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反複複的話語在惲夜遙耳邊想起,令他逐漸平靜下來。當兩個人再次分離的時候,辦公室門外也傳來了警員的敲門聲。


    “莫法醫、惲先生,要出發了!”


    “好,我們馬上就來。”莫海右應答一聲,拿起餐巾紙替惲夜遙擦幹淨眼眶裏溢出來的淚水,對他說:“小遙,你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等找到了薰衣草別墅,我和謝警官依然會站在你的身邊,一個都不會少,知道嗎?”


    “我相信你們,一個都不會少!”惲夜遙笑了,可是他的笑容卻讓法醫先生感到心痛!


    ‘你的這份愛永遠都不會屬於我,就像父親的愛一樣!可我依然心甘情願的站在你身邊,因為我愛你!無論我對父親的恨有多深,我對你永遠都不會有恨,隻有愛!’


    放開手,莫海右讓惲夜遙先走出辦公室,自己偷偷將準備好的一個小瓶子塞進了口袋裏,然後跟著他一起走了出去,在這個小瓶子裏,有小半瓶淡黃色的液體,那是莫海右剛剛提煉出來的,他在心裏祈禱著,希望這瓶東西要麽不派用場,要麽就派上它該有的用場。


    好幾輛警車很快就出發了,疾馳向曾經發生羅雀屋殺人事件的l山故地,一路上,警笛轟鳴警燈閃爍,上班途中的路人紛紛側目避讓,猜測著到底發生了什麽大案子?坐在頭一輛警車裏麵的惲夜遙始終緊緊抓著莫海右的手,很用力很用力,如同他緊緊絞纏著的心髒一樣。


    莫海右的那雙眼眸已經恢複如常,窗外與過去相同的景色一幕幕掠過眼前,他想起第一次與惲夜遙見麵的那一天,也是在驗屍現場,惲夜遙開口叫他惲海左的時候,他自以為平靜的心,如同被尖銳的東西劃過,當時他不明白這是為什麽?所以隻能用冷漠來應對。


    可現在他什麽都明白了,為什麽還要時常用冷漠來掩蓋呢?插在口袋裏的手緊緊捏著小瓶子,幾乎要將它捏碎,手心裏傳來的觸感幫助莫海右將深藏在心中的愛與恨,死死壓製下去,不讓任何人了解這一切……


    ——


    薰衣草別墅殺人事件,第三天淩晨1:50左右,l山附近


    米小東追逐著神秘男人,來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當他踏上那一片廢棄的,像垃圾場一樣的田埂時,米小東皺起了眉頭,他想不清楚目標來這裏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那邊吳偉雲家門口已經委托別的警員偷偷守著了,米小東電話裏關照一定不可以讓吳偉雲發現,如果老人出門的話,要及時打電話給他。現在幾個小時過去了,米小東的手機都沒有震動過,說明今天晚上吳偉雲不可能再有什麽行動,他可以專心致誌關注這邊的情況。


    首先就要搞清楚這個神秘男人的真實身份,以及他和吳偉雲之間的關係,這一點也許對破案有重大的幫助。此刻米小東還沒有意識到案件即將真相大白,還在揣度著該怎樣找到更多的線索,幫上還在兇殺現場的謝雲蒙。


    帶著滿腹的疑惑,米小東沿著田埂,一寸一寸向前移動,遠處的黑影好像趴在地上找什麽東西?米小東感覺他所在的位置,應該是之前有密道的那個地方,但是多年沒來此地,再加上村莊早已被夷為平地,米小東自己也不能肯定所想的是否正確。


    ‘當年所有的密道都被埋掉了,而且,知道有密道的人,除了他們幾個刑警和偵探之外,就隻有之前住在這裏的村民了,難道……這家夥和村民有什麽關係嗎?’米小東在心裏猜測著,繼續無聲無息地向目標靠近。


    趴在地上摸索的人根本就沒有發現身後有一條尾巴,他兀自找著正確的出入口,當手碰觸到泥土下麵一塊硬邦邦的東西時,他趕緊直起身來,用邊上的樹枝開始撬挖。


    地下出入口的蓋板每次使用過之後,他都會將入口處一小段空間全部用泥土埋上,再在蓋板上麵鋪上偽裝,弄得和周邊一模一樣,這樣子一來的話,就算有人僥幸找到出入口,打開蓋板之後,看到的也是之前被填埋過的模樣,不會認為通道已經被挖開。


