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天青院。


    這是天師府用來招待貴客的地方,也是易塵暫居之所。


    此時,正值早晨,旭日初升。


    兩個年輕道人站在易塵的廂房門口等待,麵有不虞之色,這兩人一人細高,一人矮胖,倒是頗具特色。


    “明德師兄,這山外的義成子道人未免也太過分了,來我龍虎山外出也不知會一聲,竟然讓我等一通好等。”


    “要不咱們給他留個口信,讓他自己來道真院尋我等?”細高道人眼珠子一轉,建議道。


    “明遠師弟,慎言。”


    “這可是天師吩咐下來的庶務,須得將那藏書閣的銀色令牌交予這位義成子道長,吾等豈可如此。”矮胖道人皺著眉頭迴道。


    雖然他心中也是不快,但是還是忍住了,沒有采納師弟的建議。


    細高道人聞言撇了撇嘴:“師兄倒是好脾氣,此人什麽檔次,一山野雜道,不知道哪個旮旯裏跑出來的,若不是機緣巧合尋迴了上代老天師的玉牌,就他也配住進這天青院,讓我等一通好等?”


    “天師還點名此人七天後與山門小比的優勝者切磋一番,真是替此人揚名。”


    “我龍虎山真傳弟子便是未入真人境,排在前麵的幾位真傳師兄也可與之交手不落下風,道一師兄昔日更是可以逆而伐之,一個小家小戶的真人,真不知道天師為何這麽重視此人。”


    “以我看來,便是師兄你也可與這義成子道人鬥上一鬥。”


    明遠道人恭維著說道。


    明德道人沒有迴話,但是從他嘴角的弧度還是可以看出他對師弟的恭維是頗為認可和滿意的。


    就在明遠道人還想再說些什麽時,逆著陽光,一個高大道人臭著一張臉龍行虎步走了過來。


    步伐似緩實快,須臾間便來到了兩人的跟前。


    雄壯的身材遮住了陽光,大片陰影灑落,遮住了兩人的身形。


    簡簡單單往跟前一站,一股不動如山嶽般的氣勢自生。


    宛如兇獸般的壓迫感襲來,細高道人此時竟是訥訥不能言,像一隻被掐住脖子的鴨子。


    此時,明遠道人與明德道人倆人身上的汗毛都猛然間都炸了起來,像是被某種頂級掠食者盯上了一般。


    “兩位道友,可是在此處尋我有事?”易塵輕聲說道。


    聲音不大,明德明遠倆人卻不約而同的都聽出一種強而有力的感覺。


    “道…道友,天師吩咐我等將藏書閣的銀色令牌交予道友….”


    細高道人此時像個鵪鶉一般縮在明德道人身後,沒有法子,明德道人隻能硬著頭皮迴應。


    “多謝。”


    “兩位道兄不如進去喝杯茶?”易塵接過矮胖道人遞過來的令牌,笑著說道,露出八顆大白牙,分外耀眼。


    “不了,不了,我等還有要事。”


    “道兄自便就好,若是想尋些吃食,憑這令牌道兄可以去過齋堂自取。”


    交代完之後,明德明遠師兄弟兩人逃難似的出了天青院。


    此時一陣涼風襲來,兩人都感覺後頸窩涼颼颼的,竟是已經被白毛汗浸濕了衣衫。


    兩人對視一眼,均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神色。


    “如今山外麵小道觀的真人已經這麽強了嗎?”


    沉默片刻後,明德道人長歎一口氣道:“師弟,我為酒色所誤,不料如今竟是衰頹至此,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竟是小覷了天下英雄。”


    “自今日起,戒酒!”


    明德道人狠狠的一拍大腿,指天發誓。


    隨後朝著自己洞府的方向而去。


    時間是把殺豬刀,想當年他明德道人也是龍虎榜上有名的角色,可惜為酒色所誤,如今年過五十竟是還未成真人,被龍虎榜除名。


    細高道人則是見左右無人後去了其他山頭,走後門進入了一處府邸。


    …


    …


    瞧得明德明遠倆人落荒而逃的背影,易塵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特地嚇唬了一下這倆人之後,他的心情又好了些許。


    沒錯,他就是故意的。


    這倆人竟然暗地裏編排他,該有此報。


    從龍虎山腳下一路走上來之時,易塵已經聽到了四處都在議論他的事。


    天師欽點。


    將上代老天師信物送迴來的天才道人義成子將與七日後龍虎山小比的頭名比試一番。


    此消息一石激起千層浪,有人不忿,有人躍躍欲試。


    “果然命運的所有禮物都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天師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易塵忍不住感歎道。


    “一邊替我強化斬龍劍,一邊又要我替龍虎山磨劍。”


    “聲勢搞這麽大,消息傳這麽快,我就不信沒有龍虎山高層在背後推波助瀾,隻怕後麵就有許多人慕名跑過來要與老子切磋了。”


    “淦。”


    “不行,絕對不行。”


    “我不遠萬裏跑過來送玉牌,所得陰府的信息是聽君一席話,如聽一席話,幫我升級一下斬龍劍還不知道到什麽程度,就要如此壓榨我的剩餘價值?”


