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呆呆的站著,一動不動。八年前,麵對陰險的沈威,他也這樣站著,手裏握著一枚雙麵刀片,懷著可怕的決心要和沈威進行一場生死搏鬥。


    當時,沈威的皮帶高高的舉了起來,卻猶豫找沒有立刻落下來。


    “你好像並不怕我。”沈威獰笑著逼進一步。


    “太看得起自己了,你有什麽好怕的?”鄭天豪昂然笑對沈威。


    “好大的膽子,敢這樣說話!”沈威頓了一頓。


    “阿梅被你害死了,我要為她報仇!”


    鄭天豪獰笑著拿出刀片嗖的一聲向沈威的頸項劃了過去。


    沈威似乎驚呆了,然而與其說鄭天豪的復仇行為出乎他的預料,不如說是對方向他公布的消息讓他震驚。微弱的燈光下,一道寒光劃著名弧形向他揮了過來,沈威本能的閃了一下,左手一抬,輕輕巧巧的握住了鄭天豪的手腕。


    鄭天豪渾身無力,但是眼神卻閃爍著徹底的瘋狂:“王八蛋,今天非宰了你不可!”他像一條毒蛇一樣嘶嘶的叫著,另外一隻手伸出去徒勞的想要抓沈威的臉,沈威略微偏了一下,下意識的又控製了鄭天豪的左手。


    沈威怔怔的看著無力的扭動著、叫罵著的鄭天豪,臉上慢慢現出一絲悽然的神色,他猶豫了一會,忽然嘆了一口氣,放開鄭天豪,一語不發的轉身走了。


    鄭天豪愣了,他想不到對方會如此輕易的放過他。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刀片還在,可是他已經渾身無力了。此刻,斷掉的肋骨和左手的三根指頭還沒有完全復原,經過方才的劇烈掙紮,又開始鑽心的疼起來。


    他咬緊嘴唇,直到嘴裏滿是血腥氣,然後艱難的追了幾步:“沈威,狗日的,有種別走!”


    沈威根本就不理會他,走向遠處的燈光。他的背影在鄭天豪的眼裏越來越大,直到充滿了整個視野。鄭天豪艱難的往前追了幾步,便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此刻,他渾身酸痛,仿佛要虛脫一樣,無奈之下靠著一根電線幹蹲了下來。他覺得自己一點用也沒有,既沒能為妻子報仇,甚至也沒能讓對方殺了自己。他的心裏空蕩蕩的,人生已經沒有了任何牽掛。兒子自己找到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麽,自己也該實現戀愛時對妻子的承諾,去和妻子團聚了。


    他緩緩的站了起來,來到馬路上,往東走去。在火車站,他隨便搭上一列慢車,打算找個人煙稀少的地方了卻自己的生命,可是因為沒有車票,剛剛離開唐山,就在三間房被乘務員踢了下來。


    他絕對沒有想到,就在他決定離開人世的時候,沈威已經先他一步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沈威,這個外貌儒雅實則內心齷齪的傢夥曾經不惜一切代價要把鄭天豪夫婦置於死地,可是聽到阿梅自殺的消息以後卻惘然若失,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心空蕩蕩的。阿梅曾經是他的至愛,可是這個傻女人卻選擇了鄭天豪,於是他對阿梅的愛忽然間變成了深入骨髓的痛恨。


    阿梅死了,鄭天豪變得什麽也不是了。沒有阿梅,再繼續作踐鄭天豪有什麽意義?他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讓阿梅痛苦,讓阿梅知道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現在,沈威的生活沒有了任何目標,阿梅的死也讓他第一次產生這樣的懷疑:我是不是有點過頭了?


    沈威要給自己一點時間,他要好好想想最近發生的事情。於是,他就像一直鬥敗的公雞一樣,低著頭在唐山市的大街小巷沒有目的的穿行起來。


    沈威漫無目的的逛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兩個小流氓盯上了。因為他長得比較魁梧,通常一般的痞子流氓不敢隨便招惹他,可是那天他的姿態顯得太落魄了,並且頭上戴的是一頂嶄新的軍帽,當時又是在漆黑的夜裏,諸多因素綜合在一起,給他帶來了殺身之禍。


    文革時期,軍帽在年輕人的眼裏代表一種至高無上的風尚,如今的追星族比起他們對軍帽的崇拜簡直可以說是小巫見大巫。當初,即使是帶槍的解放軍戰士單獨走在街上,帽子也可能會被小流氓給搶走,他們知道解放軍不可以隨便開槍打人,所以做起這樣的事情有些有恃無恐。(東皮註:崇尚軍帽的事情是真的,東皮曾經碾轉聽到這樣的一件事情,不知真假:文革時期,一個團長帶領警衛員在街上走的時候,被一個騎車的小流氓盯上了,那時候團長的穿戴沒有什麽特殊的標誌,所以被誤認為是普通戰士。那小流氓騎車快速從身邊掠過,順手搶了團長的帽子。警衛員連忙鳴槍示警,那小子似乎不懂得鳴槍的意思,仍舊玩命的飛奔,警衛員一氣之下就給了他一槍。小流氓跑到家裏見到母親,隻來得及說一句:他們開槍了……。後來似乎警衛員沒有得到什麽嚴重處分,因為他已經鳴過槍了。)


    小流氓搶奪沈威的軍帽,沈威本能的採取了反抗行動,他麻利的把其中的一個按到在地上,卻沒有提防另外一個從背後捅了他一刀。


    那一刀正中心髒,當時他隻來得及迴頭看了看那個滿是恐懼,並且還帶有幾分稚氣的臉,便一頭栽倒在了地上。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沈威渾身發冷:這就是報應嗎?我幹嗎要害死阿梅?


    鄭天豪不知道沈威死了,沈威的形象,甚至連妻子的形象那一刻在他的大腦中匆匆而過,他之所以迴想往事,無非要為自己調整一下緊張的神經,此時此刻,真正占據他的全部思想的是:兒子是不是還活在人世間?他顫抖著往前走了幾步,不論等在前麵的是什麽結局,他都必須像個男人一樣勇敢的獨立承擔。八年前,在應該往前沖的時候他退縮了,如今他不能再做逃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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