城普通百姓的信心,普通百姓的瘋狂捂盤又強化了大戶的心智,然而普通百姓就更有信心了。


    這踏馬左腳踩著右腳螺旋升天,群體瘋狂之下易塵發現他已經在羊城製造了一場小型的‘鬱金香’泡沫,


    媽的,羊城邊上的自耕農都來炒了,現在他義成子才是羊城最大地主,這踏馬讓易塵和誰說理去.


    望著麵前的大把玉錢,大把田契、地契,以及易塵愈發緊鎖的眉頭,郭父臉上的笑容也是慢慢凝固了下來,他忍不住小心翼翼的試探道:


    “莫非易公子覺得賺的太少,還是以為郭某賬冊有什麽問題?”


    “公子爺,我老郭冤枉啊!”


    大黑胖子一急之下竟是連稱唿都換了,連忙開始賭咒發誓起來。


    “不,你做得很好,老郭。”


    “吾隻是感歎,人心中的貪欲,就像是下山的滾石啊!”


    “其中分寸兇險,貧道也是把握不住。”


    望著麵前的近三百枚赤色玉錢,還有厚厚的一遝田契、地契,易塵不知道如果他不榨一榨,這羊城還踏馬有這麽大潛力。


    到底是哪個疙瘩裏爆出來這麽多金幣。


    要知道他本來隻是割一波城內大戶,沒想到把整個羊城全給割了,人心當中的貪婪愣是把他的好意給執行壞了。


    “誒,老郭,貧道出去一趟!”


    易塵拿起桌麵的玉錢和文書,當即起身便準備離開。


    “易公子忙了一天了還要離開嗎?要不先休息一下?”大黑胖子聽到易塵的話語當即表情就是一愣,他可是請了三個未出閣的清倌人在家中候著了,結果易公子又要離開。


    “不能,貧道趕著去救你郭家的命。”


    “老郭,這才一個晚上,半個羊城的地就到了你的手裏,開始砸盤吧,給他們降降溫,將古漢養生酒的價格再降一半,等天一亮,告訴那群買酒的人一個消息,三天內不喝完,藥效可就沒了。”


    “老郭,你把別人放在火上烤太狠了,別人也會把你放在火上烤的,現在你懂為什麽貧道是要去救你命了吧。”


    易塵幽幽的說道,話語中透露的信息卻是讓郭父身上汗毛都要炸了起來。


    “什麽?這藥酒隻能存放三天?”


    “對啊,老郭,你不會自己也存了一批貨吧,如果是你現在就趕緊出了。”易塵望著麵前的大黑胖子,一時間卻是麵色古怪起來。


    霎時間他便見到了醫學奇跡,這大黑胖子的黑臉竟然紅了。


    易塵:“.”


    人心中的貪欲,就像是下山的滾石啊!


    ——


    他義成子也太難了,又要找李詩然擦屁股。


    拎著一包串串雞,很快,易塵又來到了李詩然的房間。


    這一次,李詩然有些慌了。


    “易公子,詩然現在身上真沒錢了。”


    “詩然仙子,你怎麽能這樣看貧道!”易塵將桌麵上一遝子田契、地契推給到李詩然跟前,當即不滿起來,


    “這些都是貧道準備無償送給仙子的!”


    “無償?易公子,你不把話說明白,詩然可不敢收你的大禮!”


    聽到易塵這麽一說,李詩然眼神當中的戒備之意更強了,而聽到易塵一番解釋之後,李詩然的臉色卻是愈發古怪起來,仿佛看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一般。


    “所以易公子,你的意思是你這次賺太多了,想要把這些產業放在詩然名下,再把地給還給那些失地的百姓耕種?”


    “不錯,那些大戶的地,則可以優先給原來的佃農,其中的收益,仙子可以抽三成,算是貧道送給仙子的鐵莊稼!”


    聽到易塵的話語,李詩然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臉上神色終是閃過一抹微微動容:


    “公子慈悲,既然公子如此敞亮,詩然也不會占這點蠅頭小利!”


    “這樣吧,吾將這些田契物歸原主就是,多出來的則分給那些佃農,還是以公子的名義。”


    “那不行。”


    “為何?”


