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事件中最可疑的就是那個衛生阿姨,但現在惲海左必須先要重新製定計劃。惲海右、謝雲蒙和羅意凡三個人,都必須要加進計劃中去了。


    在解決殺人事件的同時。解決安穀夫人背後的真相,也必須加快進程,因為一旦警局大規模尋找他的話,那麽要想探知安穀夫人的秘密,就會變得異常艱難。


    過去的知情者都已經差不多離開人世了,留下唯一的安穀老伯,能否知道全部的真相也還是個未知數,安穀根本就是個局外人。


    但在惲海左的腦海中似乎還有一個被他遺漏的人,暫時他是不可能想起來了。


    分析完狀況之後,惲海左和謝雲蒙約好在後門處等待,但他不要謝雲蒙把他來的消息告訴即將離開的惲海右和羅意凡。


    他希望他們兩個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直接與他見麵,這能夠讓他有充分掌控一切的機會和時間。


    惲海左喜歡掌控一切,包括惲海右的生活,隻不過他隱藏得太深,所以惲海右和謝雲蒙都察覺不到而已。


    ——


    第三天午後


    在熙熙攘攘的鬧市區裏麵,赤眸鬼神茶餐廳顯得特別雅致,完全按照羅芸喜歡的風格裝修,淡雅的茶色外牆一角,站立著一個較小美麗的女人,這個女人就是羅芸。


    不,應該說真的和羅芸很像,因為除了外表之外,她身上穿的衣服和之前我們見到的羅芸完全不同,不再是修身的連衣裙,而是一件蕾絲花邊的短袖緊身上衣,和一條緊緊包裹臀部的小黑裙。


    整個人看上去少了幾分溫和,多了一點嫵媚。她站在路邊不停東張西望,神色非常焦急。


    說完,他拉開了身邊的椅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椅子邊上正好是一張四四方方的小桌子,上麵四杯飲料已經倒好了,而且都是每個人喜歡的口味。


    羅意凡氣鼓鼓地拉著姐姐坐下,依然將人圈在懷裏,米小東跟在他們後麵,一臉苦笑,他遇到這群人,也隻有當聽客的份了。


    等到所有人都坐定,惲海右指著羅芸對羅意凡說:“你仔細看看,你姐姐像誰?不要看她那件衣服,衣服的蕾絲在暗色燈光下會變樣,你就在這個位置看看你姐姐,馬上就會明白了。”


    “?”


    羅芸身上的衣服是短袖,蕾絲隻在肩膀和領口下方有,並不是很多,在燈光映襯下,領口的蕾絲好像與袖子同化了,顯得羅芸肩膀寬了不少,而領口下麵的蕾絲是向兩邊分開的,坐著的樣子看不出多大變化。


    在羅意凡觀察的時候,惲海右又示意羅芸慢慢站起身來,走到了背光處,瞬間,胸口的蕾絲讓胸部變平了,黑色短裙被陰影遮住,羅芸看上去就像一個穿著短褲的男生。


    羅芸的臉此刻羅意凡也看出了不對勁,她的臉部化過妝,被人稍稍修改了輪廓,但不明顯。


    羅意凡開始思考,羅芸這個樣子到底像誰?誰過去一直喜歡這種打扮來吸引某個人目光的,第一個他想到了梁泳心,是的,羅芸的臉確實和梁泳心有很多相似之處。


    但他立刻就否定了,因為梁泳心從來不會刻意去吸引某個人的目光,而且羅意凡也沒有看到過梁泳心穿短褲的樣子。


    這時惲海右又提醒了一句,“再想想,是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一個未亦姐姐心中永遠忘不掉的人。”


    “你是說……程楚?怪不得小芸會無條件配合你呢!”羅意凡恍然大悟,他問:“可是這件事和程楚有什麽關係。”


    接連的問題把幾個人的話題引到了他身上,羅芸擦幹眼淚說:“抱歉,小東,剛才忽略了你,意凡,既然事情你大概知道了,就趕緊幫小東準備一下,他好立刻出發。”


    羅芸說完,羅意凡就把接下來要讓米小東做的事情完整說了一遍,米小東立刻站起來和羅意凡一起進入了店堂最裏麵的一間小包間裏。


    此時,就剩下惲海右和羅芸兩個人麵對麵了,惲海右從旅店離開之後,並沒有去幫惲海左的忙,而是直奔了羅意凡的赤眸鬼神茶餐廳來找羅芸,就是為了讓羅芸配合弄清楚自己心裏的疑問。


    這個疑問關係到惲海左到底受到了什麽影響,也能夠讓惲海右確定,當年的詭譎屋事件,惲海左是否真的不知道。


    有些事情當年並沒有聯係到惲海左身上,但現在,惲海右不得不聯係起來了。


    “未亦姐姐,對不起。”


    “沒有關係,我也想知道愛著小楚的人究竟是什麽樣子。”


    “其實,那個人愛小楚的幾率並不大,可是我還是不能相信……”


    “我知道,我知道,小左對你的重要性,但你也要想一想小蒙,他那麽愛你,你的三心二意會傷他的心,小右,如果證實猜測正確的話,你願意放開小左嗎?我隻是指愛情方麵的,你們的親情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我……我希望小左幸福。”惲海右猶豫了半天,才說出這幾個字,他朝著羅芸微笑,眼裏卻含上了淚水。


    羅芸一邊替他擦眼淚,一邊說:“真是個貪心的小弟弟,你呀!”話語中充滿了寵溺。


    “小禾,千萬不可以說謊,我們說的每一句話,刑警都會仔細調查的,如果發現我們說謊,那就是包庇兇手,可是要定罪的!”