    所以,他迴來的時候如果發現蓋板上麵沒有泥土,或者蓋板下麵沒有被填埋,就會立刻知道事情已經敗露,選擇逃跑。不過這麽多年以來,他從來就沒有發現過這種狀況,就像現在一樣,髒汙的雙手掀起蓋板那一刻,裏麵紮紮實實的泥土與他走的時候一模一樣。


    男人心裏一下子放鬆了很多,現在的時間估計薰衣草別墅的西屋已經傾斜,他必須要在那裏變成墓地之前趕緊迴去,把自己也變成地下洞穴上麵的‘受害者’,等待警察來救援才好。


    企業那邊的20%股份,男人很慶幸當初沒有掛在自己的名下,所以現在就算是最壞的結果,企業那邊所做的事情被警方調查出來了,他也有可以推卸責任的對象,不過,那個人在他迴去的時候,可能已經變成了死人。


    用力摳挖著地下泥土的男人,嘴角扯起一絲弧度,他想到了那個自負的刑警先生,自以為是地對他們進行詢問,自以為是的讓他們聽他的話,到頭來還不是成為他殺戮的對象,那條蛇現在也沒用了,薰衣草花田和別墅一旦陷入地下,那條蛇要麽逃跑,要麽就是一起被埋掉。


    這麽多年來,男人感覺自己所受的苦難終於要到頭了,他終於可以擺脫陰暗潮濕的囚籠,終於可以有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了,到時候,隻要用死者家屬的名義將那20%的股份變現,可以在這裏重新建造新的薰衣草別墅,重新開始新的生活,將過去的一切全都拋掉。


    想著未來的美好,男人手中更加用力,地下的坑洞也越來越深,給他挖鬆的土層紛紛向下流瀉,最後,男人從地下通道伸手可及的地方摳出來一塊堅硬的藍綠色塑料網,將它單手拋擲進一邊的垃圾堆中,整個人進入地洞,將上麵的蓋板重新按原樣蓋好。


    剛才挖出來的泥土被他很小心的堆放在蓋板四周,像是座小山一樣,當男人進入用力振動蓋板的時候,泥土就紛紛向中間凹陷的地方滑落下來,重新掩蓋上了那處通往薰衣草別墅的出入口。


    等他的身影消失,米小東迅速走了過來,他看準地方隻挖了幾下,馬上就確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果然是把密道挖開了,看來這個小子肯定和過去有關。’


    毫不猶豫,米小東掀開蓋板傾聽著裏麵的腳步聲,腳步聲變輕的時候,他一下跳進了地下洞穴。經過兩個拐彎的地方,就看到了一條直通到底的通道,這條通道與米小東記憶中稍稍有些區別,兩邊岩石壁上的洞口雖然還在,但並沒有如中間一樣被挖開。


    米小東隨手將其中一個牆洞裏的泥土挖出來,檢查了一下,裏麵卻是被填塞得嚴嚴實實,並沒有挖開的跡象。看來這次的犯人也不是十分聰明,如果他腦筋夠好的話,就會把這些之前繞來繞去的分支路途全部挖開,並按原樣隱藏起來。


    這可是躲藏的好地方,萬一罪行東窗事發,他如果在秘密通道裏和警方遭遇,還可以依靠這些洞口繞到警方身後逃之夭夭,或者暫時躲藏起來,可他明顯沒有想到這一點。


    米小東拍拍手上的汙垢,貓起腰,腳步輕盈而又快速的朝著洞穴深處追蹤過去。時間是第三天淩晨2:35左右。


    ——


    羅意凡蹲在傅責屍體的邊上,地上大片血跡還未幹透,他小心翼翼不在血跡上麵留下腳印,仔細觀察著屍體,傅責確實是被人攔腰砍斷的,這個人的手法非常利落幹淨,皮肉切麵平整,脊椎骨雖然沒有完全斷裂,但也隻有一點點粘在一起,說明這個人用了很大的力氣,一刀嗬成!


