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後


    白筱澄開始發覺身體不適是在幫麥文開車後不久,但最近一個月,右腹部尤其痛得厲害,前兩周還曾痛得昏迷,於是她到醫院做檢查。


    但檢查結果卻令她震驚不已,她竟得了肝癌,隻科下一年的生命。


    她渾渾噩噩地載麥文到達他指定的地點。醫生的話仍清晰地在她耳邊迴響。


    “小程,你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嗎?”麥文下車前不放心地問。他很早就發現一向活潑的小程最近變了。


    白筱澄不語,她知道麥文是關心她才會這樣問。


    她來台北不久後,便把大海叔在夏威夷的計劃告訴大海嬸,大海嬸聽完後,氣得立刻追到夏威夷去。後來兩人寫來一封信,說是把台北的房子留給她住,他們決定移民。


    於是,麥文便成為她在台北唯一可依賴的人。


    他們的主雇關係,在經過一年後,發展到近乎朋友的關係。隻是,當他扳著臉孔、大吼大叫時,她仍是他卑微的小司機。


    白筱澄一陣鼻酸。她快要死了!但她不需要他的同情,因為誰也幫不了她!她別過臉,咽下苦楚,大眼努力眨著避免淚水流下。


    “有什麽事情就跟我說。”麥文習慣地撥弄她的短發。


    “我沒事。”她的聲音因哽咽而沙啞,眼中的淚水幾乎要流下,但她還是堅強。勇敢地默默克製著。


    麥文關心地扳過她的肩,“小程,你跟了我一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有什麽困難我一定幫你。說出來。”


    麥文的個性就是這樣,好的時候待她如同弟弟般親切、和藹,教人感動。雖然偶爾愛捉弄她,但一點也不因身份不同而歧視、看低她,這是他和其他有錢人最大的不同處。


    可是此時,她隻希望他帶著他窒人的關心趕快滾開。


    “我說沒事就沒事,不用你雞婆!”她大力甩開他的手。


    “好吧,在這兒等我,我要到雪莉兒pub談事情,有事的話就call我。”


    但他心裏希望不要,因為這迴他是代藍繹跟“天刹盟”談判。藍繹日前被“天刹盟”的人刺傷,雖然隻是一點小傷,他依然決定為藍繹討迴公道,償還他在美國時欠藍繹的一份恩情。


    那份恩情是一碗泡麵。十年前,當他們在哈佛求學時,那一年的冬天特別冷,藍繹不知從哪弄到一包道地的台灣泡麵,卻被他搶先把它泡來吃了,藍繹和賀麒為此憎恨他許久。


    男人小氣起來比女人還誇張,他們竟逼迫他簽下“欠恩書”。經過多年,他們始終不讓他“報恩”,都故意刁難他。這一迴,好不容易逮到藍繹受了一點相值於一碗泡麵的傷害,他當然不能錯過。


    但今夜他有不好的預感,而他的預感向來很準。


    看麥文走遠後,白筱澄自己也下了車,躲進一條幽暗的巷道痛哭。


    天空下著綿綿細細的小雨,後巷的路燈把巷道襯得更加幽靜、迷蒙,若在平常她會覺得很浪漫,現在,含淚的眼裏隻看到一條可怕、通往冥界的路。


    她像一隻渾身是傷、獨自哭泣、低鳴的小狗,隻能蜷縮在角落。


    她無聲地抵著牆啜泣,好不容易淚止住了,孤獨、寂寞卻從四麵八方壓迫而來。或許她得先習慣這種孤獨的感覺,因為她就要變成一個可憐而無依無靠的孤魂野鬼。


    想到此,心酸的淚水又簌簌流下。


    “為什麽?為什麽是我!”她抬起頭,泣不成聲地迎著冰冷的小雨。


    十九歲,該是最有本錢揮霍青春的時候,而她卻連生存下去的權利都沒有。


    她的生命即將結束,注定麵對孤獨與黑暗。她好害怕黑夜的降臨,黑夜就像夠不著邊的恐懼,強烈壓迫著她。


    她雙手猛然捶著牆,直到感覺痛楚,但是手再痛,也比不上死亡的陰影更教人心痛。


    一年,她隻有一年可活了!


    *** *** *** *** ***


    談判破裂,麥文迫不得已出手傷了“天刹盟”的老大,逃出雪莉兒pub.


