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至楓看著莊雨,默然沒有說話,這個女人還在喪期,素妝打扮,一身黑衣顯得她氣質沉靜,她清麗的大眼此刻正注視著自己,那笑容裏帶著一絲冷蔑。


    “副總,各位董事都對那份簽名持有疑問,我想你也不例外吧?”見沈至楓不迴答,莊雨端起瓷杯,舉起朝兩邊的董事笑了笑。


    這些董事們本就意外她突然走進會議室,並以一個極為意外的舉動打斷了大家的爭論,現在聽她這麽一說,倒不約而同地問道:“莊小姐,你讓副總喝咖啡,這是什麽意思?”


    莊雨看了眼沈至謙,見他氣定神閑地端坐在座椅上,雙手交疊,一副輕鬆鎮定的樣子,不禁收迴視線,淡聲道:“各位,恕我冒昧,因為急於想要弄清楚情況,我看了你們手中合同的副本,合同上的簽名我再熟悉不過,的確是至謙的筆跡,但細細核對之下,我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地方。”


    “哦,什麽地方不尋常?”


    “這份合同的簽名十分潦草,和他之前的風格有些不一樣,所以我大膽地做了一個猜測,合同上的簽名是否是在一種非正常狀態下完成……”


    “非正常狀態?這……這能說得通嗎?”聽了莊雨的這番話,董事們臉色各異,先前支持沈至楓的那一派,紛紛麵色不服地提出質疑。


    莊雨這一次沒有再看沈至謙,她緩緩地吸了一口氣,環視會議桌道,“的確,如果僅僅口說大家很難想象,但想要解答這個疑問,就不得不勞煩在場的人做一個試驗。”


    “試驗?哼,你究竟在賣什麽關子?”汪董事細長的眼眸微眯了眯,冷謔中藏有一絲薄怒,“我們沈氏的董事會還輪不到一個女人來插手。”


    “汪董事,隻要能幫大家揭開疑問,管它是男人還是女人。”會議桌上,一位董事笑著擺了擺手,“那份合同明明有問題,卻有至謙的親筆簽名,大家難到不想知道真相嗎?”


    這位董事剛剛說完,旁邊一位年紀稍長的董事忽然站起身來接著說道:“我看著至謙長大,他的品行和人格我不會懷疑,他說沒看過合同的內容,就一定沒看過,但簽名又出自他手,這的確很蹊蹺,整件事是哪裏出了問題,我一直想不通,現在既然有人要解釋,我們何不給個機會?”


    “是啊,女人又如何,如果有需要,我願意配合。”沈至謙的那一派裏,很多董事跟著站起身來聲援,莊雨瞬間有了些底氣。


    她把那些紙杯一一放在會議桌上,將手中的速溶咖啡分別倒入其中,衝兌好之後交給那些願意配合的董事們,“這是我在菲奧娜的辦公桌抽屜裏發現的,本來我並不想懷疑至謙身邊的人,可是有人喝完之後出現了致幻昏睡的症狀,身為總經理秘書,為什麽會隨身準備這種東西,這不得不讓我聯想到這件事上來。”


    “什麽,竟有這種事?”這些董事原本正把咖啡往唇邊送,聽到莊雨的話,驚得臉色煞白,頓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菲奧娜自看到莊雨拿著那盒咖啡進來之後,身體就一直在微微顫抖,此刻更是麵色難看,她下意識地看了看汪董事,見他對自己做了個手勢,便囁嚅著唇瓣開口道,“之前沈總的咖啡一直是我準備的,並沒有問題……”


    “那是之前,”莊雨淡淡道,“那天的合約是你親手送進總經理辦公室的,不會有第二個人在那個時間段進入總經理室,所以你這麽做,等於就是暴露了你自己。”


    “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菲奧娜向來幹練,這個時候,竟然還有幾分驕傲的氣勢,“我的確送過那份合約,但我並沒有能力逼沈總在那份合同上簽字。”


    “你根本不用說話或提意見,因為你知道他不會聽一個秘書擺布,”莊雨勾起唇角,冷冷道:“菲奧娜,至謙一直都很信任你,可是你到底還是親手葬送了他對你的這份信任。”


    “……”


    “那天,你送完合約後,順手泡了杯有問題的咖啡進了總經理室,之後至謙和任何一個喝完這種咖啡的人一樣,產生了副反應,意識漸弱,甚至進入昏睡狀態,這個時候你催促他簽名,字跡才會和平時不一樣,顯得倉促而潦草,得到簽名後,你把合約交給了蔡賀,他一直認為你是至謙身邊最得力的助手,當然不會有任何懷疑,所以這一千萬的撥款才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不……我為什麽要這麽做?”菲奧娜下意識地向後退了退,眼眸微閃,卻曼聲爭辯著,“我為什麽要讓沈總擔負挪用這一千萬的罪名,這對我有什麽好處?”


