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壯壯和衛長樂的出現打斷了景玥對衛湞的再次審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衛湞也算是暫時逃過一劫?


    在把越長大越調皮、還因為身邊有一大群人捧著哄著而越發膽大張揚的長子和大侄子拎走前,景玥轉頭若有深意的看了衛湞一眼,然後拎著兩個孩子,打算還是先管教一下臭小子更重要。


    景壯壯內心是很不服氣的,嘴上也同樣的理直氣壯,“我都知道了,那個人他欺負娘親,害娘親吃苦!”


    他就是去看看,順便還藏了一條小蛇想要去嚇嚇他。


    景玥早就注意到了他一鼓一鼓的袖子,伸進去就掏出了一條軟綿綿的生物,不禁眉心一抽一跳,目光微沉,“從哪裏來的?”


    景壯壯眨眨眼,裝傻,衛長樂卻十分誠實的告知,“花園裏撿的,表哥說要去嚇嚇那個人!”


    我還說了讓你不要告訴別人呢!


    景壯壯氣鼓鼓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理直氣壯的看著景玥,再次強調道:“他欺負娘親!”


    景玥掐住了意圖往他手臂上糾纏的長蟲七寸,抬眸看向了旁邊,“今日是哪些人跟隨伺候二位世子?你們就由著他們撿這樣危險的東西玩耍?”


    虧得這是一條無毒的草蛇,若是有毒呢?若是絞傷了兩個孩子呢?


    雖然景玥麵無慍色,但他卻是真的生氣,旁邊當即跪了一地。


    兩個孩子不禁茫然,景壯壯還有些生氣,說:“我讓他們不許說的!”


    衛長樂也跟著他點頭,聲音脆脆的,“他們要聽我們的!”


    其實也是因為此蛇無毒,下人們才沒有狠攔他們抓著玩,不然是萬萬不敢讓兩個小世子觸碰的。


    除了宮裏的,可再沒有比他們更尊貴的小郎了。


    景玥把長蟲在手上繞了幾圈,仿佛手上的是一條沒有生命,毫無反抗之力的繩子,任由他纏繞甚至打結。


    看著不服氣的兩個孩子,他冷笑了一聲,對景壯壯說道:“看來此事還得跟你娘親說一聲。”


    景壯壯的表情頓時就變了,不複剛才的理直氣壯不服氣,反而多了點心虛。


    雲蘿從不打他罵他,但往往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孩子們乖乖聽話,不管兒子還是侄子,甚至宮裏那兩位萬千寵愛的表弟。


    太子多尊貴高傲的少年郎啊,卻多年來一直被雲蘿盤得明明白白。


    在兩個淘氣的小子虛心接受娘親(姑母)管教的時候,太子也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


    他如今年已十六,朝中大臣們從他十一二三歲就上書催娶太子妃一直催到現在,終於是越來越擋不住了。


    不說朝中大臣,就是皇後娘娘也有些著急了,最近正在操心看各家閨秀的畫像,斟酌著要給自己挑一個合適的兒媳婦。


    畢竟十六歲了,太子娶妻可不是小事,從選秀開始到大婚,少說也要一兩年的時間,再過一兩年,太子都十八了。


    太子現在就為這個事情犯愁,他倒是不抗拒娶太子妃,他早就明白也做好準備,這既是他的終身大事,更是身為儲君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隻是自從皇後選媳的消息不知從何人口中傳出來之後,每逢太子出宮,總有那麽幾個消息靈通的姑娘恰逢其會的與他偶遇,掉帕子丟香囊的早就不新鮮了,如今開始流行崴腳、落水、遇到危險急需英雄相救。


    太子爺……你看本宮像是會去英雄救美的人嗎?


    多大的臉啊,竟妄圖讓尊貴如本宮去親自相救,美不死你們!


    眼見著前方迎麵而來,卻在看到他之後忽然羞紅臉頰,一時沒留意腳下,被台階絆了一下後頓時花容失色,驚唿著朝他撲過來的娉婷少女,太子瞬間後退躲到了侍衛身後,再去看因為沒人攙扶而紮紮實實砸在地上,除了痛叫聲還有好大一聲悶響的人,輕輕的抽了口氣。


    好疼!


    那姑娘都摔懵了,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再看到嬌嫩的手心被磨破了皮,正往外滲出血絲,就覺得更疼了。


    她眼中迅速湧起淚水,泫然欲泣,緩緩的抬頭看向前方,“殿……”


    抬起頭後,她才發現剛才還站在她麵前的人竟已經不見了,用力瞪大眼睛,透過蒙蒙淚水,也隻能看到那個被簇擁著揚長而去的背影。


    不,就連背影都被侍衛們遮擋住了,隻能從縫隙裏勉強看見一片衣角。


    太子逃也似的跑到了瑞王府,連逛街的興致都沒有了,來的時候卻正好撞見景壯壯和衛長樂被訓得蔫頭耷腦,一人一支筆,在趴在書桌上寫大字呢。


    看到太子進來,兩人也隻是抬起眼皮子瞭了他一眼,然後繼續一筆一劃的在紙上畫……寫字,字如鬥,偌大的一張宣紙上麵裝不下一首詩。


    太子站在旁邊欣賞了一會兒,然後“嘖”一聲,“不知人間疾苦的小敗家子,上好的宣紙都被你們糟蹋了,你們知道這一張紙值多少錢嗎?”


