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王府,朱棣讓人帶他去休息,自己則是去忙了。


    這一路上舟車勞頓,朱長安確實有些累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自己好像進了冰窖,好冷頭好痛,喉嚨幹澀得快要冒煙了。


    他費力地睜開眼,就看到朱棣站在床邊,一臉嚴肅地看著他。


    “四叔?”他叫了一聲。


    朱棣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滾燙滾燙的。


    他發燒了。


    “快叫府醫。”朱棣簡直想哭,完了,他爹的這頓罵是跑不了了。


    隨行的禦醫也被李麥拉來和府醫一起給朱長安檢查了一番,都說是風寒,然後便開了藥。


    朱棣看著躺在床上一臉病容的朱長安,隻覺得頭疼無比,這下麻煩大了。


    小祖宗啊,咱就不能消停點嗎,這才到北平第一天就把自己搞生病了,你在我兩個哥哥那怎麽就活蹦亂跳的呢。


    而且這事肯定瞞不住,等消息傳到父皇那裏,對方非得扒他一層皮不可。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禦醫說他的身體這些年養的還算不錯,多休息幾天就能痊愈。


    朱棣在心裏瘋狂吐槽,然後吩咐王妃好好照顧一下朱長安,自己則是一個頭兩個大的去給父皇寫請罪折子。


    結果朱棣前腳剛走,後腳朱高熾、朱高煦、朱高燧這三兄弟就屁顛屁顛的跑到自己母妃這裏湊熱鬧。


    “你們幾個小崽子來做什麽,別處玩去。”燕王妃徐妙雲低聲說道。


    三人對視一眼,作為大哥的朱高熾立馬被頂到最前。


    “母妃我們聽聞爹爹原本要擺宴迎接的貴客病了,才過來看看,那位怎麽樣了。”


    “是啊是啊我還沒見過他呢。”朱高煦也在朱高熾身後探頭探腦的張望著。


    徐妙雲看了自己三個兒子一眼,沒好氣的攔住他們說道:“行了,看也看了,快迴去寫你們的課業別在這搗亂了。”


    朱高燧頓時不高興了,仗著自己年紀小,湊到徐妙雲身邊撒嬌道:“母妃,你就讓我們過去看看嘛。”


    徐妙雲瞪了他一眼:“別鬧了,太孫殿下風寒,禦醫說需要靜養,所以你們別在這裏打擾他休息。”


    朱高燧還是不死心,正想著找什麽理由時,朱棣那的聲音忽然傳來。


    “你們在那幹什麽。”


    三兄弟頓時一個激靈,朱高煦和朱高燧身體靈活呲溜一下就跑了,徒留下老大朱高熾麵對他爹。


    “父王。”朱高熾咽了咽口水乖巧的喊了一聲。


    他覺得自己要完,尤其是一轉頭看見自己母妃看戲般的眼神,好吧,他的人生大概就要到此結束了。


    朱棣走過來看著他,語氣不善的問道:“你們幾個小崽子在這裏幹什麽?”


    “迴父王,我們聽說太孫殿下病了,所以來看看。”朱高熾老老實實的迴答道。


    朱棣皺了皺眉,沒好氣的說道:“看什麽看,太孫殿下病了你們還湊過來給我添亂,今天的課業罰抄十遍,明天拿給我看。”


    “是,父王。”朱高熾頓時苦了臉,看來迴去後得挑燈夜戰了。


    “行了,迴去吧。”朱棣不耐煩的擺擺手。


    “是,父王。”朱高熾如蒙大赦行了一禮,然後低著頭快步離開了。


    唉,難搞,這娃子怎麽就不像自己呢,像他娘也行呀,他娘多聰明啊。


    徐妙雲看著自己兒子離去的背影,忍不住對著朱棣笑了起來:“也不用這麽兇吧,別擔心了,他們也病過不少次,也沒見你這麽擔心呀。”


    朱棣看了她一眼,歎了口氣說道:“那能一樣嗎,他們幾個皮糙肉厚的。”


    “那太孫殿下不是也沒事嗎,別擔心了,這北平城這麽多名醫,肯定會治好他的。”徐妙雲安慰道。


    朱棣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但願如此吧。”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和自己的王妃解釋,真的是一點都不一樣,要是自家大侄子真有什麽三長兩短,他就能提前給自己準備棺材了。