    最後幾個字,沐言說得特別用力,吳禾的臉刷的一下白了,她的雙手在膝蓋上來迴揉捏,眼神也飄忽不定。


    沐言幾乎可以肯定,她已經說了謊,所以語氣也變得更加直白了。


    “你不會真的說謊了吧?那就糟糕了,我可救不了你!”說完,像躲瘟神一樣,將身體稍微像邊上挪了挪,以便讓自己離吳禾遠一點。


    吳禾有些生氣地說:“你搞什麽?我說了沒有說謊,就是沒有說謊,你不要亂猜。刑警的問題我都老老實實迴答了。”


    “那我問你,我上樓去的時候,你和羅先生說了些什麽?他有問你關於兇殺案的事情嗎?”


    “沒有…我什麽也沒說!”吳禾立刻緊張的迴答。


    沐言的眼神則變得咄咄逼人,她問:“你不會是把兇殺案的事情都對羅先生說了吧?”


    “我沒說!”吳禾幾乎是在尖叫了,發現不對勁,她趕緊捂住自己的嘴。


    “沒說幹嘛那麽緊張,小禾,我不是在害你,我是想要幫你。如果你確實把事情說了,那你就和我一起去和刑警說明,他們會酌情考慮的。”


    聽到沐言的話,吳禾沉默了,她確實把兇殺案的事情對羅意凡和盤托出了,不過,當時她認為羅意凡隻是隨口問問,根本沒有想到會是故意的。


    現在想來,這一切都不好說了,可羅意凡這樣一個有錢有名的人,為什麽要參與這種恐怖事件呢?


    吳禾猶豫著問沐言:“可是萬一羅先生什麽都沒有做,隻是好奇,我們要是讓刑警去調查他,有可能會毀了他的事業,我覺得我們還是好好考慮一下。再說……我也不算是說謊,因為刑警根本沒問我羅先生知道什麽。”


    最後一句話,吳禾說得特別輕,頭也轉過去了。


    後悔這個字真的很容易出現在小姑娘的詞典裏麵,謝雲蒙話一出口,吳禾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幹嘛人家沒開口,就先去承認錯誤呢,而他們身後的沐言此刻看上去卻像是在微笑一樣。


    謝雲蒙坐到吳禾身邊,再次問:“如果你有什麽隱瞞的地方,可以說出來,沒關係,現在還來得及。”


    “……我,好吧,我上午在門口的時候,把兇殺案的事情告訴了羅先生,當時我隻是以為他很好奇,而且沒有想到會影響調查,真的不是故意的。”


    “這種事確實會影響調查,是羅意凡主動問你的,還是你自己告訴他的?”


    “我們隻是在等小言的時候聊了幾句天,也不知道怎麽就說到這個問題了,我其實猶豫的,羅先生也沒有直接了當問我,而是問刑警在店裏做什麽。”吳禾迴憶著說。


    沐言立刻反駁:“我在的時候,羅先生就問過刑警的事情了,為什麽我離開他還有繼續問呢?”


    吳禾被她突然之間噎得說不出話來,張著嘴停了好半天才說:“那時我們沒有迴答他,他再問一次也沒什麽吧!”


    可是沐言似乎不想結束這個話題,反而說:“他應該看得出旅店裏狀況不對,一般人都會迴避,他為什麽要反複詢問呢?”


    當著謝雲蒙的麵,吳禾隻能說自己不清楚為什麽會這樣,但她一雙眼睛裏流露出了對沐言的厭煩,如此咄咄逼人的問法,讓人覺得好像要確定羅意凡一定不安好心一樣。


    在她們兩個都沒有注意的時候,謝雲蒙也皺了一下眉頭,他偷偷瞥了一眼沐言,然後繼續對吳禾說:“沒關係,我們現在已經有一個人證了,羅意凡是不是故意詢問,很快就會知道,你把他的原話告訴我就行,仔細想想,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我……想要迴去幫他,不是為了誰,隻是為了搞清楚當年我有沒有參與犯罪。”安穀小姐的話語中稍稍帶著一點倔強。


    惲海左思考片刻說:“還是我去吧,他需要更多的幫助,而且我也受到了委托,不能坐視不理,讓一個女人去冒險,你和小芸迴去,我知道該怎麽辦。”


    隨即,他轉向羅芸說:“小芸,我馬上幫安穀弄好,你記得要在哪裏等我嗎?”


    “這個不會忘的,不過你要及時迴來,要不然我會不知道該怎麽辦。”羅芸伸手拉住法醫的衣袖,叮囑道,好像在叮囑她的弟弟一樣。


    法醫麵無表情點了點頭,繼續手裏的工作。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汽車發動了,從車窗裏看進去,可以看到開車好像是一個男人,但不清晰。


    等到保姆車離開,惲海左一個人站在了原地,他將自己的小汽車重新藏好,快速朝著火照之屋的方向迴去。


    這個時候已經距離他走出廢墟地下室很長時間了,早就過了發現受傷女孩的時間。


    ——


    走進雜貨屋被破壞的牆壁裏麵,惲海左一下子就發現了跟蹤的人,接下來的戲碼他該如果做,心裏也有了底,演戲他會,如何吸引人方式他也會,所以模仿那個人的氣質並不難。


    就在跟蹤者露出迷戀目光的時候,其實他眼前的人正在心中嘲諷。隨後他就進入了火照地獄大廳裏麵,目的是為了替換另一個人行動。


    跟蹤者並沒有進入走廊最後的雙開門,惲海左放鬆下來,尋找著自己可以藏身的地方,也就是出去的地方。


    過去,這裏已經被刑警他們調查得很徹底了,不過,眼前的惲海左與刑警和演員思路完全不一樣,他是一個沒有路,自己也會創造出路來的人。


    “為什麽?”女孩不解的問。


    “我也不知道。”


    “……好吧,我們等著,那現在姐姐你要去做什麽?”