    莊雨深吸了一口氣,想到剛剛在總經理室,夏恆在昏睡中還喃喃念著菲奧娜的名字,心裏就有一塊地方仿佛碎裂了般,她沒有迴答菲奧娜的問題,而是緩緩開口,“你一直都是汪董事的人吧,從一開始你的忠心就隻是在博取至謙的信任……”


    如此心平氣和的一句,卻揭開了一個大家都不願意麵對的事實,菲奧娜愣了愣,胸口微微起伏,聲音甚至有些顫抖:“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菲奧娜,你沒有理由設計至謙,這樣做對你也沒有絲毫好處,但是作為安插在至謙身邊的眼線,你別無選擇,這一點你不否認吧?”


    “我沒有……”


    “整件事不會有第二個人有這樣的機會,也正因為如此,你要完成你的任務,同時你身後的人要確保你不能失手,所以整件事天衣無縫,如果不是阿恆信任你,冒險喝了那杯咖啡,我也不會這麽快發現真相。”


    “……”


    “各位董事,我這麽說並不是要針對董事會上的某些人,但事實如何,必須有人當著大家的麵證明。”


    莊雨淡淡說完這句話,隨後執起桌麵上的紙杯靠向唇邊,微笑著就要飲入唇中,這時,菲奧娜的防線徹底崩潰,厲聲驚叫道:“不要……不要喝。”


    莊雨恍若未聞,仰頭麵不改色地抿了一口濃黑的液體,會議桌兩旁傳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突然間,身後有一雙修長的臂膀奪過了那隻紙杯,以迅雷之勢將裏麵的液體全數傾倒,隨後,那雙修長的臂膀毫不客氣地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似乎壓抑著某種情緒。


    感受到身後的溫度,莊雨勾起唇角,輕聲笑道:“我還以為你要繼續坐下去。”


    沈至謙放開手,僅以兩人之間能聽見的音量沉聲道:“這樣很好玩?”


    “身為當事人,難道你沒有任何意見?”


    “你在逼我自斷其臂。”


    “菲奧娜不能再用,怎麽,你舍不得?”


    “你說呢?”


    “我又如何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


    “莊雨,我身邊隻有你一個女人就夠了,菲奧娜我會另有安排。”


    兩人如此相偎,低聲耳語,本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麵,可畢竟現在董事會尚未結束,眾人的視線都在他們身上,沈老太爺不免老臉一紅,尷尬地咳了咳,“至謙,別忘了身份。”


    沈至謙緩緩鬆開臂膀,微笑著走向自己的座位,經過沈至楓身後時,低聲道:“菲奧娜既然是你的人,我會送還給你,但是你和餘桂芝合謀,讓她得了那一千萬去辦與白家的婚禮,卻讓我來擔罪名,這一招大概你早就計劃了吧,的確安排的很周密,而且即使事情敗露,整個大房也會被你拉下水……”


    沈至楓眯眸,不動聲色:“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至楓,莊大山的死和你脫不了幹係,今天的事汪董事也隻不過是替你出手罷了,我們兄弟之間竟然到了這般容不下彼此的地步,那麽,今後我也不會再客氣。”


    沈至謙迴到座位,朝主位的沈世川和沈老太爺開口,“爸,爺爺,既然這一千萬的去向已經有了答案,我是否可以先行離開?”