    唉,真是讓人頭疼啊。


    接下來幾天,朱棣可謂是衣不解帶的照顧著朱長安,辦公的桌子都讓他從書房搬了過來。


    幸好這裏的官員長吏還算靠譜,府裏的大小事務也都被處理的井井有條,他才能放心在這照顧朱長安。


    他是真的怕禦醫、侍女照顧不好,所以就幹脆自己上手,什麽湯湯水水都是親自喂的,愣是給自己都累的夠嗆。


    不提那些下人,便是王妃徐妙雲看著自己丈夫這一係列的操作都驚呆了,她還沒見朱棣對誰這麽上心過呢。


    要知道之前就是他兒子病的比這嚴重他也沒這樣擔心過。


    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而且她發現自家丈夫好像對太孫殿下格外有耐心,太孫隻要一撒嬌他就什麽都依了。


    徐妙雲莫名的想起以前丈夫對她說過的一句話:“自己親生的都沒他重要。”


    當時她還不信,但現在看來,自己丈夫對太孫殿下確實比對兒子要上心多了。


    這待遇,不知道的還以為朱長安才是他親生的呢。


    朱棣沒有注意到自己王妃的異樣,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朱長安。


    對方渴了餓了歎口氣,稍有風吹草動都讓他緊張的不行。


    現在隻能祈禱自己寶貝大侄子的病快點好,不然他真的承受不住這樣日以夜繼的折磨。


    幾天後朱長安的病終於好了。


    看著這小子又生龍活虎了起來,朱棣那顆懸著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


    到時候被叫到京城,挨罵是少不了的,但頂多挨頓打,更多的處罰肯定是不會有了,他安全了。


    不過還沒等他開心兩刻鍾就聽見了自己侄兒喋喋不休的惡魔低語。


    “四叔你黑眼圈怎麽這麽重啊。”


    “烏青一片呢。”


    “四叔,你看我的藥好苦,你再給我一顆蜜餞吧。”


    “我都病好了,我想出府玩。”


    “四叔.......”


    這一聲聲喊得朱棣心肝脾肺都疼,看著朱長安那生龍活虎的樣子,再想想自己這幾天為了照顧他而熬出的黑眼圈,隻覺得自己的肝火有點旺,想打人。


    偏偏某人還不自知,甚至已經開始上手扒拉他,朱棣無奈,感覺自己真是上了個大當,以前也沒發現這大侄子這麽粘人。


    要是自己生的那幾個皮猴子給上兩下也沒事,可惜這個侄兒他可下不去手。


    “四叔~”朱長安還在那扯著嗓子撒嬌。


    “哎,行了行了,想出去玩是吧,我讓人帶你去。”朱棣被他這軟軟的一聲叫的心都化了,嘴上答應著。


    “謝謝四叔!”朱長安立馬眉開眼笑,看的朱棣又是一陣頭疼,真不知道自己造了什麽孽啊。


    朱棣差人去叫朱高熾他們,自己則坐在椅子上,揉著太陽穴。


    不一會兒,朱高熾三兄弟就來了。


    “參見父王。”三人行禮道。


    “嗯,我大侄的病已經好了,一會兒你們帶他出去逛逛。”朱棣說道。


    “好嘞,我們一定好好照顧太孫殿下。”朱高熾拍著胸脯保證道。


    “別光嘴上說的響,好生看著點。”朱棣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朱高熾頓時訕訕一笑:“知道了,父王。”


    隨後朱棣又看向朱高煦和朱高燧:“你們倆也是,別給我惹事。”


    朱高煦和朱高燧對視一眼,兩人異口同聲道:“父王放心,我們一定好好聽大哥的話。”


    “四叔。”


    “嗯,怎麽了?”朱棣看向朱長安。


    “他們都好小呀。”


    “沒事,他們都很懂事的。”朱棣說道。


    “可是我還是想和你出去。”朱長安一臉委屈巴巴的說道。


    “你讓高熾他們帶你去街上玩,我想睡一覺,這些日子我都沒怎麽睡過呢。”朱棣哄道。


    “好吧,那你要好好休息。”朱長安點點頭。


    “嗯。”朱棣笑了笑。


    朱高熾三人見狀,連忙帶著朱長安離開了。


    他們幾個剛走,朱棣就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他真的太困了,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幾天不睡覺。