    “說好七天後打一場,結果今天就開始暖場子了,這是打一場的節奏?”


    “這我不虧了嗎?”


    捫心三問後,一時間易塵心中mmp。


    他腦子飛速運轉,思索著對策。


    如果隻是裝鴕鳥躲避,那未免也太low了。


    蛤蟆攥出尿,石頭裏榨出油來,那才叫本事。


    “天師想要薅我羊毛,我就反薅。”


    作為一名精通人性的道長,易塵苦苦思索著這裏麵的套利空間。


    七八個唿吸間,一個不甚成熟的方案便浮現在他的腦海。


    有了。


    天師想要他磨刀,他可以打‘假賽’啊。


    刀肯定還是要磨的。


    畢竟得了別人的好處,斬龍劍升級的材料都是別人出的,不可食言。


    不過,怎麽磨,磨誰的刀,這就有待商榷了。


    易塵摩挲著下巴,一時間靈思泉湧。


    他決定了。


    給他好處的,他就與誰劈裏啪啦打上半天,賽出風格,賽出水平,友誼第一,比賽第二。


    給他更多的好處,他就與那人的對手比試時,發揮好磨刀石的作用,嗷嗷一通揍,一定把刀給磨好咯。


    這樣豈不是就達到了拉踩的目的?


    他就不信這龍虎山沒幾個山頭,幾個派係,都是相親相愛一家人。


    如此一來,大家麵上過得去,也不算他義成子消極比賽,畢竟大家都不瞎。


    “貧道真是閻王的參謀——小機靈鬼。”


    “刀磨了,但是沒有完全磨,這樣就挺好。”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來。”


    大方向定下後易塵便拿著銀色令牌朝著藏書閣的方向前去。


    不過他對藏書閣之行並未抱有太多的期待。


    張太初都不知道的事,自己靠著一枚銀色令牌又沒翻出什麽花來呢?


    而且易塵有一種感覺,當代天師實際上應該還掌握著陰府的其他情報,隻不過自己那點情分不配他告知自己如此隱秘而已。


    給自己銀色令牌也不過是為了彌補。


    龍虎山的典籍浩如煙海,多的是雜談、鑒寶、修行心得、遊記、天地奇物詳解等等,銀色令牌已經是真傳弟子的權限待遇,這份謝禮倒也不算太輕。


    胡思亂想間,不知不覺藏書閣已然到了,易塵拿出銀色令牌,大步邁入。


    道不同,不相為謀。


    雖然典籍中的修行經驗,前輩手劄對他沒什麽用,但是那些雜談遊記等也能增長見聞,開闊他的眼界,就當消磨時間了。


    …


    …


    龍虎山,天柱峰,某座府邸內。


    長得如同竹竿一般的明遠道人半邊屁股坐在椅子上,小心的朝著慵懶的坐在案首的一個年輕道人小聲匯報著什麽。


    “明遠,你是說那送還上代天師信物的義成子修為極強,好似領悟了龍虎真意一般,有著精神震懾的手段?”


    麵如冠玉的年輕道人驚訝的說道。


    “稟虎一師兄,確實如此。”


    “我特意與明德師兄一同前往,就是想探究下此人的深淺,結果竟是我與明德師兄,麵對此人連出手的欲望都沒有。”


    “我估摸著龍虎山如今隻有道子可以穩壓其一籌了。”


    明遠道人歎道。


    出來混,你可以傲慢,但是你不能瞎,更不能扯眉毛蓋住自己的眼睛。


    傲慢不等於沒腦子。


    “好,如今年輕一代除開道一大師兄破入真人境,所向無敵,剩下的真傳弟子當中便隻有我與龍一那個偽君子了。”


    “如今我與龍一聲望和修為均是不相上下,若是此番我能設計讓其丟個大臉,那我定然可以壓其一頭,明遠師弟,你這個情報很有用。”


    虎一道人撫掌大笑道。


    他心中此時也有了一個計劃,或可讓龍一吃個悶虧。


    若是以前倒也罷了,此番清竹公主前來龍虎山,意義不言自明,張龍一的父親元虹真人是真人境九層的強者,他張虎一的跟腳也不差,他爹元山真人也是。


    這次就算他張虎一不能抱得美人歸,也必須把天天圍著清竹公主轉的張龍一的好事給攪了。


    他就不信清竹公主能看上一條敗犬!


    一念及此,張虎一心中大定,他沉聲說道:“明遠師弟,你與我盯著那義成子道人,待他從藏書樓出來,我想親自拜會他一下。”


    進步爭先的方式有許多種。


    贏棋的方式有時候在棋盤之外。


    與其辛苦提升自己,不如詆毀他人…..


