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小朋友們,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周末愉快,下周再見。家遠的小朋友路上結伴而行,注意安全哦。”


    “香香老師,香香老師,周末快樂!”一個5歲多的小男孩湊近李依研,拉著她的手,甜膩膩地打著招唿。


    秀顏輕揚,抬手揉揉他的小腦袋,柔聲說道“麥兜小朋友,周末快樂。今天的英文歌你唱的最好聽,音色把的準,讚一個。記得迴家唱給爺爺奶奶聽啊。”


    看著麥兜蹦蹦跳跳出了校門,用手摸摸肚子,安撫調皮的小家夥,一定是麥兜的聲音讓小寶寶激動不已了。


    望著背上書包,歡歡喜喜迴家的小朋友,秀顏舒然一笑,隻有和孩子們在一起,才能讓她心靜如水。


    沈秋寒、肖南和何澤影幾乎把國內翻了一遍,任誰都沒想到,小丫頭就在距離烏市100多公裏的偏遠山村。


    那天,李依研傷心地迴到柳家別墅,匆匆洗了澡,換了衣服,拿上護照和幾千塊現金,直接去了機場。打算隨便買張最快的出境航班機票。


    誰知,剛到機場,就被早已埋伏的何澤影手下發現蹤跡。被挾持後,她急中生智溜掉了。


    沒想到,那些亡命徒窮追不舍,一路追到機場附近的農田裏。


    她在苜蓿地躲了一小會,知道遲早會被這些人堵住,貓著腰,爬到一輛電動三輪車上。不知不覺遠離城區,被帶到了農村。


    期間又換了幾個車,漫無目標,走到哪算哪兒。


    最後上的車是輛小卡車,上麵有很多課本、書包和文具。也許是這些東西讓她想到孩子,倍感親切,就一直躲在車廂裏,再沒下去。


    車走走停停,路上非常顛簸,眼前都是荒無人煙的大山。終於在天黑時到了一個小山村。


    她在車上聽見司機不斷和村裏的人打招唿,大多是老人。最終車輛在村莊不遠處的一座山坡上停了。


    李依研偷偷從車上跳下來,瞅著一望無垠、連綿不絕的山峰,卸了口氣,腿累斷也走不出去啊。


    司機正在卸貨,很快發現了李依研,左右看了看,內心腹誹,這個女孩從哪冒出來的?


    李依研被司機盯著看,有些不好意思。歉意地笑了笑,結結巴巴說道“大哥,對不起,我……我剛剛搭了你的車。我這就走。”


    司機放下手裏的書,把李依研上下打量一番,最後目光聚集在隆起的腹部,語氣微涼,嗤笑道“你是不是超生的?為了逃避罰款,躲到我們這個偏遠山區?”


    超生?那不行,這個人設會壞事。


    李依研堅定地搖頭,“大哥,你看我才多大。我向你保證,絕對不是超生,這是第一胎。”


    司機眼眸微抬,狐疑地問道“你是個孕婦,不在家歇著,為什麽偷偷藏在我的車裏?”


    李依研大腦飛速轉動,倏然一個點子出來了。


    一把擼起袖子,露出大片的青紫和疤痕,可憐巴巴說道“大哥,我命苦啊。


    我老公喝醉了總是打我,你看我這胳膊,還有身上腿上,都是傷痕。


    昨天晚上,他又喝多了,狠狠打了我一頓,差點把我打流產。


    為了孩子,我隻能偷偷逃跑。可我是遠嫁,身旁沒有親人朋友,隻能走上逃亡之路。


    大哥,求求你,收留我一段時間,好嗎?如果為難,那我明早就走。”


    說著說著,水眸溢滿的淚珠一顆一顆滾了下來。


    她胳膊上的傷,是何澤影手下拉扯造成的,疤痕是墜機造成的。現在就讓莫須有的‘老公’承擔責任吧。


    司機被她這副可憐樣怔住了,垂眸想了想,“收留你不是不行,不過我就是個勤雜工,人微言輕。


    村長的孫子在這裏上學,他每天接送孩子,一旦發現你,肯定會問。”


    見李依研露出失望之色,探究地問道“你有身份證嗎?現在的年輕人鬼點子多,我這腦袋不好使。


    如果你能證明自己不是來路不明的人,我就幫幫你。我給學校說,你是我媳婦,懷孕了,從老家過來待產。”


    李依研心頭大喜,護照上有照片,正準備拿出來,忽然停頓了。


    護照是全英文的,這個司機看不懂,如果找個能看懂的,發現她是外國人,那麻煩更大。


    水眸重現一副可憐巴巴的委屈樣子,傷心地哭訴“大哥,我老公怕我跑了,一早把我身份證藏起來,我……我沒有。


    但向你保證,我絕對不是壞人。你看我一個弱女子,還是孕婦,能幹什麽壞事啊?”


    司機想了想,點點頭,“好吧,你叫什麽名字?”


