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紅姐,這對鳥食罐你是從哪裏收來的?”確定兩隻鳥食罐有莫大的出入後,唐謙抬起頭來問道,此刻他神色凝重,很是嚴肅的樣子。


    傅藝紅如實迴答道:“是從古玩街一老板手上淘到的,那老板也在這條街上做生意,開了一家古玩店,店名叫做‘納寶軒’。”


    “你對那老板熟悉嗎?又是怎麽打聽到他手上有這麽一對鳥食罐的?”唐謙連聲問道。


    傅藝紅搖頭道:“不是很熟,別人介紹的,至於他手上這對青花鳥食罐,也是聽到了消息才去看的,我本來沒抱什麽希望,沒想到一眼就看中了。我知道這是一對宣德皇帝禦用的珍品,所以向那老板求購,本來他不願意出手,磨了很久才說動他。”


    “小謙,你為什麽這麽問?你是不是真看出什麽來了?”見唐謙臉色不對,她便忍不住反問了一聲。


    唐謙鄭重其辭地說道:“我沒看出什麽,但鄭重地建議你,你最好拿去權威人士那裏做下鑒定,尤其是那隻鳥食罐。”


    說著他指了指其中一隻鳥食罐。


    傅藝紅掃了那隻鳥食罐一眼,疑問道:“那隻鳥食罐有什麽問題嗎?”


    唐謙一本正經地迴答道:“我總覺得那隻鳥食罐不對頭,和另一隻不是匹對的,請海叔那樣的大師傅做下鑒定穩妥些,畢竟東西是送給伯父做生日禮物的,要是有問題,那總歸不好。”


    他知道傅藝紅的父親是行裏的一位大師傅,德高望重,以他的眼力肯定判斷得出東西的真假優劣,假冒偽劣者欺騙不了他。


    傅藝紅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怎麽會呢?那兩件鳥食罐一模一樣,怎麽會不匹配?你一定是看錯了。你說不對,那問題是在哪裏?”


    唐謙說道:“我也說不上,但仔細看確實有不同的地方。藝紅姐,我勸你還是做下鑒定吧,反正又虧不了什麽,如果沒問題,那也鑒定不出問題來。”


    他看到的地方,傅藝紅又看不到,說出來也沒有信服力,所以隻有那麽籠統地建議對方好好做下鑒定了。


    傅藝紅點頭道:“好吧,迴頭找海叔看看,但今天太晚了,這事明天再說。”


    說完之後,她將那對鳥食罐好生收了起來,然後向唐謙道了別,帶著東西離開了古玩店。


    傅藝紅走出店去後,唐謙稍微收拾了一下,而後關上店門,準備上床休息。


    一夜無事,第二天在唐謙的建議下,傅藝紅把海叔請了過來,讓他幫忙鑒定剛入手的那對青花鳥食罐。


    “……這隻鳥食罐造型美觀,青花釉麵肥厚滋潤,光澤柔和,非常漂亮。”海叔當先拿起一隻鳥食罐,翻來覆去,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道。


    聽他稱讚,傅藝紅歡喜道:“那沒問題,應該是宣德時期的官窯精品吧?”


    海叔鄭重地點點頭道:“嗯,包漿圓熟自然,應該沒問題,是宣德時期典型的作品。”


    傅藝紅笑道:“小謙,你聽,海叔都這麽說了,還會有問題嗎?”


    她眉飛色舞,有些得意。


    唐謙笑了笑,沒有立馬迴話。


    海叔再看了一會兒道:“從明代開始,青花瓷器物中開始出現各式各樣的鳥食罐,但屬明宣德時期的最具藝術性,尤其是官


    窯佳作,收藏價值頗高,像這種鳥食罐現在是瓷器收藏上的香餑餑啊,價值不菲。藝紅,這麽漂亮的鳥食罐,你是從哪裏收來的?”


    傅藝紅迴答道:“從一位老師傅那裏收來的,一共收了一對,鳥食罐一般是成對的,成對收藏價值更高,隻收藏單個,意義沒那麽大。”


    “那是的。”海叔點了點頭,並小心翼翼地將那隻鳥食罐放了下來。


    剛那一隻鳥食罐他已經做了鑒定,從他那話裏聽得出來,東西沒有絲毫問題,是一件毋庸置疑的正品。


    對於那隻鳥食罐,唐謙也沒有疑問,讓他存疑的是另外一隻。


    “海叔,那你看看另外那件,看有沒有問題。”唐謙隨即開口說道。


    傅藝紅當先道:“那隻肯定也沒有問題啊,不可能看走眼。”


    她很有自信。


    海叔拿起另一隻鳥食罐,同樣仔細察看。


    “誒,怪了。”看清楚後,他眉頭倏忽皺了起來,很明顯看出了什麽異常之處。


    “怎麽了,海叔?”傅藝紅臉色一變,忙問道。


    海叔說道:“這一個好像真不對,呈色方麵沒有那一個典型,其他方麵倒看不出什麽區別來。”


    “不會吧?不是一模一樣的嗎?怎麽會有區別?”傅藝紅連聲疑問道。


    海叔道:“你有仔細比對過嗎?單獨看,確實很難看出區別來,但兩隻擺在一起比較,區別就比較明顯了。剛才那一隻青花釉色飽滿濃豔,而這一隻就沒那麽明豔了,少了一種驚豔感,可能是我視覺上有偏差,沒看準吧。”