    “追呀!你們快給我追。”“天刹盟”的老大憤怒地大吼,指揮手下追殺麥文。“不要用槍,我要活捉他!”


    “是。”二十名訓練有素的人拿著西瓜刀追出去。


    麥文從pub的後門鑽入陰暗的後巷,“該死,被逮到不被剁成肉醬才怪。”他拚命地賣力向前跑。


    他從遠處看見幽暗燈光下一個白襯衫、黑長褲的身影,這穿著絕對是小程,錯不了。那白癡在幹嘛?!


    “小程,快跑!”


    他扯開喉嚨大喊,卻被冬夜空氣中寒冽的濕氣哈住,根本掩蓋不住後麵二十名兇狠大漢的嘶殺吼叫聲。


    “快跑!小程!”就算用光力氣,他也要喊。


    正為自己哀悼的白筱澄茫然地朝嘈雜處望去,她絕佳的視力清楚地看見狼狽跑向她的麥文,以及他身後二十名拿著大刀嘶吼喊殺的大漢。


    她驚愕地愣在原地。


    “我還有一年的生命,不是隻有一天耶。”她若還不快跑,下一分鍾就是她的死期了。


    麥文撞上她,兩人在冰濕的地上打滾了幾圈。


    “我……”白筱澄一時還反應不過來,隻能躺在地上瞪著被雨絲衝刷得亮晃晃的西瓜刀。


    “我你的大頭!還不快逃。”麥文隻能祈禱他的大吼沒有花光他的力氣,因為他還得揪起腿軟的小程繼續往前奔逃。


    他可不像藍繹或賀麒有不凡的身手,可以為保護手下而英雄式地反擊。他隻想帶著武藝雖高強但性格懦弱的小程逃到安全的地方。希望小程沒有把車停得太遠。


    淌下這趟渾水的白筱澄心中有無限的憤怒,她隻剩下一年的生命,這一驚嚇、逃命,她要死多少細胞?搞不好又被折壽兩、三個月。可惡的麥文!


    “你幹嘛不幹脆在剛才時就被亂刀砍死算了!”她真想踹他一腳。


    “哎喲!”麥文驚唿。“我是你的老板耶,你竟然出口這麽狠毒!虧我剛剛還費勁救你!”


    “對呀,你這招叫先禮後兵,誰希罕!”她瞪他,跑的速度不輸他。


    “不要亂用成語!小鬼!”


    “我不是小鬼!不要叫我小鬼!永遠別叫我小鬼!”她生氣地道。現在凡是有“鬼”的字眼,都會令她發狂,因為她真要變成名副其實的小鬼了,不是一年後就是現在。


    白筱澄感覺她的全身都發寒,胸口和心中都充滿無辜的痛楚。先是醫生的無情宣判,現在又快要變成麥文的替死鬼。


    麥文這種有死不了的,他的兩位好友一個是幫派老大藍繹,能幫他撐腰;另一個是警界精英賀麒,會替他主持正義。


    最倒楣的人是她。不行,她得想個辦法脫身。


    “車子停在哪裏?”小程再一次讓他驚訝,鮮少有人的腳力勝過他這個運動健將,他打從心底佩服小程。


    當然,後麵追殺他的人例外。根據藍繹描述,那些人應該都是“天刹盟”訓練有素的殺手。


    “還遠哩!”白筱澄被冷空氣嗆到,突然間望見了一線生機。“老板,看到前麵的巷口了嗎?”


    “怎樣?”麥文沒好氣地問。


    “你跑右邊,我跑左邊!”她大吼。“他們要砍的人是你,求你好心點,別把我拖下水,ok?”


    “ok.”但下一秒,麥文還是跟她跑進了左邊巷子。


    本打算停下腳步休息的白筱澄還來不及喘一口氣,又被麥文拉著跑。


    “你不是說ok嗎?”她的抱怨中有著火氣。


    “開什麽玩笑!你以為我白癡呀!”麥文好笑。“你跑左邊,我的車一定就停在這附近。”


    “你的確不笨。”早知道就說右邊了!不過他太精了,擺脫不掉他的。可惡!


    “無情無義、沒心沒肝的家夥,拿我薪水還想害我!”他大力打她的頭。“想陷害我,置我於死地的這筆帳,待會兒再跟你算!”


    “請你搞清楚,誰害誰來著?”她氣極地大吼。“後麵那群人怎麽搞的,怎不拿槍斃了你!”