    “我要去見他,時間差不多了,我很擔心。”


    兩個人的對話就到此為止,房間裏隻剩下走動的聲音,和女孩在招唿一些人休息的輕微話語,而女人則離開了屋子,她關上後門的聲音顯得特別突兀。


    看著女人離開,女孩歎了一口氣,她有些不明白過去的悲劇還有什麽是自己不知道的?正想要轉身,身後卻傳來了完全陌生的男人聲音。


    “你好,接下來由我幫助你一起照顧這些人……”


    “!”


    女孩的驚愕很短暫,很快在男人的娓娓話語中平複下來。奇怪的是,不僅驚愕和恐懼消失了,而且她和其他人還漸漸圍攏到男人身邊,認真聽他講述著什麽。


    屋子裏的燈光明亮起來,氣氛也變得和睦,直到另一個不速之客推開後門闖了進來……


    ——


    “你在幹什麽?快點跟我到那裏去。”闖進來的男人大聲說道,把裏麵所有的人都嚇了一跳,同時他自己也嚇得不輕,因為根本就沒有料到屋子裏會有這麽多人。


    但很快他就發現這些人全都是他熟悉的,而且在半天之前剛剛才分開。但這並沒有減弱他的驚愕,反而讓他捂住了嘴巴。


    這時正在講話的男人站起身來,向後門走去,腳步看似不緊不慢,但是藏在身後的雙手卻緊緊握起了拳頭,就在人快要到達後門口的時候,講話的男人突然之間伸出雙手,一手捂住來人的嘴巴,一手摟住他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拖進了小房間裏麵。


    “她很快就認罪了,但是殺人的原因一直都不肯說出來,她的侄女也是,不管警方怎樣詢問,她們都緘口不語。我對這件事很上心,但因為當時兇殺案不是我主管的,也不在我們警局,所以我沒有辦法參與更多。”


    莫海右說完,端起茶杯來,想要潤一潤嗓子,同時也想找一個台階,把話題終結掉,因為之後發生的事情,他暫時不想告訴惲夜遙。


    就在茶杯邊緣還沒有碰到嘴唇之前,他的手腕突然被惲夜遙抓住了,演員先生神秘兮兮的說:“你不會是做了什麽見不得光的事情吧?小左。”


    這句話一出口,惲夜遙明顯看到莫海右臉上微微紅了一下,隨即就被他掩蓋了過去。這讓惲夜遙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莫海右從不吞吞吐吐,他要這個樣子,就證明他一定做了違背自己信念的事情,或者稍微觸及法律邊緣的事情。


    對於惲夜遙的‘咄咄逼人’,莫海右也是很無奈,他說:“有時候我真討厭,你那個不該聰明的時候很聰明,應該聰明的時候,卻不聰明的頭腦。”


    “誰說我應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了?我隨時隨地都很聰明的好吧!”惲夜遙白了他一眼,迴懟過去,他們兩個難得有空閑時間,這樣輕鬆的交流,所以不管莫海右告不告訴他之後的事情,惲夜遙都很享受這種狀態。


    莫海右破天荒地猛灌了一口茶,把喝幹的茶杯放下之後,才說:“你猜的很對,我確實做了一件觸及法律邊緣的事情,那就是私自偷偷監視安穀夫人的侄女,我甚至在晚上爬進他們家院子,想要弄清楚隱藏著的事實,當時,一是因為年輕氣盛,不願意留下什麽遺憾,或者沒有弄清楚的謎題。”


    “第二,我是參與驗屍的法醫之一,我總感覺砒霜中毒的屍體有什麽地方不對勁,可是整個驗屍過程結束,我都沒有辦法得出什麽具體的線索,所以隻能到安穀夫人住過的地方去查找,我相信,隻要能找到線索,就一定可以讓警方對此重新立案調查。”


    “當時因為我太年輕了,剛剛參加法醫工作沒幾年,所以我提出的建議並沒有被專案組負責人采納。其實偷偷潛入安穀夫人家裏,也有點負氣的意味在裏麵。後來,為這件事我都後悔了好多年。”


    可是女孩的身體還像正常人一樣活動自如,並沒有什麽異常,甚至莫海右曾經懷疑過,女孩是不是故意在肩膀上塞了一個什麽東西,以便引起過路人的憐憫,到她店裏去買東西。五年以後,女孩已經不在了,而小雜貨屋也搖搖欲墜,顯出一副快要倒塌的樣子,莫海右本以為,那最後一趟勘查不過是尋找一些迴憶而已,但事實上,卻被他看到了不得了的情景,那就是死神,帶著鐮刀的死神從熊熊燃燒的房子裏走出來,而莫海右經過的房子正麵,卻看不到一絲火焰。


    火焰都集中在房屋的背麵東南角上,一大片牆壁被燒得焦黑,卻沒有涉及到近在咫尺的窗戶,真的,甚至窗框上都沒有黑色的灰塵,令莫海右覺得火焰似乎是一個假象,但是,當法醫的手靠近的時候,他又確確實實感受到了灼熱,燃燒散發出來的灼熱。


    對於這件事,莫海右一直都沒有合理的解釋,後來,工作漸漸繁忙,他就無暇顧及當時的案子了,報道這件事的那張報紙也一直壓製在檔案櫃的最底下,直到今天惲夜遙發現。


    如果他說出有一棟燃燒著火焰的地獄之屋,惲夜遙一定會毫無顧忌的前往,可是,莫海右總覺得那裏充滿了詭異莫測的東西,不是他們應該去碰觸的,雖然法醫先生並不迷信,但他就是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圓月已經高高掛上了枝頭,惲夜遙也累了,莫海右輕輕將他放置在大床上,自己則帶上門走迴了檔案室,順手拿起那張報紙,莫海右思考著,已經很多年沒有想起這個案件了,想來想去,那棟房子還是那麽詭異恐怖。


    正當莫海右沉浸在思考中的時候,手機突然之間響了起來,莫海右不用打開就可以猜得到是誰,按了接通鍵之後,莫海右把聽筒放在耳邊:“喂,謝警官,你有什麽事嗎?”