    李依研不假思索,脫口而出“柳香兒。”


    司機眉頭一挑,抿唇說道“我媳婦小名剛好叫香香,看來你們有緣。你以後就住在學校吧。


    我旁邊的房間還有個空屋子,各睡各的。我叫海子,學校除了我,還有一個教師林琦,50多歲,你叫他林老師。”


    李依研千恩萬謝,喜極而涕,終於有安穩的窩了。


    海子把李依研安頓好,不忘提醒道“林老師很古板,村民都是老年人,愛傳閑話,避免引人懷疑,你最好少說話。


    如果覺得悶,就和孩子們在一起。我估計你也沒錢,那就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做飯,洗衣服,喂喂雞,重活我來幹。”


    李依研頭點的如雞啄米,欣慰地答道“海子哥,我明白,哪能白吃白住啊。謝謝您收留我。”


    接下來一個月,她開始了人生中的全新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歇。


    大清早雞叫起床,動作麻利做早飯。吃了飯收拾廚房,洗衣服。然後,去菜園摘菜,做午飯。下午喂喂雞,掃掃院子,準備晚飯……


    感覺一個月時間,把25歲前沒幹過的家務活,全補迴來了。


    不過,這一個月非常快樂,孩子們喜歡她,村民很友好,海子很照顧,林老師也和藹可親,笑聲整天環繞著她。


    粗茶淡飯和寧靜的生活,讓她心寬體胖,最重要,她不再擔心被何澤影的手下抓走,不會為沈秋寒的移情別戀而煩心惆悵。


    肚子一天天大了,小寶寶越來越調皮,整天踢個不停。讓她越來越期待與小家夥見麵的那一天。


    李依研的安寧日子,終於在一個午後徹底顛覆。


    林琦突發疾病去世,這個山頂小學沒有老師了。村委會請示上級,決定把學校撤了,學生去鄰村上課。


    李依研聽聞消息,心沉了下去。好不容易找個能安生的地方,竟然說沒就沒了。


    學校撤了,沒有學生,沒有老師,就沒了經費,海子這個勤雜工兼司機也被辭退了。


    李依研不想離開幽靜的小山村,這裏除了偏遠和落後,其他沒毛病。


    風景秀麗,空氣清新,民風淳樸,更重要是讓她特別安心。至少在生孩子前,她不想迴歸大城市奔波逃竄的生活。


    學校要關門了,最後一天,教室裏坐滿了小朋友和爺爺奶奶,也包括村長。


    大家都很舍不得這個地方。可林琦老師已經去世,沒人教孩子,也沒有人願意來這個窮山村教書。


    正當大家起身準備離開時,李依研拿起林琦的教案,站到了講台上,“小朋友們,今天讓香香老師給大家上最後一課,好嗎?”


    孩子和家長們狐疑地扭頭望去,見到那張沉著、堅毅的秀顏,像被施了定身術,不由自主地坐下來。


    不得不說,李依研沒當老師太虧了。她聲情並茂、旁征博引,給孩子們上了一堂生動活潑、寓教於樂的語文課。


    40分鍾,下課鈴聲響了,家長們激動不已,紛紛起立鼓掌。


    李依研放下語文書,伸手示意安靜,莞爾一笑,賣關子“小朋友們,這個下課鈴聲好聽嗎?”


    小朋友們不解地互相對視,家長也是麵麵相覷。


    下課鈴聲好聽,可一聽到這鈴聲,就意味著要離開教室,離開學校了。


    這些留守兒童渴望通過學習改變命運,沒有學校,就離希望越來越遠。


    李依研洞悉大家的心思,明亮的水眸眨巴眨巴,“小朋友們,這首下課鈴聲很悅耳,可我知道還有更動聽的,那就是你們唱出來。”


    頓了頓,繼續說道“今天我教大家一首英文歌,就是下課鈴聲的調調。如果大家還想聽下課鈴聲,想念這間教室,這座學校,就自己唱給自己聽……”


    第二天,村長代表全村父老,希望李依研在生孩子前,能留下來給孩子們上課。


    如果讓這十幾個孩子中途轉去鄰村,路途太遠,孩子們就會推遲上學時間,對他們的成長非常不利。


    看著十幾個孩子朝氣蓬勃的臉,她欣慰地答應了。這也是她鼓起勇氣站在講台上的初衷。


    原本被辭退的海子興高采烈地也留下來,沒想到這個瘦不拉幾的女孩,還挺有學問。


    從那天起,為了感謝重新有口飯吃,做飯、洗衣服、打雜的活,海子全包了。就讓李依研專心負責教孩子學習。


    轉眼之間,三個月過去,還有一個月就該生了。李依研的身體越來越重,肚子大如銅鑼。可心情好,精神不錯,走路不喘,行動自如。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琢磨今後該怎麽辦?


    如果繼續留在山村,村長幾次提出,讓她去附近的公安機關登記身份信息,她總是找借口推脫。


    如果離開這裏,又非常不舍。放不下像麥兜那樣的留守兒童,還有對她如親人般的老鄉。


    夜深人靜時,她把護照拿出來,看了一遍又一遍,如果終究要離開,不能迴烏市,還是出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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