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找娘親尋求答案,雲蘿便跟他仔細解釋了一下為何叫太子哥哥,為何叫嘟嘟舅舅,他雖然沒有聽太懂,但似乎也明白了舅舅和哥哥是輩分的關係,跟年齡大小沒關係。


    文彬和嘟嘟是娘親的弟弟,所以他都應該叫舅舅,那太子哥哥和小哥哥不也是娘親的弟弟嗎?


    麵對這個問題,雲蘿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告訴他,“你如果想,叫舅舅也可以。”


    景壯壯沒想到還能這麽隨便,眨巴眨巴眼,也不知道小腦袋裏麵想了些什麽,轉身就又蹬蹬蹬的跑了出去,朝鄭嘟嘟喊了聲“舅舅”,又在太子不善的看過來的時候,也叫了一聲“舅舅”。


    正巧景玥此時迴家,聽到這兩聲舅舅,腳步一頓,然後幽幽的看向了太子。


    太子都來不及高興,就覺得後背一涼,然後被他舅舅一隻手給拖走了。


    轉頭還看見大外甥正被鄭嘟嘟托著舉高高,笑聲清脆極了,看到被拖走的太子哥哥也是沒有一點要上前幫忙的意思,還一臉無辜的朝他嘻嘻嘻。


    太子……總覺得這個臭小子是故意的,但他沒證據。


    緊鑼密鼓的,劉氏花了近一個月的時間,終於把聘禮都準備好了,大部分都是在京城現購置的,也有部分珍貴稀罕的物件是長公主和雲蘿添置的,她都一一仔細的記錄在賬上,不管是換算成銀子還是別的,以後都要慢慢還。


    她這段日子的動作,也落在京城有些人的眼裏,但是當納征那天,到成王府恭喜的賓客們看到那並不簡薄的聘禮時,依然引起了一陣騷動和議論。


    “如今這鄉下人都這麽富了嗎?”


    “聽說這些天把幾條街都轉遍了,花出去的銀子沒有萬兩也有八千。”


    “這可不止吧?我聽說這位鄭太太把全副家產都帶來了京城,足足二萬多兩銀子,再加上長公主和安寧郡主添置的東西,便是勳貴世家的庶子都拿不出這麽多聘禮吧?”


    “莫說庶子了,便是尋常嫡子,又有幾個有這麽多聘禮的?”


    有人忍不住想起了當年安寧郡主才剛剛及笄的時候,鄭家就給她在京城買了近萬兩銀子的鋪子,說是提前給她準備的嫁妝。


    聽說安寧郡主大婚的時候,又另外準備了一份,具體有多少,外人倒不很清楚。


    有人咋舌,“這真是不遺餘力了,還沒聽說過哪戶人家會為了兒女聘嫁就掏空家底的。”


    卻也有夫人說:“尋常百姓人家,多的是為兒女省吃儉用、掏空家底的,甚至為了娶個媳婦舉家背債,多少年都還不清債務。”


    “即便如此,鄭家積累財富的速度也很不慢。”在場的人家倒是不至於嫉妒,但想想一個鄉下人家,卻每年都有幾千兩銀子的積累,也是很驚人了。


    因為雲蘿,鄭家在京城也不算是默默無聞,許多人家都了解他們的情況,自然也想到了這些錢財恐怕大部分都是靠那肥皂賺取的。


    如今,肥皂在大彧已經是遍地開花,幾乎家家戶戶都在使用,這其中賺取的利潤恐怕是外人想都不敢想的豐厚。


    雖然大部分利潤都在衛家,但金家也占了周圍好幾個縣的生意,鄭家在白水村作坊的分成原本隻有一成,後來,金家卻又主動讓了二成。


    而且鄭家如今可不僅僅隻有肥皂作坊的分紅,還有好幾個田莊呢。


    這麽一想,竟越發覺得這位鄭探花是個乘龍快婿的好人選了。


    出身雖貧賤了些,但家底可不貧寒,又朝中有人,背靠大山,隻要自身立得住,不愁以後沒前途。


    原本帶著幾分看熱鬧心思的客人們也不由得轉變了態度,成王府沒有因此失了臉麵,對文彬也就越發的親近了。


    他們之前雖看重文彬,但也做好了聘禮簡薄,會被人說道的準備,而今,這聘禮雖說跟他們為姑娘準備的嫁妝相比仍相去甚遠,但也不至於叫人看了笑話。


    納征之後,這婚事也就成了一半,若無重大變故,輕易不能反悔。


    至於成婚……福慧縣主今年才剛剛及笄,成王府顯然不願意她早早出嫁,想要再等上兩年。


    劉氏自己就有兩個到了十八歲才成親的女兒,因此也並不覺得成王府想要晚些嫁女兒是什麽不能接受的事情。


    況且,老家有急信送來,老爺子病重,恐怕挨不過兩個月了,催劉氏和文彬、鄭嘟嘟趕緊迴去見最後一麵。


    京城的事情已了,劉氏便也不多逗留,與長公主、成王府,還有老太妃和雲蘿他們告辭,等文彬請了假期就帶著兩個兒子急匆匆的離開了。


    這天,雲蘿、景玥、太子爺皆出城相送,成王府也派了兩位公子前來送別,又另外派人要一路護送劉氏他們迴江南。


    “這才幾天,你就又要迴去了?”太子感覺剛跟小夥伴重新親熱起來就又麵臨分別,心情很不美麗。


    鄭嘟嘟倒是沒有離別的愁緒,叉著腰眉飛色舞的說道:“等我考中舉人,我就又會到京城來了,很快的!”