    第二安穀夫人說莫海右並沒有真正進入過她家,甚至連她家的大門都沒有找到過。可是在莫海右的記憶中,他進入過很多次安穀夫人的家。


    想起當年的羅雀屋,莫海右認為那種房子也許真的有秘密存在的空間,安穀夫人這麽寫就是想暗示他去尋找密室。


    第三代替安穀夫人寫這封信的人是誰?安穀夫人已經被執行死刑,她絕對不可能再活過來寫信。所以,一定有一個人躲在那棟房子裏,自稱為安穀夫人的靈魂,來寫這封信。


    第四安穀夫人說過去留下了罪惡,這件事本來也是莫海右的心病,過去的調查實在是太草率了,很多疑點都沒有弄清楚。現在,莫海右相信,如果不是真正遇到了困難,這封信絕對不會出現在他的信箱裏。


    莫海右的思考在繼續,臥室裏空空蕩蕩的,隻剩下他一個人,寂寞讓法醫先生無法入睡,他索性靠在床頭拿出了一支煙,莫海右並不經常抽煙,尤其是在外人麵前。


    隻有在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拿出一支來,香煙的味道可以讓他安靜下來,不過隻是味道而已,莫海右從不把煙真正吸入肺腔,他知道那樣不好。


    親親把香煙橫梗在鼻子底下,莫海右聞了聞煙草的味道,然後把它叼在嘴裏,卻不點燃。


    ‘現在還不到點燃的時候,我得先去看看再說。’


    自言自語說著,透露出心中的想法,他想要一個人再去一趟安穀夫人的家,並不是因為信件,而是為了了卻自己一件心事,當初看到的那個死神到底是誰?


    “我跟隨著時間穿過火焰,裏麵是一條火紅色的地獄之路,在地獄之路兩邊,長滿了噴濺而出的紅色花朵,這個形容詞用得確實不怎麽恰當,但那些紅色花朵給我的感覺確實是噴濺而出的。它們的葉子細長,向四麵八方伸展,就像是戰場上被敵人刺穿胸膛的勇士,噴濺出來的鮮血一樣。”


    “死神抓起一大把花瓣,讓我吃下去,當我拒絕的時候,死神對我說:隻要吃下去了,我便可以代替他的位置,不用再在地獄邊緣徘徊,甚至可以獲得重生。於是,我答應了死神提出的條件,在之後的日子裏,我的生活果然變得和過去不一樣,之前的死神,變成了一座真正的雕像,而我穿上他的衣服,拿起他的鐮刀,成為了屋子裏活生生的死神。”


    “至今為止,我殺掉了所有阻礙我幸福生活的人,這些人有的很善良,有的很精明,有的單純隻是想要幫我,而另外一些人,抱著諷刺和看笑話的心態,總之,這些人全部都變成了地下的亡魂,在我的腳下,而我的生活,開始變得越來越正常,正常的我都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這樣‘活著’。”


    “你一定很奇怪,為什麽我會對你講這些事情?因為我希望你去調查,將所有的事情都調查得清清楚楚。你也不要問我是從什麽渠道認識你的,我隻能說,有一個故人曾經對我的房子非常感興趣,而且近期,他也會去那裏,他將和屋子裏的那些人,成為我下一個目標,所以,你可一定要看好身邊人,不能亂跑哦。警察先生!”


    信件很短,任何具體的事情都沒有說清楚,但至少,傳達給謝雲蒙兩個信息:第一,有個人在惡作劇,如果是這樣,誰寫的這封信很快就能查出來。第二,有個人假扮死神,製造了多起連環殺人事件,至今沒有被抓住。


    如果第二條成立,謝雲蒙認為自己必須馬上有所行動,但問題是,信中所說的房子在哪裏?他根本無從查起,除非能找到死神所說的故人。謝雲蒙萬萬沒有想到,信中所說的房子就是他曾經去過的火照地獄之屋。


    夜晚越來越深沉,濃烈如潑墨的星空上,月亮掛在枝頭看著他們,溫和的光線灑在兩個人的床頭,照亮了他們柔軟的發絲,還有那深沉的睡顏。不知道過了多久,其中一個緩緩睜開眼睛,他輕手輕腳從床上爬起來,坐到了窗邊。


    微微倒掛的眼眸向上抬起,正對著那皎潔的月光,剛剛坐定的人雙手扶在窗框上,他喜歡圓圓的月亮,毫無瑕疵,就像他和某個人的愛情一樣,可是現在,他開始越來越迷茫了。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得不到實際意義上的承諾,也得不到向往的婚姻,可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相信身邊人絕不會欺騙他,最令他擔心的是,自己那顆搖擺不定的心,總是為兩個人所牽絆。


    他無法正確定位,自己對法醫先生究竟是什麽樣的感情?現在兩個人變成了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有些事情正在慢慢明朗化,過去的牽絆,以及現在的愛恨,他究竟該如何去麵對?


    一個如此聰明,直覺如此敏銳的人,不可能什麽都不明白,就像是現在坐著的,正在看月亮的人。法醫和刑警隱瞞得再深,事情也總有破綻會露出來。剛才刑警先生所說的話,一字一頓都被坐著的人聽得清清楚楚,還有,刑警先生究竟把什麽東西給收起來了?他也很想知道。


    ‘他們究竟瞞著我什麽?安穀夫人的案子,一定還有更大的秘密存在,小左在迴避,小蒙也在迴避,無論如何,我都要弄清楚這裏麵的真相。’


    迴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愛人,坐在窗邊的人走過去,在那剛毅的側顏上,輕輕落下一吻,然後迅速站起身來披上衣服,走出了房間。在即將離開的一刹那,我們可以看到他衣袖遮掩的指縫間,隱約露出幾張被折疊起來的薄紙片。


    手指輕輕合上信紙,將它們折疊迴原來的樣子,惲夜遙躺靠在沙發上思考著,小蒙瞞著他死神的來信,小左又不願意告訴他當年案件的真相,這些到底是為什麽?是因為案子非常危險,所以他們要全力保護自己嗎?