    沈世川沒有迴答,他的表情是全會場最複雜的人,他還在想,餘桂芝竟然敢背著他私吞公司的一千萬巨款,還是和沈至楓聯手,這不僅讓他在董事會上丟盡了臉麵,還讓他在自己的父親麵前失去了信任。


    雖然他的確不知道餘桂芝母子的所作所為,但是一千萬的確進了自己老婆的口袋,有誰會相信他完全不知情呢,想到這裏,沈世川恨不得現在就迴沈家大宅,對那對母子施以家法,以泄心頭之恨,於是他搶先一步對董事會打了聲招唿,“各位,我沈世川管教不嚴,竟然讓這種事發生,今天我會迴去問清楚,勢必給各位一個交代,但,我相信至謙的話,這件事憑我夫人一個人的能力是萬萬做不到的,公司內究竟是誰與她合謀,我也不會袒護,任由董事會處置,絕不姑息。”


    說完這句話,他看了沈至楓和汪董事一眼,之後拂袖離場。


    沈至謙站起身來,對董事會鞠了一躬,然後拉著莊雨的手一同走出了會議室。


    他們一走,會場的氣氛便直轉急下,沈老太爺臉色很不好看,他用手掩著唇咳了咳,沉著眼眸道:“菲奧娜的事是真是假,僅憑一麵之詞,不免有些草率,諸位董事也不必拿身體做實驗,我看既然有懷疑,就暫且把這些東西送去檢驗,等結果出來,再徹查合同之事也不遲,各位看如何?”


    董事會本就相持不下,現在聽沈老太爺發話,也漸漸停止了議論,大家陸續散場,會議室裏,最終隻剩下主位上的幾個人。


    沈老太爺拄著拐杖,在助理的幫助下,緩緩走向了沈至楓,“至楓,我看好你和高家的婚事,也對你和至謙的競爭抱有期望,但是這不代表你們當中任何一個可以不擇手段,年輕人有野心很好,但是把董事會的人當傻瓜一樣算計,你還不夠格。”


    沈至楓沒有說話,沈老太爺歎息一聲,又對著他身旁的汪董事沉聲道:“汪柯,你和世川世河是同輩,又同是沈氏的肱骨,你支持誰我都不會反對,隻是有一點,至謙的背後是金家,他沒你想象的那麽好對付,所以,日後兩個年輕人之間的競爭,你不要再插手。”


    汪董事被莊雨揭穿的那一刻,已然麵色尷尬,現在被沈老太爺這麽一叮囑,就更加不敢駁斥,他捏了捏手,迴身甩了菲奧娜一記耳光,“剛剛如果不是老太爺護著你,你早就被董事會踢出沈氏,消息一傳出去,還有誰敢再用你?”


    菲奧娜被突然的一掌震的杏眼圓睜,她捂著臉委屈地跑了出去,沈老太爺搖了搖頭,揮手讓助理拉門,步態蹣跚地走出了會議室。


    另一邊,沈至謙吩咐了一名男職員照顧還在昏睡中的夏恆,一路攬著莊雨的肩膀走出了沈氏大樓,“想不想知道我是如何查到那一千萬進了餘桂芝的賬戶的?”


    莊雨雖然之前在董事會上鎮靜自若,可是剛剛她並沒有什麽把握,僅憑一盒有問題的咖啡,根本不足以證明菲奧娜在這件事中擔任了什麽樣的角色,一切都是她的推斷和猜想,可是關鍵時候,她在門外收到了沈至謙的短信。


    她抬起眸,看著他,“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不記得喝完咖啡後的事了,你會那麽早就著手調查那些賬戶,應該是有其他的原因。”


    沈至謙勾唇,握著她的手指一根根摩挲著,“的確,有人早早提醒了我。”


    “誰?”


    “是至亭。”


    “至亭?”莊雨眸色訝異,迴握他的手問,“他怎麽會知道那份合同的事,甚至是你都沒有察覺的情況下?”


    沈至謙笑:“這些以後再解釋,隻是我要告訴你,至亭現在的能力並不在我之下。”


    莊雨沉聲,轉身往停車場走去,忽然沈至謙握著她的手,把她扳過身來,他的臉頰幾乎貼在了她的額頭上,修長的指節插入她的發絲緩緩摩挲著,以為他要當街吻她,莊雨退開身來,“我今天沒有心情。”


    莊大山剛剛過世,沈至謙早已做好了被她冷落的準備,他薄削的嘴唇扯了扯,將夾在指間的一片樹葉靠近她眼前,莊雨愣了愣,下一秒,卻被他的大衣裹住,“走吧,去看看萱萱,是時候把她接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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