    兇器也不可能是那種家用的小刀或者菜刀,羅意凡在房間周圍觀察,兇器肯定是被犯人帶走了,但是,房間裏沒有留下類似的印記,大片血跡上沒有其他人的腳印和手印,上麵有一個人躺過的痕跡,一定是謝雲蒙留下的,沒什麽用。


    羅意凡低頭聞了聞地上的血跡,已經聞不到藥的味道了,隻有濃重的腥臭味,這說明迷藥有可能已經完全揮發。兇手開著窗戶,也許就是因為要讓迷藥盡快揮發,而將屍體的上半身拋出窗外,卻不讓他掉落到樓下去,是因為想要把謝雲蒙及時吸引到樓上來。


    這些都沒什麽可以多加思考的,羅意凡想著,伸長手臂輕輕將傅責身上的衣服撩起來一點點,衣服很多地方已經與皮肉粘在一起了,露出來的地方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都是傷口,這些傷口高高腫起,掩蓋了原來皮膚的狀況。羅意凡一寸一寸仔細觀察著,他心中有一個猜測,但需要找到證據。


    幾分鍾之後,羅意凡的另一隻手輕輕掠過傅責的腋窩底下,不是靠近身體的那一邊,而是靠近手臂的那一邊,那裏是少數沒有豁開刀口的地方,也是兇手最容易忽略的地方,羅意凡在這裏發現了被繩索勒過的痕跡,而且很深,這立時讓他的想法得到了證實。


    傅責很早就被兇手隱藏在了這間東屋裏麵,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剛才他出來的密道出入口下麵。但傅責又是在死亡五分鍾之前,由謝警官親自送到薰衣草別墅東屋門口的。這說明,也許從一開始白芸和傅責就都是假的,真正的傅責早已經被人綁縛在秘道裏麵,等待著被殺害了。


    但是假扮的人究竟又是誰呢?這件殺人事件中已經沒有多餘出來的人頭了,所有的人都清清楚楚的擺在眼前,一開始在倉庫裏就死了三個,吳偉雲、劉韻和白芸又沒有什麽相近的親人,沒有出現過的駱玲玲,羅意凡認為最有可能的人選是文淵。薰衣草別墅中所住的幾個人,不管是昏迷還是死亡,反正都在,也不可能去替換別人的身份。


    如果兇手使用雇傭者的話,哪個雇傭者願意來幹這麽血腥的事情呢?而且,現在兇手本人的身份也是個謎,既然他可以假扮房主人傅責,那是不是說明這個房主人和兇手長得很像呢?不,如果真的長相相似,兇手就不用砍傷屍體的臉部了。


    羅意凡算來算去,殺人事件都找不出多餘的人員編排了,他隻能認為,兇手用了某種方法,用現有的幸存者身份同死者身份互相交換利用,而自己隱藏在其中不斷扮演不同的角色,可是這一點他到底是怎麽做的?羅意凡現在又沒有辦法一下子想通。


    死亡伴隨著謎題,謎題之中又會產生推理和解答,羅意凡抬頭看向窗外,這扇窗戶和對麵的窗戶距離十分近,他可以直接看到房間裏麵,雖然他此刻不知道對麵的房間到底住的是誰?但我們知道,他所在的房間是東屋走廊左邊的第一間,也就是說,倚著窗戶相對的房間,應該是傅責安排給許青的那間房間,是到現在為止,唯一沒有人進入過的房間。


    羅意凡發現房間裏有一個嬌小的黑影在移動,黑影把身體壓得很低,上半身幾乎彎到窗框下麵,但羅意凡依然一眼就認出來,她是一個女人。


    赤紅色的瞳孔不動聲色觀察著,女人始終沒有抬起頭,也沒有讓他看到麵目,羅意凡也不著急,繼續等待。他認為謝雲蒙在一樓,這個女人根本不可能往樓下去自投羅網,她也許做完什麽事情之後,就會從窗戶爬出來,到那時,羅意凡自然可以看清楚她的麵目。


    可羅意凡錯了,謝雲蒙已經倒在一樓,還在這棟房子裏行動的調查者就剩下了她一個,對麵的女人是決不會選擇從窗口離開的,他一定會走出房門,然後從一樓逃走。所以羅意凡的等待,很可能讓他錯過抓住犯罪嫌疑人的最佳時機,更會讓他錯過援救謝雲蒙的唯一機會。


    不管惲夜遙和莫海右再怎麽火急火燎的趕往薰衣草別墅,他們都不是一分鍾兩分鍾之內可以到達的,羅意凡現在是謝雲蒙所能依靠的最後一棵救命稻草。事情正向著最壞的方向發展,兇手是否會因此逃跑?謝雲蒙是否能夠渡過難關?這一切都在羅意凡的一念之間。可惜,他還沒有意識到已經發生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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