    可這並不是他們以往做事的風格,惲夜遙好看的眼眉皺起,百思不得其解,他也同謝雲蒙一樣,沒有意識到事情就發生在過去的火照地獄之屋,還在向別的方向猜測。


    就在惲夜遙抬起的手輕輕滑落到膝蓋上的時候,謝雲蒙從臥室裏走了出來,將他手中的信紙拿迴,對他說:“小遙,你不是睡著了嗎?”


    謝雲蒙確實不可能知道什麽安穀夫人,他在火照地獄之屋裏經曆的案子,與莫海右剪報上的案件沒有一點關係,時間上也大相徑庭,所以難怪刑警先生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來。


    看到謝雲蒙麵露難色,惲夜遙知道他肯定沒有想出相關的案子,所以說:“小蒙,看來這件事之間的聯係同安穀夫人沒有關係,會不會同別的什麽有關係?比如房子。”


    “過去我們一起進入過很多帶有機關或者詭異的房子,比如詭譎屋、路西弗別墅等等,也許這一次的房子不是我們一起進入的,而是小蒙你曾經單獨進入過,我和小左在外圍行動,你想想看,有沒有與之聯係的房子?”


    經惲夜遙這麽一提醒,謝雲蒙倒是真的想起了一棟房子,那就是兩三年前的薰衣草別墅,在謝雲蒙的記憶中,隻有薰衣草別墅是他獨自一人調查到最後,惲夜遙和莫海右才進入的,至於其它房子,要麽就是五年前的火照地獄之屋了。


    可火照地獄之屋隻有一開始是謝雲蒙獨自一人進入的,而且是無意,並非為了查案,後來,莫海右和惲夜遙就趕到了,根本不能算是他一個人在房子裏調查。


    刑警試探著問惲夜遙:“你是指過去的薰衣草別墅?可那棟房子不是被拆了嗎?”


    “不是,”惲夜遙說:“絕不可能是薰衣草別墅,我覺得倒更像是火照之屋,”


    很明顯,惲夜遙選擇了謝雲蒙想到的第二個答案,謝雲蒙說:“火照之屋那樁殺人事件已經徹底調查清楚了,與安穀夫人完全沒有關係,而且也不算是我一個人在房子裏調查,你們不是隨後就來了嗎?”


    “正因為如此,我才懷疑,小左去了火照之屋。”


    莫海右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感情,他覺得安穀夫人同自己簡直太像了,好像兩個人從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重疊在一起的兩個模板。


    無論是對小遙、對父母、對任何人,莫海右都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愛著,卻因為牽絆而必須要放手。表麵上,他與刑警先生之間的爭執或許是一種不服輸的表現,而實際上,莫海右心中隱藏著痛苦,沒有一個人可以理解。


    腳步慢慢移動到窗前,看著窗外霓虹閃爍的城市,莫海右現在就恨不得把演員先生擁進懷中,好好疼愛。無數次的夜晚,他都有這樣的想法,可惜,到星辰閃爍的時候,他的小遙永遠都在另一個人懷裏。


    “小遙。”喃喃自語,愛如湧泉在把一心中迴轉,令他無法忽視身體產生的燥熱。


    灌下一杯涼開水之後,莫海右大踏步向門外走去,這是一間地處偏僻的小旅館,莫海右本想在這裏度過後半夜,淩晨再開車上路,不過現在他已經沒有任何心情睡覺了,隻想著快點看到火照之屋,快點解決心中的疑團,迴到惲夜遙身邊。


    腳步剛剛踏入走廊,站在總台上的服務員就看到了莫海右,她紅著臉打招唿說:“這位先生,這麽晚了您還要出去嗎?”


    “我有點急事,現在辦理退房。”


    “可是……您入住還不到三個小時,現在就要……”服務員有些尷尬,他們店裏有規定,客人入住當晚是不可以退房的。


    聽到服務員的解釋之後,莫海右沒有心情和她多過於糾纏,索性放棄了退房的打算,直接拿上自己的東西離開了旅店,坐上汽車,莫海右把車窗開到最大,一腳油門,汽車立刻重新迴到了大路上,向著既定方向疾馳而去。


    安穀夫人的案子不管隱藏了多少秘密,這一次,莫海右一定要全盤將它們搞清楚,他不想再迴避了,也不想再讓感情左右自己的心緒。


    眼前的大路好像永無止境,在一片黑暗和迷茫之中,莫海右隱約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身影,那是一個穿著白色帶帽運動裝的女人,正站在馬路的中央。當莫海右靠近的時候,這個女人卻又消失了。


    旅店主人與前台小姑娘有一點沾親帶故,所以小姑娘這樣一說,阿姨就馬上閉嘴幹活去了。此刻是午夜2點半左右,本來想要打個瞌睡的小姑娘,現在完全沒有了睡意,她展開莫海右留下的信紙,開始閱讀。


    私下偷看別人的信確實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但小姑娘實在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她告訴自己,稍微看幾眼沒關係,也就心安理得了。


    “安穀夫人……”十幾分鍾之後,小姑娘念出了寫信人的名字,她自己也控製不住沉入夢境,完全沒有發現周圍變得一片寂靜,剛才的掃地阿姨早已不知去向。


    黑影慢慢靠近櫃台,看著裏麵蜷縮在一起的小小身影,露出一抹殘忍的微笑。他手中握著細長的東西,一躍翻進了櫃台裏麵。


    等待一兩分鍾之後,黑影確定不會再有人出來了,於是他站起身來,偷偷繞到女孩身後,雙手環上了那細膩白嫩的頸項……


    第二天淩晨:


    正在趕往上班地點的路人突然之間聽到一陣驚唿:“不好了,殺人了!!快點報警!!”


