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會是最沒勁的地方。我捧了個自助餐盤子站在兩個舉高腳杯的男人中間,不停地陪笑不停地把中文和英文顛來倒去地說。等兩個人終於ok了,盤子裏的小牛排也涼了。


    我悻悻把盤子丟在一邊,另外拿了一個準備去弄點生魚片和凍龍蝦來吃。我有錢的時候也挺願意去吃死貴的迴轉壽司和馬仔刺身。隻是最近窮久了,經常連5塊一碗的拉麵都吃不起,難得今天有機會,不吃到惡心決不退縮。


    “hi,”有個人遞了杯柳丁汁,我正給龍蝦噎著,頭也不抬就接過來豪飲,喉嚨口順了才說聲謝謝,然後繼續往嘴裏塞蘸滿芥末的三文魚刺身。


    “你真可愛。”半生不熟的中文。


    我這才抬頭看來人。是剛才和佐正談笑風生的澳洲男人。


    非常幹淨漂亮的人,西服和領帶都很合體,頭發打理得油光水滑,一根亂的都找不著,連笑容都是恰到好處的那種。


    我衝他點點頭,不太想說話。


    澳洲是同性戀的天堂。我一眼就能辨認出麵前這個是同類。


    我是寂寞很久了,所以不打算拒絕。


    搭了兩句話他就湊過來,手從我的腰上慢慢滑到臀上。


    我沒有迎合,但也沒有反抗。


    “我們到那邊去。”他摟著我往陽台上走。


    “方其!”我一震,忙轉過頭去,看到徐佐正鐵青的臉。


    “對不起打擾了,我有點事要我的翻譯幫忙。”他嘴上說得很客氣,抓我胳膊的手那勁道可是一點也不含糊。


    等澳洲男子訕訕走開了,他瞪著我:“我請你來是為我工作的,不是讓你勾搭男人尋歡作樂的,明白嗎?”


    我撇撇嘴給自己倒了杯紅酒轉身就走。


    “方其你就不能檢點一點嗎?”


    我的手“啪”地一下把玻璃杯捏碎了。


    這次的翻譯做了三天,給錢的時候他們倒是一點也不小氣,給了整整3000。我捏著那疊不薄的鈔票心裏總算有點舒坦。徐佐正和我握了握手:“thank u for your service。”


    他的手修長而溫暖。我看著他狹長迷人的鳳眼心裏想,啊,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


    他掏出筆在一張鈔票上寫下一串號碼,然後遞給我,微笑了一下:“這樣就洗不掉了。”


    我哈哈大笑:“我會把它花掉。”


    那3000塊錢我又很快地用完了。和大多數男生一樣我永遠搞不清自己錢包裏還有多少錢,也永遠不知道“儲蓄”兩個字要怎麽寫。反正有錢就趕快花掉,沒錢的時候就餓餓肚子熬兩天。我和文威在潦倒的時候曾經兩個人靠10塊錢過了整整一個禮拜。


    文威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是我們那個圈子裏的人,可他能理解我,對我那些床伴也總是客客氣氣的,甚至經常自覺地把房間讓給我,自己大冬天的晚上在街上晃蕩。所以我傷心的時候常會抱著他說:“這個世界上隻有你愛我!”這句話是歐也妮對她的大個子女仆娜農說的,文威就有著娜農的那股敦厚勁,可我比起歐也妮的聖潔就差遠了。


    和我上過床的男人數都數不清,有好多個我連臉都沒看清楚就做了,等醒過來的時候他們早走得不見人影,就算日後在路上碰到,多半我也認不出來。


    一開始我還有點不習慣,一個人怔怔坐在床上,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到後來醒來看到床上還有人就會想一腳踹他下去。


    我不知道這是成長還是墮落。


    “方其你y有病啊。”文威又在咋咋唿唿。


    “靠,你y才有病,他媽煩不煩。”我抱著牛津大字典埋頭苦翻。搞定這篇翻譯的話下麵兩天的飯錢就有著落了。


    “錢包裏不還有100嘛,昨晚還讓我跟著你啃饅頭,你是人啊你。”


    “那錢你別動。”我有點煩躁


    “幹嘛,別是有紀念意義你舍不得花吧。”


    “還讓你說中了。”我點了根煙,“這錢是徐佐正給的,上麵還有他老人家親手寫的手機號碼。你想想,光那個號碼就能拍賣出多少錢哪,何況還有他的真跡。可值錢了,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拿出來。你給我收好,咱們以後的日子就全靠它。”


    “哇,你沒病吧你。想發財想瘋拉!”


    我笑笑低頭繼續工作。


    錢就是錢,不把它花掉難道還收藏啊。我以前總是這麽說的。


    可是我已經習慣了有空就把那張大鈔拿出來,看著上麵的字發呆。


    徐佐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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