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湛沒有打開屋裏的燈,隻就著窗外的燈光,看著床上睡覺極度不安分的人。


    有一種用被子把人裹起來,丟下樓的衝動。


    幸好嚴湛理智尚存,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就伸手去推床上的人。


    試圖將她推醒。


    “啊——”


    曼殊的驚叫聲衝出別墅,劃破夜空。


    換了誰,在噩夢中被人推醒,看到床邊站了一個人影,也會嚇到昏厥。


    曼殊一邊叫一邊拽起枕頭跳起來就朝嚴湛身上一通亂打。


    嚴湛一時不查,被她打了好幾下。


    “住手!”他一邊單手製止她,一邊摁開了房間的燈。


    “是我!”嚴湛沉聲黑臉,抓住了曼殊的雙手,從她手裏奪下枕頭。


    曼殊聽到嚴湛的聲音,終於理智迴籠。


    渾身一個激靈,抬起頭來:“三,三叔?”


    她目光朦朧,就呆呆地望著嚴湛。


    此時的嚴湛穿著一身黑色的睡衣,麵容惺忪帶著幾分疲倦,頭上還有幾根呆毛在跳舞,打破了他平日裏的嚴肅。


    不過,他臉色黑如鍋底,估計是沒想到會被當成壞人打一頓。


    “你叫我什麽?”嚴湛聽清她的稱唿,目光鎖定在曼殊臉上,想從她眼裏看出端倪。


    “我,我不是把你叫老了?抱歉,嚴先生,我那是口誤。”


    曼殊捂著心口,她現在還心跳巨快。


    剛才嚴湛立在床邊,真的差點把她送走。


    太嚇人了。


    大半夜的,這是想幹什麽啊?


    她的噩夢都沒他嚇人!


    “你做噩夢了?”見曼殊不承認,嚴湛也沒多問。


    “嗯。”曼殊不知道嚴湛是不是在關心自己。


    但這時候她卻繼續一個宣泄的對象。


    沒等嚴湛再問,她跌坐在床上,雙腿屈起,自己抱住自己的膝蓋。


    這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又自我保護的姿勢。


    “我夢見自己被人綁進深山,在一個小木屋裏放血。他們綁住我的四肢,最開始是抽血,後來不滿足以抽血的速度,直接把我的手腕割開放血。”


    “鮮血從我的身體裏流出,我努力掙紮,手上和腳上都是捆綁掙紮勒出來的傷,有的深可見骨。”


    “我好疼啊,血流太多了,我的身體漸漸冰涼。有人在瘋狂大笑,還用鋒利的手術刀劃開了我的肚子,一層一層,劃破肚皮的聲音聽起來格外刺耳……”


    她描述的時候,漆黑的瞳孔裏是深不見底的痛苦絕望。


    嚴湛為之一怔。


    她說的這些,不像做夢,倒像是親身經曆一般。


    夢魘不會有如此真實的體驗。


    也不會在清醒之後,恐懼如斯。


    “抱歉,是不是嚇到你了?”曼殊宣泄完情緒之後,再看向嚴湛,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笑容蒼白而脆弱,但目光卻已經變得堅韌。


    方才從她眼裏看到的絕望,仿佛隻是嚴湛的錯覺。


    “你經常做這樣的夢?”嚴湛眼裏閃過深思。


    他原本以為,是今晚的事讓曼殊受了驚嚇。


    但那樣深刻的記憶,絕對不是一次夢魘就有的感同身受。


    隻有不斷地重複同一個夢境。


    就像他,不斷地重複夢見山洪爆發,救人去遲的場景。


    多年來,一直困擾著他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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