    隨後,一個驚慌失措的中年男人,從一家不起眼的小旅店裏衝出來,他揮舞著雙手,似乎被嚇瘋了一樣。路人紛紛駐足觀看,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幫忙。


    很快,周圍還沒有開始營業的商戶一家一家都被吸引出來了,他們有的在問怎麽迴事,有大膽的則衝進旅店去看兇殺現場。


    兇殺現場秩序一度陷入混亂之中,直到警察到來才稍微恢複一點。


    昨晚值班的女孩死在了櫃台裏麵,被人用一根釣魚線勒斃,在她身上,有半張信紙,信紙上的抬頭赫然寫著莫法醫三個字,對於莫海右,警察們都非常熟悉,雖然沒有寫全名,但法醫二字加上姓氏也足以讓他們想到莫海右了。


    但奇怪的是,昨晚明明還有幾張信紙的,今天卻隻剩下了半張,大部分信紙內容都被撕去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呢?


    這樣一來,謝雲蒙算是放下了一半心,因為這樁案子在他手裏,莫海右就不會那麽快出事,他們還有調查取證的時間。等到前期工作處理完,謝雲蒙一看手表,已經是中午12點多鍾了,他顧不上吃飯,立刻撥通了惲夜遙的電話,現在,隻有靠惲夜遙的分析推理,他們才能用最快的速度找到莫海右,莫海右必須盡快出現,自己向警局解釋清楚這件事。


    刑警還沒有說上幾句,惲夜遙兩個人都懵了,大腦一片空白,真是擔心什麽?什麽就會來。兩個人約好在惲夜遙家附近的便利店見麵,謝雲蒙一掛上電話,馬上發動汽車往惲夜遙家方向而去。


    擱下刑警的電話,惲夜遙隨即撥通了莫海右的手機,可撥了很多次都是忙音,演員先生癱坐在沙發上,感覺天都快要塌下來了,手中握著的手機還在不停‘嘟嘟嘟’響著。


    莫海右居然會在第二天早晨就出事,這是惲夜遙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總以為,就算莫海右出發去了他們不知道的地方,也會等幾天才有消息,他的小左一向處事謹慎認真,怎麽會莫名其妙在小旅館裏殺人呢?


    如果說有人在背地裏跟著莫海右,那就隻可能是寄信人,可是寄信人殺掉前台服務員有什麽用呢?難道是莫海右不小心把信紙遺落在了旅館裏,而信紙中隱藏著的秘密被前台服務員看到了,所以寄信人才不得不殺人滅口?


    這樣想雖然是通順的,但到底信紙裏會隱藏什麽秘密呢?惲夜遙想來想去,隻有一件事,那就是安穀夫人背後的案子。


    時間是下午1:50,惲夜遙和謝雲蒙麵對麵坐在便利店的角落裏,他認真聽著謝雲蒙講述案件狀況,並且把自己的初步分析一五一十告訴刑警先生。


    惲夜遙說:“小蒙,你們必須要去調出安穀夫人案子的檔案,當年,這件案子是哪個警局負責的?你知不知道!”


    “不是很清楚,不過隻要是在本市發生的,問一下立刻就會知道,現在我們必須兵分兩路,我這邊負責全權處理旅店兇殺案,給你盡量騰出尋找的時間,還有安穀夫人的案子也交給我去了解,我會把詳細檔案帶到你的麵前。”


    “安穀夫人?你是怎麽知道的?”來不及經過大腦,惲夜遙立刻反問。


    羅意凡說:“看來,當年的那件毒殺案莫法醫已經告訴你了,不過我對於毒殺案並不了解,隻是因為有人委托我辦事,知道一些皮毛而已,所以你問我案子的情況,我幫不了你多少,我隻能說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你快說,安穀夫人和小左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遙,在茶餐廳開業不久之後,有一個女孩找到了我,她自稱是安穀夫人,一開始,我看她隻有十幾歲的年齡,自稱夫人非常奇怪,所以認為她隻是想要惡作劇而已,讓她吃點東西迴家去就行了,可是當我看到她的模樣之後,就立刻接受了她的請求。”


    “這些年以來,茶餐廳表麵上提供飯食和休息服務,但實際上,我也解決了很多複雜事件,都是一些不願意報警,但又搞不清楚自身狀況的委托者,我幫助他們,隻是為了幫他們搞清楚狀況,理清思路,如果發現有刑事案件存在,我就會讓他們自己去報警,等待警方處理。”


    “如果沒有發現,我就會負責幫他們把所有事情都搞清楚,當然,看情況而定,我也會收取一部分傭金。”


    第五百八十三章羅意凡的第一個委托者


    “這個女孩就是我的第一個委托者,她講述的事情非常詭異,時間可以推延到安穀夫人毒殺案發生之前。出於好奇,我問小姑娘今年到底多少歲?她告訴我說,她已經36歲了,這讓我感到非常吃驚。”


    “明明看上去隻有十六七歲的樣子,於是我讓她證明,自己確實是36歲,她沒有拿出身份證,而是解開了身上那件粉底圓點的帶帽外套,你知道我看到了什麽嗎?”羅意凡故意賣了一個關子,讓惲夜遙自己來問。


    惲夜遙正聽得好奇,並不在乎這些,問道:“快說吧,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了兩個人,兩個共享同一身體的少女,一個頭顱在脖頸之上,另一個頭顱長在肩膀的側邊,雖然是在燈火通明的地方,但我還是嚇了一跳。”


    與惲夜遙相同的直覺一直困擾著莫海右,這種直覺,對惲夜遙來說,可以幫他看到更多的真相。可是對莫海右來說,看到的卻是更多人性的陰暗麵。他不喜歡這樣,一點也不喜歡。也許,愛情和親情沒有把他和惲夜遙捆綁在一起,也就不會激發出他的直覺了。