    “哼!你真卑鄙,車子果然就在前麵,如果我真往右邊跑,現在恐怕已被亂刀砍死。”麥文一點也沒有看到車子的喜悅。


    “反正你這輩子享樂、玩女人的日子也沒啥意義嘛。”不像她,是個有理想、有抱負、卻要邁入死亡的可憐女人。


    他們兩人同時跳上車,麥文才發動車子,子彈就飛嘯而來。不一會兒,玻璃、車身淨是彈痕。


    “可惡!”離開了險地後,麥文才憤怒地舉拳擊向方向盤。


    “唿,好冷。”由於她這一邊的窗戶玻璃都被打破,白筱澄冷得縮成一團。


    幸好前麵的擋風玻璃沒破。


    “最好冷死你!”麥文生氣地停車。


    “幹嘛?”她雙臂環胸,防備地問。


    “下車!自己走路迴去。”他粗暴地傾身打開車門,把她推下車。“我又不是你的司機,沒義務送你迴家。”


    “喂!但我是你的司機呀。”外套脫放在車上,現在她身上隻著一件單薄、濕透的襯衫。“我可以載你迴去,再折迴來。”


    麥文看著她在冷風中的滑稽模樣,得意地大笑,“誰教你剛剛想謀害我,我沒把你開除算是客氣了。”說完,他毅然決然地把車開走。


    “麥文!我恨你!”白筱澄聲嘶力竭的咒罵聲迴蕩在風中。


    她環顧四周,這才發現此地距離她的住處不過十分鍾的路程。


    “哼!誰希罕坐你像殯儀館的靈車,我自己用跑的還比較暖和。”


    她獨自在冷清、無人的街道跑著,雖然路途不遠,但在淩晨三點的街道上跑步,就像是遊魂般令人不舒服。可惡的麥文!


    她跑迴家時臉都已凍得通紅,氣得邊開門邊咒罵麥文。她不知道麥文是因為剛剛那裏離她的住處不遠,才會狠心地趕她下車。


    這一路的折磨,讓她從死亡陰影之中走出,恢複理智。


    她實在沒時間傷心了,光是傷心沒有任何好處,不能解決現實的問題。


    當務之急便是要賺錢,她還不媽媽和七個弟妹要養,再說大弟要兩年後才高中畢業,她必須要賺取足夠的錢給家人當生活費,直到大弟高中畢業有能力賺錢為止。不過,大弟的成績一向名列前茅,考上大學一定沒問題,所以,錢是賺得愈多愈好……


    有了!一抹微笑浮上她迷蒙愛困的臉上,她可以詐賭,這種伎倆她很擅長的。想當初她在牌桌上和“流氓仕紳”廝殺時,他們都對她敬畏三分,就連賭中高手藍繹都抓不到她出老千的證據,還說她是他的接班人。


    太好了……


    *** *** *** *** ***


    第二天早上,麥文自個兒開車上班,所以白筱澄的上班時間就是麥文的下班時間。經過一夜一天的心理調適,她已漸能麵對即將死亡的事實,並勇敢地接受命運的挑戰,就算一年後要死,她也要大撈一筆才死。


    賺錢計劃就從今晚開始。


    冬夜降臨得很早,昨夜她才像個不敢麵對黑夜的膽小鬼,但今日她恍若脫胎換骨般,粉頰上展露風雨無懼的勇敢笑容。


    她把車子平穩地開到麥氏企業大樓門口,預備接麥文下班,可是等了許久,都還不見麥文蹤影,她決定上樓探個究竟,順便找麥文的秘書jojo抬杠。


    “jojo美人,老板怎麽還沒下班?”白筱澄吊兒郎當地問。跟了麥文一年,這種花花公子調戲女子的伎倆,她也學得益發爐火純青。


    “小程,我發覺你愈來愈像麥文了。小小年紀不學好!”jojo皺眉地瞪著小程。她是麥氏企業中唯一不受麥文魅力吸引的女人,因為她已經有兩個孫子,再過五個月,六十歲的她就要退休了。


    突然間,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內傳出大吼聲。麥文怒吼時,就猶如狂獅大吼般驚天動地。


    白筱澄和jojo同時用手掩住耳朵。


    “嚇!真可怕。幸好我隻是個司機,真犯了錯也不會有機會被罵得這麽慘。”白筱澄驚魂甫定地拍拍胸脯。


    “你還知道害怕呀!”jojo扶正老花眼鏡,調侃地說。


    白筱澄吐吐舌,給她一個笑容。“當然。”