    一月後。


    一三九零年(洪武二十三年)八月十五日


    商丘。


    活蹦亂跳後在朱棣那裏霍霍了一陣子,朱長安拒絕了對方的挽留再次開始亂竄,走了一半才想起來,他那倒黴蛋五叔惹得阿爺生氣現在還在京城呢。


    所以就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在當地逗留了兩天,正好就趕上了團圓節。


    中秋佳節,商丘城內張燈結彩,家家戶戶都熱鬧非凡。


    其中當地官員專門給他送了不少禮物。


    結果他上午才收下,下午又來了一批,還沒等他弄明白都是誰送的,就又又又來了一批。


    好家夥,這是怎麽迴事。


    看著眼前堆得跟小山似的禮物,朱長安腦袋上寫滿了問號。


    認識的不認識的都來給他送禮,他算是明白了從第一份禮物開始他就不該開這個口子收下它。


    不然也不會搞得現在這麽被動,現在好了,想不收都不行了。


    次日。


    他看著已經被整理好的禮單陷入沉思。


    這份禮單上麵有當地官員的名字,有商賈的名字,甚至還有一些富戶的名字。


    那麽問題來了,他是收還是不收呢。


    尤其有一人的東西甚至被他單獨列了出來。


    無他,送的太多了,真想象不到洪武時期的一萬兩,這得是豪商吧。


    商丘首富?


    朱長安看著禮單上那巨額的數字,嘴角抽了抽。


    黃楚燕字顧南時年十九歲。


    看著錢的份上在錦衣衛確認安全後,他接受了這個家夥的宴請。


    黃楚燕身材修長,麵容俊朗。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仿佛能夠洞察一切,雖衣著簡樸依然能讓人感受到他的自信和優雅。


    當朱長安踏入黃楚燕府中時,仆人們都在忙碌著,而黃楚燕則站在庭院中迎接他。


    “太孫殿下。”黃楚燕恭敬地伏地行了個大禮。


    “免禮。”朱長安擺擺手說道。


    “殿下請進。”黃楚燕側起身讓開道路,帶著朱長安進入正廳。


    兩人分賓主落座,仆人送上茶水和點心。


    黃楚燕看著朱長安,微笑著說道:“殿下今日能來寒舍,黃某倍感榮幸。”


    “黃公子不必客氣,孤也是聽聞黃公子才華橫溢,特來一睹風采。”朱長安隨口說道。


    “殿下過譽了,黃某隻是一介商人罷了。”黃楚燕謙虛地說道。


    朱長安笑了笑,沒有繼續商業互吹這個話題,而是問道:“不知黃公子今日邀孤前來,所為何事?”


    “殿下來商丘已有月餘,想必也聽說過此地的繁華,不知殿下對商丘有何看法?”黃楚燕問道。


    “此地民風淳樸,商業繁榮,確實是十分不錯。”朱長安說道。


    “殿下所言甚是,不過商丘雖然繁華,但也有不足之處。”黃楚燕說道。


    “哦?還請黃公子賜教。”朱長安饒有興趣地問道。


    “商丘地理位置優越,四通八達,按理說應該能夠吸引更多商賈前來投資。但事實上,很多商賈都選擇離開商丘,前往其他城市發展。”黃楚燕說道。


    “這是為何?”朱長安問道。


    “因為商丘稅賦太重,很多商賈不堪重負,隻能離開。”黃楚燕說道。


    “還有這事?”朱長安皺眉,要知道明朝的商稅那是出了名的輕三十稅一呢。


    “沒錯,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調查一下。”黃楚燕說道。


    “黃公子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朱長安問道。


    “殿下乃當今聖上嫡長孫、太子嫡長子,又貴為太孫,將來必定會繼承大統。黃某不才,願為殿下效犬馬之勞。”黃楚燕起身,向朱長安行禮。


    他這話的意思朱長安自然是明白的。


    送錢攀關係來了。


    可是太直白了,這樣明目張膽的他還是第一迴遇見。


    他原本還以為商人都是八麵玲瓏呢,結果這麽草率就說出來了。


    不過想想也對,商人都是逐利的,黃楚燕把話說的這麽明白,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了。


    好吧,其實他並不明白,不過此刻也隻能假裝明白。


    “黃公子,請起。”朱長安伸手虛扶一下,說道。


    黃楚燕順勢起身,臉上掛著微笑說道:“殿下,黃某知道殿下胸懷天下,憂國憂民,所以才鬥膽進言。


    “黃公子的好意,孤心領了。不過此事事關重大,還需從長計議。”朱長安說道。


    黃楚燕見狀,也不再多說什麽,隻是笑著說道:“殿下若是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黃某定當竭盡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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