    安穀夫人是第一個讓莫海右意識到無助和仿徨的人,而惲夜遙是除母親之外第一個讓他纂刻進心底深處的人,這兩個人,沒有可比性,卻總是同時出現在腦海中,莫海右在想,也許這次以後,他可以徹底忘記安穀夫人。


    ‘安穀…真希望你能幸福,如果你活著,我就沒有必要對小遙說謊了……’


    想起傍晚時在家裏的對話,莫海右感到一陣無力,他從不願意對小遙說謊,可這一次實在是迫不得已。他和安穀夫人的過去,雖然無關愛情,但講給小遙聽,他還是開不了口。


    一路沉思,莫海右已經忘記了剛才見到的白色身影,今天的他不知道為什麽,和平時相聚越來越遠,倒是和惲夜遙越來越近了,好像真的變迴了惲海左一樣。


    潑墨一般的黑色籠罩著前方的道路,雖然車燈照亮了一部分,但依然感覺整個人都陷落在黑暗之中無法自拔。在汽車後麵不遠處,白色身影像幽靈一樣跟隨著莫海右,手裏拿著那束殘破不堪的黃色蝴蝶花。


    既然他就在那裏,而且個人的感覺並不美妙,那麽,我們就暫時先把他稱之為幽靈吧!


    視線漸漸離開汽車尾部,靠近幽靈,他的身高接近1米9,肩膀卻很窄,白色上衣拖到地上,顯得整個人像竹竿一樣,露出來的皮膚全都和衣服顏色一樣慘白,包括頭頂也是一樣。


    我們看不清楚,幽靈的頭頂上究竟是披著白色薄紗,還是原本就沒有頭發。


    夜晚的街道上,幽靈緊跟汽車,當他加速或者倒退急停的時候,身體內部總會發出一種類似喇叭聲音的輕微‘滴滴’聲,比樹葉被風吹拂之後發出的摩擦聲還要輕,除了幽靈本人之外,沒有人注意得到。


    “你們好,是要住店還是吃飯?”


    “我們想要住一個晚上,再繼續趕路。”


    “哦,是出來旅行的嗎?怎麽不讓小輩陪著一起出來?”旅店老板一邊客套著,一邊把人請進大廳裏麵,對總台的服務員說:“給安排一間舒適一點的房間,通風要好,適合老人居住。”


    “好,我這就安排,叔叔阿姨,請先登記一下。”櫃台裏醒來的服務員微笑著說。


    很快,老夫婦就登記完了名字,雖然服務員要求他們把身份證拿出來看一下,不知道什麽原因?年邁的妻子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身份證,最後隻好作罷了。


    老板親自把夫婦二人引到樓上去挑選房間,他們卻不願意上樓,而是隨便在一樓挑了一間,老頭說自己的妻子腿腳不方便,不能夠爬樓梯。


    本來這並不是一件要求很過分的事情,可偏偏他們挑的那間房間就是莫海右昨天住過的房間,老板再三推薦其他房間,可是老頭看了看之後說,每個房間的布置都差不多,還是感覺自己原來挑的那間通風狀況好一點,所以堅持要住在自己挑選的客房。


    老板隻好讓他們等一等,迴到櫃台去打電話給謝雲蒙,告知情況,問嫌疑人房間是不是可以租出去?沒想到謝雲蒙一口就答應了。


    他說房間裏已經經過了全麵勘察,租出去沒有任何關係,再說他們開放讓旅店營業,就證明線索已經全部提取過了,不會在乎這一點。


    低調負責的警官這樣說,老板才放心把房間租給了老夫婦,接下來,好像老夫婦的入住帶來的好運一樣,一下午旅店裏的生意雖然不似平常那樣人來人往,倒也勉強過得去,一樓和二樓的客房租出去了好幾間,大堂裏吃飯的客人也陸陸續續來了幾波。


    “哎?這可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老板居然會幹這些雜活?”阿姨口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因為他們的老板雖然在家什麽都做,但在這裏卻從來不幫服務員做事,而且為人小氣又好麵子,總是在他們麵前一副高傲的樣子。


    小林也不在意阿姨的反應,自顧自趴在櫃台上哼歌,她時不時抬頭看看老夫婦的房間門,每次看,不算漂亮的小臉還會微微有些紅。


    她的這些反應阿姨倒是一一看在眼裏,搖了搖頭,阿姨提起拖把桶想要把髒水去倒掉,她行走的方向不是衛生用具放置的地方,而是廚房,小林趕緊對她說:“阿姨,廚房不要去!”


    “為什麽?隔間裏的下水道有些堵,我想用一下廚房裏的水槽。”


    “那個…大廚今天好像帶了條蛇迴來,有小臂那麽粗,小廚師們正在學著殺蛇呢,他們誰也不讓看,還關了外麵的燈,你就不要去打擾了,衛生間的池子不是好用嗎?反正也不遠。”


    “不是遠不遠的問題,衛生間池子太高,我不方便。”


    “好了啦,就將就一下,我可不想被大廚罵,你就去那邊吧!”小林笑嘻嘻說著,從櫃台裏走出來,推著阿姨的肩膀,把她轉向衛生間方向。


    看著阿姨進入衛生間小門,小林好像完成一件大事一樣鬆了一口氣,再次看了看老夫婦所在的那扇房門,才迴到自己的工作崗位上。


    時間是第二天晚上7:00,旅店裏一切如常。


    ——


    “帥哥,小姑娘能幫忙嗎?”年輕男人的口氣中充滿了疑慮,好像並不信任剛才進入房間的服務員,他說:“這裏的人我們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和兇手有關,你就隨隨便便找人幫忙,萬一她出賣了我們怎麽辦呢?兇手可是會趁機逃走的。”


    “那又有什麽關係,你以為你那位保護者真的放心我們倆在一起?算了吧,他比我姐姐還會擔心你這個軟腳蝦!剛才你數過腳步聲吧?好幾波人跟著我們一起住在了店裏,我敢保證,一個也不可能是真的客人。”另一個帶著些沙啞,充滿磁性的男人聲音說道。