    0jo老神在在地掏耳朵。“我退休後一定會很懷念麥文的獅吼。”


    “可憐的jojo,在老板長期的壓榨下,已經有點神智不清了。”白筱澄同情地比了個神經有問題的手勢。


    “小帥哥,等你像我跟隨麥文十年後,也會麻木的。以前我年輕的時候呀……”jojo又在講古了。


    白筱澄難過地喃喃:“沒有機會了,再過一年我就要死了。”


    “你說什麽?”她人老,聽力有點差。


    “沒什麽。”白筱澄急急否認,這一年來,jojo很照顧她,她怎能讓jojo擔心。


    “下班時間過了很久了,你要不要自己進去問他,他何時要下班?”jojo說。


    “不必。”白筱澄想起昨晚她才背叛過他,露出一副敬而遠之的表情道:“我溜都來不及呢。”


    “你這小子,難怪麥文這麽喜歡你。”jojo慈愛地看著小程。


    “因為我是他最方便的出氣筒嘛。不像jojo你,對我才是真的關愛。”白筱澄給jojo一個飛吻。“我也真心愛你。”


    “瞧瞧你,油腔滑調的。再過幾年,你一定搶盡‘流氓仕紳’的鋒頭。”


    白筱澄開心地微笑說:“等到那一日呀,他們一定都因縱欲過度而腎虧了。”


    “小程!”jojo氣到臉紅。“不準你說這種下流的話。”


    “會嗎?”她厚顏地賊笑著逗jojo,“腎虧是一種病症呀,我跟‘流氓仕紳’打牌時,他們開的黃腔才會嚇死人哩。”


    ojo的手顫抖地指著小程,“我一定要警告麥文,不準他們汙染了你!”想想看,一年前的小程是一個多麽可愛的男孩呀。


    “這是我們男人之聞的談話嘛。”白筱澄幾乎把自己當成男孩子了。


    “你不是男人,是男孩。”


    又一陣麥文的狂獅怒吼後,五、六個高級主管被狼狽地轟出來。


    “唔,麻煩你告訴老板,我在樓下等他。”白筱澄跨著大步跑開,然後想到什麽似地,突然又轉頭。


    “忘了什麽嗎?”jojo問。


    她漾著笑容對jojo說:“忘了告訴你,你今天很漂亮。”說完,她一溜煙跑了。


    “這孩子真可愛。”jojo打從心中讚美。


    白筱澄迴到車上沒多久,麥文便輕鬆地走出大樓。


    通常麥文有女士陪伴、或提著公事包時,會坐在車後座。今天他沒提公事包,於是她手腳迅速地下車,繞過車頭,恭敬地微微鞠躬,為他打開前座的車門。


    “哈羅,小程,又見到你啦。”麥文優雅地坐上車。


    有鑒於他剛發過那麽大的脾氣,說話還是客氣點好。


    “還記恨昨晚、不高興見到我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怎麽會呢。”麥文咧嘴而笑,伸手親密地撫小程的頭發,這已變成他的習慣動作了。“我會這麽小氣嗎?”


    看他心情似乎恢複了,她便尖酸地說:“昨晚吹風、淋雨,被趕下車的人又不是你。”


    “哼,我救了你,你還不知道感激。”他將身體側轉,輕笑著說,“你可以想像我昨天一個人開著沒有窗戶的車迴到陽明山的家,都快變成冰棒了。”


    白筱澄笑了,因為她知道昨夜很冷,山上肯定更冷。“那一定很刺激。”


    “還笑,還不是為了怕你這瘦皮猴生病。”他拍一下小程的頭。


    “竟然說我瘦皮猴!自己魁梧得像隻大狒狒不說。”這麽難聽的綽號,當然是藍繹、賀麒兩人取的。


    他們的比喻一點也不誇張,身為麥文司機的她,常有機會和他走在一起。麥文就像隻強健的大狒狒,而她就像隻可憐的瘦皮猴。


    “沒人會抱怨我這種身材的。”


    “尤其是女人。”她幫他說完。


    “聰明。”他讚賞地吹一聲口哨。


    “你的魏思語滿意嗎?她看起來好嬌小。”魏思語是麥文交往最久的一任女友,為時半年吧。魏思語的身高不到一百五十五公分,而麥文少說有一百八十五公分。


    一提起魏思語,麥文整個臉都亮了起來。“她真是個迷人的小東西,不是嗎?”