    太子斜睨他,不屑說道:“就憑你之前院試考了倒數第二?”


    鄭嘟嘟頓時就不高興了,“怎麽都說是倒數第二?明明是第四十九名!後麵那麽多落榜的莫非都不是人?我現在可是有進士親自教導的,等我爺爺……嗯哼,就是那個啥,我哥也得丁憂,到時候就是一個進士加一個探花教我讀書,下一屆我還會考不過別人?”


    對於親爺爺可能將要過世,鄭嘟嘟並沒覺得有多傷心難過,或許是在來京城之前就已經有了準備,也或許是因為跟祖父並不很親近。


    但不管如何,他此時這樣說出來顯然是不合適的,因此話剛一出口就被文彬一巴掌拍在了後腦勺上。


    “啪”的一聲脆響,他“嘶”了一聲,摸著後腦勺齜牙咧嘴,太子則更多的是幸災樂禍,同時也提醒道:“你以後還要科舉當官呢,別什麽話都往外說,過過腦子。”


    “這不是沒外人嘛。”但他也知道自己那話確實不大妥當,嘟囔了一句後就轉移話題道,“你要不要去我家?我跟你說,白水村現在跟我們小時候可不大一樣了。”


    太子其實已經不大記得那個小村子到底是什麽模樣了,隻記得下河摸魚撿螺螄,上樹捉鳥掏鳥蛋,還有一隻被他們偷來吃了的大鵝。


    他們當初為什麽會去偷那隻鵝呢?他也記不太清了,隻記得那鵝肉難吃得很,一股子腥臊味兒,以至於他如今看到宮中禦廚做的鵝肉都下意識的不想伸筷子。


    為了這隻難以下咽的鵝,他還被罰洗碗,結果因為摔碎碗,累積的債務越來越多。


    想到債務,他就略心虛的瞄了眼身旁的雲蘿,阿姐在跟鄭太太說話,倒是她懷裏的景壯壯,一雙眼睛正骨碌碌往他這邊張望。


    太子爺想到幾天前,為了他那聲舅舅付出的代價,不由朝他齜了下牙。景壯壯卻以為他在逗他玩兒,不由“咯咯”的笑出了聲來,還張開小手要他抱。


    太子爺一動不動,倒是鄭嘟嘟伸手把他抱了過來,舉了兩下高高,然後抱著他說道:“你要不跟我一起走吧!”


    劉氏轉頭瞪了他一眼,“別胡鬧,壯壯還小,咋能離開娘的身邊?”


    鄭嘟嘟皺了皺鼻子,又拋了兩下外甥,“那三姐也跟我們一塊兒迴去唄,正好,壯壯還沒去過江南呢,也讓他見見鄉下是啥樣的。”


    “他現在還這麽小,就算見了又能記住多少?”


    “那……”他不知想到什麽,話剛出口就又收了迴去,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隻抱著景壯壯逗他玩兒。


    九月上旬,又是一年收獲的時節,京城內外都在討論今年播種新種子的莊稼地又比去年的種子多收了二三十斤,雖然看起來不多,但每畝地加起來就不得了了,聽說安寧郡主的莊子裏還出了畝產超過千斤的玉米,穀子也有五百多斤呢,不知啥時候才開始賣種子。


    雲蘿就是在這個時候收到的江南來信。


    劉氏他們出了京城後,便登船順流而下,至越州靠岸,迴到白水村的時候正好是中秋那天。


    鄭大福當時便已意識糊塗,抓著文彬喊文傑,喊豐年,顯然在那個時候,他心裏最放心不下的依然是他的長子和長孫。


    文彬他們都習慣了,也不至於跟個將死之人計較,就算要計較也計較不過來。


    在劉氏他們迴村後,鄭大福又熬了十來天,在八月二十四那天突然能從床上坐起來了,還就著軟糯的紅燒肉吃了一大碗稠粥,也能認清兒孫們了。


    不過兩個時辰,他又陷入了迷糊,沒熬過晚上,在天將明的時候斷了氣。


    在鄭大福斷氣之後,聽到兒子兒媳孫子孫女的哭聲之後,在床上癱瘓多年的孫氏跟著大鬧了一場,身體也越發的不好了。


    雲蘿收起信,對於鄭大福的過世沒什麽特別的感觸,隻是坐了一會兒,然後拿起另一封文彬上表丁憂的奏章,起身出門,親自送往翰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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