    衛長樂抬頭看了他一眼,景壯壯卻連頭都沒抬,抿著小嘴一臉嚴肅,重重的落筆,力透紙背。


    雲蘿坐在另一邊,捧著一本書也沒有閑著,特別隨便的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後就再次落迴到書上,“小瑜兒呢?”


    小瑜兒就是二皇子,太子給他取的小名伴隨他到開蒙,開蒙後他就再三要求長輩們喊他大名,不許再叫他的小名兒,而他大名宗瑜。


    太子在一旁坐下,自己動手斟了一杯涼茶,表情扭曲的喝下半杯就感覺再也咽不下去。


    他放下茶杯,又隨手拿起桌子上的團扇,也不嫌棄這是女兒家用的東西,一邊給自己扇風,一邊說道:“我今日出宮辦事,沒有帶他。”


    雲蘿頭也不抬,“既是出宮辦事,你到這裏來做什麽?事情都辦完了?不用迴宮跟舅舅複命?”


    大概是覺得坐著不舒服,太子身體往後倚靠,坐得不那麽端正,懶洋洋的說道:“你什麽意思?我剛來你就嫌棄要趕我走?”


    雲蘿不冷不淡的“嗯”了一聲,忽然想到什麽,目光再次從書本轉移到他的身上,“聽說娘娘在給你選太子妃。”


    這應該是一句問話,但她的語氣是肯定的。


    太子鬱悶道:“你不是足不出戶嗎?這都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雲蘿繼續低頭看書,淡然道:“王府又不曾與世隔絕,太子選妃之事在外麵傳得沸沸揚揚,恐怕整個京城都少有人不知曉。”


    太子更鬱悶了,“自從此事傳出,總有些別有用心的女子來跟我偶遇,煩得很!她們是不是都以為自己長得挺好看,隻需在我跟前露個麵,我就會立刻被迷得神魂顛倒?”


    說完還“嗤”了一聲,又朝天翻一個白眼,把他的不耐煩和不屑一顧表現得明明白白。


    雲蘿不由好奇問他,“太子殿下可有意中人?”


    太子爺臉不紅心不跳,“沒有!要什麽意中人?怪麻煩的。讓娘給我選就行了,肯定不能委屈了我。”


    “你不想娶個意中人?”


    太子爺奇怪的看著她,耿直的搖頭說道:“天下有幾個人能在有生之年遇到知情知趣知心的意中人?大家不都是這麽湊活的對付過日子嗎?況且我是太子,也再找不到第二個像我娘那樣的女子。”


    頓了下,他又說道:“能被選為太子妃的姑娘肯定差不到哪裏去,我會敬重愛重,對她好的。”


    真是想得明明白白,雲蘿沉默了會兒,點頭“唔”了一聲,也不知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又或者什麽意思都沒有,一如她從不輕易幹涉他人的想法和選擇。


    太子坐了會兒,等身上的暑氣稍退,便問道:“我舅舅呢?”


    竟然這麽久了都沒有出現,明明無時無刻都恨不得粘著媳婦。


    雲蘿尚未迴答,悄悄的在旁邊豎著耳朵聽的景壯壯就說道:“爹爹又去找那個衛湞玩了!”


    想想都覺得好生氣,不許他們去那邊玩,還找娘親告狀害得他們被娘親責罰,他自己卻又去找那個壞蛋了!


    太子愣了下,“衛湞?”


    隨之神色微斂,看了眼那邊書桌旁的大侄子、大外甥,壓低了聲音問雲蘿:“問出什麽來沒有?出宮前,我爹也讓我來問一聲。”


    “今天才剛從地牢裏放出來,什麽情況你自己過去看吧。”


    太子沒有猶豫,跟雲蘿告辭一聲就起身出門,找景玥去了。


    景壯壯抬頭,眼巴巴看著太子表哥離開的方向,悄悄的跟衛長樂對了個眼神,然後“唉”了一聲,繼續低頭練大字。


    娘親說了,要寫三張大字,每一張都必須寫得滿滿的。


    筆尖浸飽了墨水,隨著他的動作在宣紙上劃下一道不怎麽直溜的橫線,橫跨了小半張宣紙,再一筆一劃,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景”字,又寫下一個扭曲到幾乎看不出形狀的“衛”字。


    衛長樂探過小腦袋看了一眼,然後指著自己寫的“衛”字說:“表哥,你看我的!”


    兄弟倆半斤對八兩,那筆畫皆都能飛到天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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