    迷人的小東西?!好惡心喔!大情人就是大情人,花言巧語的功夫不是蓋的。


    “大概吧。”她對魏思語沒什麽好印象。


    “我一定要得到她。”


    “你的意思是說你還沒跟她上床?”她探問。


    “她不是個隨便的女人。”


    “顯然和以往那些急著跳上你的床數鈔票的女友不同。”除此之外,她想不出還有什麽不同。


    “小程,嘴巴放幹淨點。”他沉聲警告。


    “和你們的嚴重黃腔相比較,我這隻是小兒科。”她大笑。


    麥文眼裏帶著崇高理想的光芒。“你不懂,世界上唯有真愛最美,它改變了我。”


    “魏思語是你的真愛?”不容置疑的,這個魏思語確實對麥文有些許正麵影響,至少她讓麥文六個月來不曾再更換女友。


    “是的。”他興奮地道。


    “你怎麽知道?”不知怎地,她的心突然有點悶。


    他認真地說:“愛情這種東西說來就來,無法解釋。當你遇到時,你自然知道。”


    她還是聽得很模糊,懷疑他根本也不懂,幹脆開口主動說出她的想法,“得不到的女人就是最好的吧。”男人不都是這樣。


    “可以這麽說。”


    看吧,死性不改。


    “我決定娶思語。”


    麥文的話令白筱澄愣住,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有說不出來的難受,但她隻是愣愣地問:“真的?”


    “我今晚就要向她求婚。”他雀躍地從口袋中拿出一枚戒指。“漂不漂亮?”


    “很漂亮,比你以前送給你女友的任何一枚都漂亮。”鑽石戒指在黑暗的車內閃閃發亮,讓她想起昨夜的刀光,令人不寒而栗。


    麥文滿意地收起戒指。“結婚戒當然在慎重些。”


    她真同情魏思語,嫁給麥文不會幸福的,白筱澄在心裏默默為魏思語禱告。


    通過魏思語居住的高級公寓的警衛,他們進入地下停車場。


    “如果思語答應我的求婚,我會帶她出去慶祝。不過最快也是在兩個小時後。待會我接思語出來時,你要機伶點,知道嗎?”麥文交代。


    “當然。”她這麽說時,麥文已走進電梯裏了。


    她的心為何有點酸酸的?吸吸鼻子,她下車,從後行李廂中搬出兩打啤酒。


    關上車門,她坐在地上喝起酒來,才發覺淚水早已滑落,她粗魯地用手抹去淚水。但淚還是奔流不止。她到底在哭什麽?


    約莫十分鍾後,麥文帶著殺人般的怒氣迴到停車場,嘴裏還不斷咒罵著難聽的話。看見小程一副頹廢的樣子,他更是氣憤,今晚他真是倒楣!


    “你在幹嘛?”他站在小程麵前,惡聲地質問。


    不會吧,麥文的聲音?這麽快?白筱澄嚇得從地上跳起來。


    “對不起,老板、魏小姐,我馬上開門。”


    “去!”麥文詛咒一聲,大手一把將她壓坐下來,自己跟著坐在她旁邊,徑自打開一罐啤酒,大口灌過嘴裏。


    白筱澄眨眨眼,還是不太能接受麥文迴來得這麽早。不到十分鍾,他又開了第二罐啤酒,她不解地問:“你的真愛呢?”


    他隻是看了她一下,又猛灌啤酒。


    她好奇死了,站起身四處張望。“沒人呀。”她納悶地坐迴地上,再問一次。“老板,你的真愛呢?”


    “shit!”小程口口聲聲“你的真愛”還真刺耳。他再開第三罐啤酒,一飲而盡後他拉鬆領帶。怒吼道:“她正跟別的男人在床上翻雲覆雨!”


    太戲劇化了吧!剛才宣布愛的宣言,現在就出了錯。


    “你是說你到她家,正好逮到她跟別的男人在床上?”


    “就是這樣!”丟掉第四罐鋁瓶,他氣不過地站起來,瘋狂地用拳頭猛捶車子,踢輪胎泄憤。“賤人!”


    “哈哈哈!”她大笑。


    “小子,你敢笑。”麥文揪住她的領子,滿嘴酒氣。


    “對不起。”她停了一會兒,瞥一眼他的衰樣,又忍不住低垂下頭,背過身捂著嘴偷笑。


    “我要你立刻停止!”他扳過她。“不然我揍你!”


