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都是要去走親串門的,張高義也不例外。


    何況今年他的大姐張春月新嫁了人,初三就要去她家做客。(新婚第一年,大年初三娘家的兄弟要來家裏拜年,初四則是新姑爺上門拜年。)


    當張高義進入大姐家時,就被大姐家裏的各種木工工具閃瞎了眼睛。


    什麽刨子、墨鬥、斧頭、鋸子、鑿子、錘頭應有盡有。


    但是因為第一次來大姐家,他並沒有拿起來看。


    出來迎接他的張春月把他手裏提來的兔子接了過去,打算做了招待弟弟。


    他的姐夫劉建才看出了這個小舅子對這些工具的喜歡。


    “喜歡這些東西?”他問。


    張高義看了姐夫一眼,又低頭看那些工具。


    說道:“以前沒有見過,挺新鮮的。”


    劉建才看到小舅子蹲下來看那些東西,但是沒有上手碰觸,他滿意地點了點頭。


    做他們這一行的,年前就把工具收拾保養好了,過年時還要上供。


    年後什麽時候開工,什麽時候再次燒紙上供才能觸碰。


    否則來年容易見血,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這就是他們這一行的規矩。


    他雖說沒有特別突出的手藝,但是平時常用的家具還是會做的。


    男孩子第一眼看到這些都會感興趣,他可以理解,但是看到張高義蹲在那裏久久沒有挪動地方,於是他問:“要不要和我學些手藝?”


    張高義一聽,滿臉放光,趕緊點頭。


    但是又想到了還要和穆師傅學武,就和姐夫商量:“可不可以每天下午過來學習呀?”


    “你上午有事?”劉建才好奇地問。


    張高義趕緊解釋:“我上午要和穆師傅學武,下午才有時間。”


    劉建才想到了剛才他拿來的那隻兔子,心想:‘就說嘛!嶽父家把聘禮都扣下了,怎麽可能讓他拿兔子上門呢!不過這小子倒是有兩下子。’


    於是痛快地答應道:“行,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別蹲在那裏看了,跟我進屋暖和暖和。”


    其實張高義一點都不覺得冷,但是姐夫邀請了,當然要客隨主便嘍。


    張春月正在廚房做飯,已經把張高義帶來的那隻兔子扒了皮,燉在鍋裏。


    好多天沒看到弟弟,弟弟的棉襖都破洞了,灰白色的棉絮從洞裏漏出來,一看就不暖和。


    於是走進自己那屋,拿了劉建材的一件衣服出來。


    遞給張高義,“把你的棉襖脫下來,姐給你補補。”


    張高義看了一眼露著棉花的棉襖突然臉紅了。


    他經常進山,衣服弄壞是難免的,隻是以前有姐姐幫忙,現在……


    現在家裏的母親,不是給前麵的兒子做衣服被子,就是給兩個妹妹做。


    根本顧不上他和老爹,想到這兒不免一陣心酸。


    “大過年的不要動這些了。”他沒有接姐姐遞過來的衣服。


    張春月催促道:“趕緊的吧!就兩針的事,我鍋裏還燉著兔子呢!別一會兒糊鍋了!”


    劉建才想到了他們成親那天,這個小舅子的所作所為,又看到了他們姐弟的相處方式,知道這個小舅子恐怕就是妻子最重要的人。


    於是也跟著勸道:“聽你姐姐的,在這裏就像在自己家裏一樣。”


    聽姐夫這樣說,張高義才接過衣服,把破棉襖脫了下來。


    劉建才今年也沒有置辦新的衣服,但是由於娶了媳婦,所以他和他弟弟的衣服才變得整齊了一些。


    放在以前,說不定張高義還要笑話他呢!


    張春月拿著弟弟的衣服進了裏屋,從簸籮裏麵翻出針線,三下五除二就縫補好了。


    這時劉建才的弟弟劉成才從外麵走了進來,手裏提著一個木桶。


    木桶裏麵還有兩條魚,這是他今天去河裏敲開冰網上來的。


    平時是沒有人這麽幹的,因為他們這裏冬天雖冷,但是冰層並不是特別的厚,人站上去不要緊,但是敲開冰麵,冰層就容易裂開。


    這種天氣,掉進河裏,不說能不能上來,就是能上來,人也得凍出個好歹來。


    平時他也不會做這麽危險的事,但是今天嫂子娘家來人,家裏實在拿不出什麽像樣的菜。於是他就趁哥嫂不注意去了河邊。


    當張春葉看著他鞋子濕了,桶裏還有兩條魚時,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於是哭著說:“你怎麽能去幹這種事呢!你知不知道多危險,你要是出了什麽事你還讓我怎麽做人。”


    張春月平時是個非常老實的人,但是老實人發起脾氣來才更讓人害怕。


    “嫂子……我……”劉成才一個二十歲的男人,開始變得手足無措了。


    張高義看到這情形趕緊站起來說:“親家弟弟,你還是趕緊去換雙鞋吧!別把腳凍了。”


    張春月趕緊迴自己的屋拿出了給劉建才做的新鞋,打算給劉成才穿。


    明天要迴娘家,她不想被後娘妹妹看不起,於是給劉建才趕做了一雙新鞋。


    劉成才也知道這事,於是看了哥哥一眼,見哥哥對他點頭,他才換上鞋子。


    張高義從進門到現在多少可以看出了姐姐的生活,雖然不富裕,但是姐夫是個明白人,當然了他的年紀擺在那裏。


    最主要的是小叔子敬重她,整個劉家沒有人會欺負她,他就放心了。


    他之所以答應過來學習木工,一是自己感興趣,二是他經常過來,防止有人欺負姐姐。


    吃完午飯張高義沒有久留,迴家之前去了一趟山上,一無所獲。


    一進家門就看到他爹坐在屋門口的長條板凳上曬著太陽。


    “迴來了?你姐在那家過得怎麽樣?”張老漢問。


    張老漢前麵有一個媳婦,後來生病死了,二人育有一兒一女。


    可是後來兒子在夏天河裏玩水淹死了,所以張老漢才又娶了一個寡婦。


    對於僅剩的一個女兒,要說沒有感情是不可能的,但是先後失去妻子和兒子對這個男人的打擊不小。


    幸好繼室張王氏進門一年就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才對生活充滿了希望。


    但是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雖說不至於虐待前頭的孩子,但是還是把她留成了老姑娘。


    這才找了一個年齡大的嫁了。


    張高義說:“挺好的,姐夫和她的小叔子對她很好,很看重她。姐夫還答應教我木工,以後我會經常去姐姐家。”


    張老漢一聽,立即露出了八顆牙齒。


    “你姐夫肯教你木工,那太好了。將來不用像爹一樣隻能在地裏刨食了。”


    屋裏張王氏聽到了,嘟囔了一句:“還算那丫頭有點用!”


    門外的張老漢聽了以後直接冷了臉。


    雖然對於張王氏經常給前頭的孩子做衣服被子什麽的沒有意見。


    但是架不住她不管他們父子兩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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