    “我看看。”一起跟過來做鑒定的林子豪說道,當下他逐一察看,並比對了一番,過後抬起頭來看著傅藝紅道:“傅小姐,海叔說得沒錯,這另外一隻鳥食罐的釉色沒有前麵那隻鮮明,好像不對,不是成對的一套鳥食罐。”


    “怎麽可能?”傅藝紅不相信,他自己也對著那對鳥食罐察看,甄別,雖然她同樣看出了那個問題,但安慰自己道:“這差別也太小了一點吧?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的。”


    盡管這麽說,但她心裏明顯發虛了,開始不淡定起來。


    海叔說道:“我也希望沒問題,但古董鑒定和鑒定一般的商品大大不同,古董是不能出半點錯誤的,現在做假技術那麽高明,真品與贗品之間往往就差那麽一丁點,經驗不足就看不出這毫厘的差距來。


    “我不肯定這隻鳥食罐有問題,但確實存在疑問,我認識一位專門收藏鳥食罐和鼻煙壺等小件瓷器的朋友,要不要請他過來幫忙看看?如果他說沒問題,那就不用擔心了。”


    “好吧,那再請專家師傅給看看。”傅藝紅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道。


    事關重大,她不得不重視。


    在海叔的邀請下,那位陳姓專家很快趕了過來。


    陳師傅也在古玩街上做事,而且是本地小有名氣的一位收藏家和鑒定師,尤其對鑒定瓷器富有經驗。


    看到海叔他們疑有問題的那隻鳥食罐時,他很快做出了鑒定:“這隻鳥食罐不對,明顯不是宣德時期的,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應該是清朝中晚期的,而且是民窯所產,不過是仿宣德的作品,但在收藏價值上遠遠不及宣德時期的官窯真品。”


    聽到他的鑒定時,傅藝紅臉色一陣發白,激動地說道:“不是吧?怎麽會是清代的民窯仿品?陳師傅,你是不是看錯了?”


    陳師傅搖頭道:“怎麽會看錯?很明顯的一點在於釉色的不同。你們應該知道,元末明初,官方在製造瓷器上,青料多用產自波斯的‘蘇泥勃青’,這種進口的青花色料,特點是發色凝重濃豔,並有黑色似鐵鏽斑點,經化驗,料中含錳量低含鐵量高,與國產青料顯然不同。


    “那一隻確實沒問題,器型,釉色都對,采用的是‘蘇泥勃青’,但這一隻釉色淡了很多,顯然沒那麽濃豔,所以它使用的色料不是進口的‘蘇泥勃青’,而是浙料、迴青等國產的青料,上麵看不到一點結晶斑和暈散現象,這是不正常的。”


    海叔點了點頭,沉聲道:“老陳說得沒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隻是剛才我不確定問題是出在釉色上。”


    “……”傅藝紅臉色更白了,怔怔地說不出話來。


    若真如海叔和陳師傅他們所言,那他買到的是一隻以次充好的仿品鳥食罐。


    換而言之,她打眼了。


    “我知道了,謝謝陳師傅掌眼。”過後她沒有說什麽,隻是感謝了陳師傅一聲。


    陳師傅搖頭笑道:“不客氣,舉手之勞而已。你這隻鳥食罐雖然是清仿,收藏價值不大,但那一隻確實不錯啊,是明代宣德時期的精品無疑。不知道你可不可以讓給我,我一直在收這種瓷器。”


    傅藝紅毫不猶豫搖頭道:“不好意思,這東西我不出手的。”


    “那算了,我就不勉強了。”陳師傅點點頭,隨即他向海叔道了別,匆匆離開了“淑芳齋”。


    而他一走出門去,傅藝紅身子就一陣搖晃,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藝紅姐,你沒事吧?”


    見傅藝紅臉色慘白,頹然坐在凳子上,唐謙著急道。


    他也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但事實如此,改變不了,隻能正視。


    怔怔地呆坐了好一會兒,傅藝紅才長長地歎口氣道:“哎,打眼了!都怪我自己,太貪心了!”


    海叔安慰道:“看走眼,買錯了東西,沒什麽大不了的,在這一行誰不是打眼過來的,誰都有吃虧的時候,吃一塹長一智,下迴多留個心眼,看清楚就可以了。”


    傅藝紅一臉痛惜之色,說道:“可海叔,你還不知道,這兩件鳥食罐我花了很多錢才收來的。”


    “一起花了多少錢?”海叔問道。


    傅藝紅迴答道:“八十萬。這是一對的價錢,那隻仿品也算在裏麵,我當做真的買了。”


    “八十萬?”聽到這個價錢時,海叔和林子豪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


    林子豪倒抽口涼氣道:“八十萬,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了啊。一隻鳥食罐恐怕值不了這個價吧,畢竟那不是瓶子和罐子之類的大件青花瓷,而隻是小物件,收藏價值畢竟有限。”


    傅藝紅說道:“我知道,我買的時候是算一對的,隻買一隻哪裏要花這麽多錢?我還以為自己撿到一個大便宜了,沒想到買了一個贗品,倒賠了一大筆錢!哎,都怪我愛貪小便宜,不然也不會賠這麽多錢。”


    她不住歎息,自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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