    “你沒按門鈴嗎?”不然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該死的你!”他舉起拳頭,已經好幾年不曾這麽火爆過了。


    “惹你的是你的真愛和她的床上情人。”她裝出無辜的笑容,但眼裏的恥笑可無法掩飾。


    “你欠揍!”警告無效,他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揮過去。


    白筱澄張開手掌困難地擋住,他那麽用力,要真被打到,臉不歪一邊才怪。“老板,你來真的呀。”她還是一張嘲諷的笑臉。


    “我非打掉你的笑容不可!”他脫掉西裝外套,摩拳擦掌。


    “你行嗎?”她嘴角微揚,露出一個帥氣的笑容。


    “真不敢相信。”他的拳一記比一記猛、狠。“你竟然是我今晚最想揍扁的人,更甚於魏思語的情人。”


    “我的榮幸。”她紳士地道。“不過,老板,請你‘節哀順便’。”


    他的拳太猛,接過幾拳之後,她放棄用手掌擋拳頭,開始閃躲。他的動作本來就很快速,現在更像發了狂的老虎。


    由於她剛才喝了不少酒,動作沒他來得敏捷,好幾次差點被他擊中。


    “我真的愛她,你懂不懂!”他隨著揮出的拳頭吼出口。


    “又不是死了老婆,幹嘛叫得這麽悲淒?”她是不了解,這花心大蘿卜何時變成癡心男子。


    “我是生氣!生氣!”他大吼,力道又加重。


    唔,好險!差點又被他打到,她真慶幸自己從小練過功夫。


    “你不覺得自己很蠢嗎?以前愛你愛得死去活來的佳佳、露露、咪咪……你卻不愛她們,這廂你大情聖終於墜入愛河,卻慘遭滑鐵盧。”


    “關你屁事!”


    “對,不關我的事,那你幹嘛揍我?”


    “我正在努力揍你,你卻滑溜得像條爛魚!”他咬牙切齒道,眼裏的殺氣不減。


    “我覺得你的火氣也不用那麽大。”她眼眸閃著嘲弄。“你可以掛號排隊呀,等魏思語甩掉現任的情夫後,你還是有機會。唉!你以前便不是個專情的人,現在總算嚐到被拋棄的滋味。”


    “閉嘴!”她愈說,他愈氣。


    “總有一天輪到你嘛,稍安勿躁。”


    “我到今天才發現,你這麽可憎!”


    他橫眉豎眼的狠樣嚇得了別人,卻嚇不了她,她看穿了他眼底的一抹柔情,他隻是需要發泄而已。於是她好心地揮拳陪他過招,兩人的招式狠烈,但不至於受到傷害。


    雖然如此,她畢竟是女子,時間一久,她還真吃不消。光擋他的重拳,她的手臂就已痛得像斷掉般,沒知覺了。


    “夠了吧。”她開始反擊,用空手道的技巧趁他好不容易露出破綻時,把他製伏在一輛豪華跑車上。他的大塊頭造成一聲巨響,白筱澄同情那輛車,希望板金沒有凹陷才好。


    他憤力掙開她,按摩手關節。“謝啦,小程。好久沒打得這麽痛快,下迴我們聯手挑戰藍繹和賀麒,穩羸的。”


    “我不幹。”跟三個大男人過招,最可憐的肯定是她,她還想活滿一年哩。“但我樂意站在旁邊看你被他們倆打死。”


    “誰說要打拳。”他粗壯的手臂親熱地搭上她的肩膀,“我的意思是,哪天我們一起去打網球。”


    “帶你的新歡去吧。”她曲肘撞他。


    “沒有新歡。”他斬釘截鐵道。“從今天起,我的世界沒有女人。”


    “難道你的嗜好改變了?”


    “什麽?”麥文不懂,手臂縮緊,微笑地詢問。


    和他太靠近了,她很難冷靜。“喂!別搞同性關係。”


    “小鬼,早說過你的思想太邪惡。”


    “和你比起來,我還需要多加努力。”


    麥文大笑,迴頭拿起地上的西裝外套。“運動過後,心情真的好多了。”


    這個男人恢複得也太快了吧!


    “走,我們哥兒倆喝酒去。”


    “好,我們不醉不歸。”在她的心中,癌症的陰影似乎因麥文和魏思語分手而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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