    “有些東西不是他們的,才能一直是他們的!”


    “要不然,有些人有一百種方法把他們的地變成自己的,一百種!”


    這一次,李詩然臉上閃過了一抹震撼之色,她本就冰雪聰明,一番思索之後便明白了易塵的良苦用心。


    “道長高義!詩然之前誤會道長了,其實這才是道長真正的目的吧。”


    “道長貪財隻不過是你的表象,如今的做法隻不過是想借詩然之身份,將羊城的地進行一次再分配吧。”


    “沒想到吾道門竟然還有道長這種高義之士,難怪能修出這一身精純至極的純陽法力。”


    仿佛發現了什麽秘密一般,李詩然眼眸中閃過一抹華彩,心中已然決定此事過後便將其引薦迴天星宗!


    易塵:“.”


    “你說得對!”


    易塵知曉李詩然應該是想差了,以為他將所有玉錢換來了麵前這一堆田契、地契,實際上那一堆玉錢他義成子已經當手續費收起來了。


    刮地皮太狠,易塵怕白雲子給他托夢。


    “既然如此,此事詩然允了,而且那三成利詩然也不要了。”李詩然當即撫掌輕笑起來,她笑著解下麵紗,一時間雲破月來,喜笑顏開。


    “那不行!”


    “啊?”


    “仙子,這錢你是拿給別人看的,這錢你不拿,羊城百姓會不放心,大乾,更不會放心!”


    易塵話語到這,當即點到為止。


    此刻的他,眼眸亮如星辰。


    “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詩然受教!”


    “羊城能有道長,是羊城百姓的福氣。”


    沉默半晌,李詩然素手輕撫裙擺,驀然起身,朝著易塵深施一禮。


    禮數周全得讓易塵感覺自己是不是應該再讓一點利了。


    “道長莫急,如今羊城內鬧得動靜如此之大,吾恐那拜鬼教惡徒看破了咱們明修棧道暗度陳倉之計,混入城內提前發動,吾先去找師兄商議一番。”


    李詩然朝著易塵展顏一笑,當即飛身遠去。


    夜晚,羊城,街道。


    天色將明未明。


    段真流望著依舊熱火朝天的羊城,即使驕傲如他也不得不承認易塵在某些方麵果然有一套。


    隨即他忍不住將一名門牙缺了大半的靖夜司‘精銳’番子給踢了一個狗吃屎。


    “廢物,不是拉屎就是撒尿,給老子滾!”


    見到同僚被天星宗的這名內門弟子遷怒,一時間來自靖夜司‘精銳隊伍’當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害群的馬,劃水的魚,攪屎的棍不由得皆是露出幸災樂禍之色。


    然而很快他們臉上的笑容便僵在了臉上。


    隻見段真流視線在他們身上一番逡巡,最終他望著麵前的一堆驢馬爛子寒聲道:


    “老子不隻是說他。”


    “老子的意思是,你們所有人都是廢物!”


    “你們靖夜司的意思吾天星宗已經知曉了,你們都給老子滾迴去吧,迴去告訴你們首領,就說此事你們靖夜司必須要給吾天星宗一個說法!”


    已經受夠了靖夜司這對人馬的段真流當即穿著捕頭製服,繼續在長街之上開始逡巡起來。


    一雙眼睛不斷左盼右顧,希望發現可能存在的異類或者可疑之人。


    就在此刻,他發現長街盡頭一名撐著油紙傘的白衣女子正緩緩朝著他走來。


    此人不是他喬裝打扮的師妹還能是何人?


    見到改頭換麵的李詩然,段真流心中便是一喜,當即便快步迎了上去。


    他沒有注意到的是,也就在此刻,長街上竟是泛起了一層薄霧,透過霧氣望向他處,空間仿佛哈哈鏡一般扭曲變幻起來,看不真切,好似如今他所處的空間已經徹底和外界隔絕開來一般。


    此時,恐怖的咚咚咚聲音響起,伴隨著一聲桀桀怪笑,一名黑袍人緩緩從薄霧當中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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