    熬夜對於小姑娘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她已經習慣了,想起剛才在老夫婦房間裏看到的人,小林就仍不住傻笑,她覺得幸運之神真的太眷顧自己了,竟然可以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見到偶像,那可是一輩子都不太可能會有的機會。


    偶像那張帥酷的臉龐,讓小林心髒一直保持著激動的狀態,在她的口袋裏,還有兩張嶄新的門票,那是不久之後才要開演的新劇,房間裏的人把它當做辦事的酬勞給了小林,這對小姑娘來說,可比金錢重要多了。


    ‘等一下,一定要讓他簽名,然後再合個影。’小林擺弄著手機,她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角落裏,阿姨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這邊。


    衛生阿姨才是昨天晚上最後一個和死者說話的人,但誰也沒有看到,今天早晨警察來的時候,應該詢問過旅店老板,昨天晚上在旅店裏所有人員的電話和姓名,但這個阿姨卻完全沒有被叫來詢問。


    這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老板隱瞞了阿姨昨天晚上上班的事實,沒有把她說出來!再進一步延伸,老板很有可能知道,阿姨才是最後一個和死者說話的人。如果這一步推測正確,那麽旅店老板對警察說,莫海右半夜離開旅店之後,沒有人再同死者說過話,就因該是不折不扣的謊言了。


    所以,到目前為止,旅店拉板和阿姨都非常值得懷疑,按照正常來說,店裏發生了殺人事件,旅店老板應該坐鎮才對,可他今天傍晚又匆匆離開了,假設不是家裏有急事,在沒有查出殺人兇手的情況下,老板為何能如此放心大膽呢?難道不怕罪犯再次進入旅店嗎?


    這些問題都非常值得思考,有很多可能性,謝雲蒙淡然會派人跟蹤老板,不過結果需要時間來等待,現在,我們的視線轉移到一片漆黑的廚房裏麵,來看看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黑暗中,幾個男人圍攏在一起,看不清他們的麵目,隻能隱隱約約看到,他們身上都穿著深色的衣服,與廚師的白衣白帽根本不搭調。


    “我說,我們呆在這裏守一個晚上也不是辦法,那些人已經知道事情敗露了,今天晚上根本不會有任何行動。”其中一個人粗著嗓門說道。


    鑽進洞口之後,莫海右大致環顧了一圈,除了破爛的家具,就是厚厚的灰塵,根本就沒有人來過的跡象,灰塵上一點腳印和手印都沒有,蜘蛛網倒是結了不少,那些蜘蛛,常年沒有人清理,有的個頭都跟小甲蟲差不多大了。


    輕歎一聲,莫海右從包裏拿出一瓶噴霧,朝著周圍稍微噴了一下,立刻那些蜘蛛紛紛掉落到地上,蜘蛛網也融化掉了。噴霧沒有味道,是莫海右自己配置的。


    噴完之後,莫海右邁開腳步走進了小雜貨屋內部,他有一點輕微的潔癖和對某些事物的強迫症,不過,在別人眼裏也並不明顯,隻是他自己覺得很在意而已。


    尤其是昆蟲,莫海右極其不喜歡昆蟲,從小大概就這樣,為什麽是大概呢?因為莫海右沒有小時候的記憶,所以他對小時候的大多數事情,隻能停留在直覺和猜測的範疇之內。


    鋥亮的皮鞋踏上灰塵遍布的地麵,不一會兒,鞋頭上就灰蒙蒙一片了,莫海右隻是看了一眼,沒有太過於關注,他此刻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兩件事情上麵。


    第一件事情是如何找到正確的切入點。什麽是正確的切入點?就是安穀夫人在信中所寫的房子真正入口,她說莫海右從來沒有找到過。對此,莫海右第一次感到自己像是迷了路的瞎子!


    以前,他單獨來過,和謝雲蒙、惲夜遙一起也來過,那麽多次了,法醫先生幾乎看遍了火照之屋所有的地方,甚至地下房屋他都仔細勘察過。安穀夫人說真正的屋子內部,到底是指哪裏?目前莫海右還沒有頭緒。


    第二件事情就是剛才的白衣人,自從他閃入房子之後,莫海右就意識到他一直在跟蹤自己,之前路上看到的影子和黃色蝴蝶花,現在想來,也不是恍惚之間的假象那麽簡單了。


    這個人是誰?是幽靈嗎?絕不可能,他一定是一個和安穀夫人有關的人,也許是當年案子的漏網之魚,也許和案子沒有關係,隻是現在出於不可告人的目的,想要來攪擾他的調查。


    五年前,火照之屋的正麵確實是光鮮亮麗的,而且紅木和楓葉也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可是現在,這一切都變成了一張牆紙,遮掩著裏麵已經被拆空的廢墟,一切都麵目全非,房子除了框架之外,所有的東西都成了碎塊和粉末。


    伸手扯掉牆紙,當大片偽裝物落地的時候,一尊死神雕像展現在莫海右眼前,不過,已經不是當年令人恐懼害怕的死神雕像了,而是一尊廢墟,紅色的火焰背景都已經褪色粉碎,隻留下內部寥寥幾根鋼架在那裏支撐著,死神維持著原來的姿勢,頭部不知去向,撫摸靈魂的那隻手也斷裂了,而代表徹底被征服的燒焦靈魂,他的位置空空蕩蕩,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了。


    莫海右慢慢靠近雕像,死神殘留的灰色軀體吸引著他的視線,法醫瞳孔中的黑色越來越濃重,仿佛化不開的濃墨一般。


    “不要再躲了,如果你真的舍不得這裏,就該好好生活下去,而不是想盡辦法把我重新引迴來……”


    低沉而又悲傷的聲音喚醒了死神,‘他’白色的身軀漸漸抬起,一個圓形的東西從雕像背後滾出來,滾到法醫腳邊停下,來迴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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