    這樣更為輕鬆。


    在爭奪第二道子的道路上,有時候,使用一些低級手段,是避免不了的。


    張虎一對此洞若觀火,瞧得通透。


    藏書閣不知時光流逝。


    一天過去了。


    兩天過去了。


    三天過去了。


    在明遠道人望眼欲穿之時,第四天,易塵終於姍姍來遲,出現在了藏書閣門口。


    這幾天明遠天天在附近支著一處棋攤與人下棋,用眼角的餘光掃視著藏書閣的大門,都快成斜眼了。


    見得易塵身影,他連忙向與他下棋的一個道人告饒認輸,走到一處僻靜處拿出一張黃色符篆,以法力點燃。


    瞬間符篆便化為灰燼,明遠道人臉上也浮現一抹輕鬆之色。


    “虎一師兄,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明遠心中喃喃自語道。


    …


    …


    在藏書閣不眠不休連呆三天,易塵感覺整個人都要發黴了,浩如煙海的各色典籍看得他頭昏腦脹。


    “還是出來好啊。”易塵感歎道。


    小喵藏在易塵的懷中探出一隻小小的貓頭,深以為然的點點頭。


    這三天太可怕了,每當它想偷懶休息時,就會有一隻大手把它拎起來,質問它:


    “你這個年紀你是怎麽睡得著的?”


    “靈獸不學習,一輩子都是披毛戴角之輩。”


    “這可是龍虎山的藏書閣,有幾隻靈獸有這福分在此翻閱典籍。”


    “若不是你爹我早早教你識字,你能有這個福分?”


    “好大兒,你要感恩。”


    “你這個年紀不努力奮鬥,難道指望我奮鬥?”


    這連珠炮般的話語宛如魔音貫耳,小喵現在想起來都有點發抖。


    “皮皮喵,咱們吃飯去。”易塵摸了摸小喵的貓頭,隨即直奔龍虎山外院的膳閣而去。


    至於為什麽不去內門弟子眾多的過齋堂,那自然不想應酬了。


    他不想吃個飯蹦出來五個人跟他寒暄十個人請他指點。


    在龍虎山的地頭,他又不能下狠手,外院便是最好的選擇。


    一通風馳電掣的趕路,不多時易塵便來到了膳堂。


    靠著銀色令牌,他點了一大桌子的菜便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龍虎山的外院自然是有著小灶的,標準餐免費,想吃更好的小灶就得加錢了。


    就在易塵一邊低頭炫飯一邊偷偷搜集周邊人群說話的訊息時,旁邊一桌人的八卦引起了易塵的注意。


    “師兄,你聽說了嗎?聽聞虎一師兄為博清竹公主一笑,前天以大法力催生出十畝杜鵑一夜盛開,采下贈與公主。”


    “嘿嘿,師弟,你這才哪到哪啊,龍一師兄找人助拳,昨天直接催生百畝杜鵑,采下贈與公主,也不知兩位師兄誰會抱得美人歸。”


    易塵:“….”還踏馬卷起來了。


    就在易塵心中感歎之時,忽然間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道人笑意盈盈的朝著他走來。


    “沒想到道長竟直接來外院的膳堂躲清閑來了,如今道長在我龍虎山可是風雲人物呢。”


    “在下張虎一,見過易道兄。”


    “嘿嘿,終於來了。”易塵心中微微一笑,他等的人終於到了。


    他在藏書館三天未出,不僅僅是在查閱典籍,更是在等人。


    等有人想清,想透徹。


    也磨一磨那人的耐性,這樣才能賣個好價錢。


    龍虎山幾大弟子之間的爭鬥是很容易就打聽到的情報,他就不信沒有人動歪腦筋。


    “躲起來自然是想要見我想見之人,識貨之人。”


    “此處雖然偏僻,但可瞞不住有心人尋找貧道,隻是我沒想到道兄這麽快。”


    易塵幽幽的說道。


    聽得此言,張虎一的瞳孔驀然就是一縮。


    “若是沒人來尋找道友呢?道友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凡事講究個緣,豈能強求,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來找我之人便是與我有緣之人。”


    “總不能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吧,那樣就不值錢了,這錢,不賺也罷。”


    “道兄,借一步說話。”張虎一凜然說道。


    一盞茶時間後,張虎一一臉肉痛的從一處山坳當中齜牙咧嘴的走了出來。


    易塵則是滿臉笑容。


    “道兄放心,貧道辦事有口皆碑。”


    “明天咱倆便約戰天柱峰,咱們大戰三百個迴合,事後你再說自己有所領悟,需要閉關,剩下的事便交予貧道。”


    “全依道長所言。”張虎一言罷身影一閃,隨即消失在山路之上。


    易塵這才哂然一笑。


    此時他的儲物戒指當中板板正正的躺著兩萬兩銀票和兩瓶用來培育靈獸的培元丹。


    不來龍虎山不知道錢少,張虎一身為他們那一支家族最有潛力爭奪第二道子的子弟,身家自然是富裕之極,在易塵的談判藝術下,能榨出如此多的財物也大出易塵預料。


    不過隨後一想,易塵也就釋然了。


    在一家大公司內部,不同部門之間,他們比競爭對手公司還要迫切的希望對方死。


    花點錢財讓自己的老對手出個糗,怎麽算都是值得的。


    攢好了,明天恢複正常更新,大家晚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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