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眼雙手顫動,慢慢地走向莫小棧,但莫小棧卻懵然不知,正如剛才掠去他血液的時候一樣,這是無天無地,無人無我的參悟境界。小心眼的嫉妒更深,巨蛇攀天,一揮手,那血盆大口就要將莫小棧吞噬,然而巨蛇攻勢未到,莫小棧那拳法就像是感應到天敵一般,猛地對著天空一拳轟出,那一聲空明的鍾聲震得蛇身輕輕顫動,下撲的趨勢也立時止住。


    小心眼見狀大驚,他雖然未盡全力,但莫小棧明明尚在參悟當中,巨蛇這一擊實屬偷襲,又怎麽可能被莫小棧止住攻勢?他正驚異之間,莫小棧又是接連的八九拳轟到,發呆當中的大蛇登時被拳勁打得昂起了頭顱。感受著莫小棧的拳勁,雖然無法像財迷一般將巨蛇轟成肉泥,但那聲聲鍾鳴所散發出來的空靈之感,竟然比財迷更勝三分。


    小心眼對財迷那套“大剛正拳”研究得也算深入,他知道沒有財迷的體質,要練就這套拳法根本就沒有可能。


    而莫小棧所表現出來的大剛正拳,雖然形神皆似,但本源卻不是一路。


    大剛正拳的攻擊分為拳力,聲音以及意境三層,一拳打出,三層皆現,而其中拳法的威力則以三層的比例搭配不同而逐漸增加。


    拳力越猛,聲音和意境就越低,這樣的拳攻擊力最高,卻是為下乘。


    拳力越弱,聲音和意境就越高,這樣的拳攻擊力最低,卻是最為上乘。


    因為上乘的大剛正拳,無論麵對任何對手都能夠打出硬直。


    要知道高手較量的時候被打出硬直就等於宣告了死亡,因為他大可以在你身體硬直的時候,直接用最大拳力的下乘手法將你轟碎。


    小心眼曾經見過財迷打得最好的一拳,非但將他直接轟飛,而且腦海被轟得一時空白,若財迷不是無法完全操控,連他自己都受到影響,小心眼那一陣便已經被財迷打死。


    但現在莫小棧打出來的大剛正拳卻給了小心眼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因為他的拳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但聲音卻接近了財迷的層次,而更為恐怖的是,拳法的意境竟然比財迷還要高上幾分。


    小心眼的實力超群,見識也自然不低,到了他這個層次,戰鬥更重的就是意境和感悟,各類戰鬥方法就是再花俏,都隻是形式,隻是表現,毫無意義。就比如說他經常使用的大蛇,其實與他的一記尋常直拳威力相差不大,隻是他一路走來,是憑依著大蛇,因此戰鬥起來使用大蛇也更為隨心一點,如意一點,但也就這麽一點而已,招式威力的真正區別在於意境,意境到了就是摘葉飛花也能絕殺,意境不到就是漫天花雨都隻是擺設。因此,在小心眼看來,莫小棧這一手拳法雖然從財迷那裏偷學過來,但更像是拳法的本源,相反地,財迷才更像是從莫小棧這裏偷學了拳法。


    小心眼無法解釋這種現象,但他手上的巨蛇卻慢慢地收了迴來,因為此時的他,看到了莫小棧的另一層價值。


    他不相信莫小棧能通過觀察財迷,而悟出比財迷更為高明的拳法,但他卻認為這是莫小棧的奇遇或者家學淵源。莫小棧肯定有一位前輩與財迷有著關係,而且更加可能的是,那位前輩就是教授財迷拳法的師傅。財迷那借著體質而使出的拳法,小心眼學不過來,但是,莫小棧這單純依靠感悟的拳法,他卻有可能學會,若是習得了這路拳法,那麽財迷對他最大的威脅便不再是威脅。


    在小心眼心目中,莫小棧隻是一個任意揉捏的小子,而財迷則是他必須嚴肅應對的敵人,殺死莫小棧,他可能解除了一個潛在的威脅,但是不殺莫小棧,他卻可能擺平一個實在的老對手,小心眼不是笨蛋,其中的利弊他用腳指頭都能夠權衡,於是不但收起了殺心,而且蹲坐一旁靜靜觀察,不讓任何外力來打亂莫小棧的感悟。


    莫小棧並不知道他已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他的身心都沉侵在拳法的感悟當中。其實開始的時候,他隻是想做做樣子,用假拳法來為自己的戰力飆升找一個藉口。但當他揮拳的時候,卻發現自己根本不能像財迷一樣,打出有響聲的拳法。他心裏焦急非常,因為如果連響聲都打不出來,要說自己藉助感悟拳法而戰力大增,那純屬是扯談,於是接連的揮拳,不斷的迴想,漸漸地,他的拳頭被財迷的影像所牽引,表麵上,他是在揮拳,而實際上,他卻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靜靜地觀察著自己的拳頭,自己的腳步。


    一拳,兩拳……終於在他打出第三百拳的時候,耳朵中傳來了一陣輕輕的耳鳴。


    三百零一拳,三百零二拳……第一千零八十六拳出現了薄弱的鍾鳴之聲。


    也就是這時候,莫小棧才震驚的發現,原來鍾聲不來自拳頭,或者說,不完全來自拳頭,因為他的整個身體都成了一個巨大的鍾,每一個細胞都產生了共振。


    金石之鳴,皆因其空,中堅外堅,剛極易折,中空外堅,其聲激盪,中空外空,無物無我。


    自身執著於金石的空明,那是下乘,隻有拋卻外物,精氣神都達到那“空”的境界,那才算得上上乘。莫小棧的拳聲越舞越響,他已經忘記了自己一共揮了多少拳,他也再也聽不見鍾鳴,在他的腦海裏隻剩下一座大鍾,他急切地想在大鍾之上尋那所謂的空,然而越是執著,那“空”卻離開他越是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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