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景玥正在書房與麾下將領商議西北軍務,以及與西夷開通互市之後的守備等事項,太子旁聽。


    一個府中管事突然急匆匆跑來,通報進入後,向景玥稟告道:“王爺,不好了,王妃要砍了新羅的使者!”


    景玥不由得一愣,旁邊的諸將領也紛紛把目光落到這位王府管事的身上,神情中的興奮和好奇卻更多於緊張和憂慮。


    好好的,王妃怎麽會要砍了新羅的使者?那新羅使者做了什麽竟把那麽好脾氣的王妃給惹得拔刀?


    刺激!


    沒錯,在景玥麾下的諸將領眼中,雲蘿真是個好脾氣的姑娘,雖然性子冷淡了一些又不愛交際,但是輕易也絕不會發脾氣,哪怕遇上胡攪蠻纏的人,她在很多時候都是直接避開,不屑於與人糾纏。


    能讓她動嘴的,定是真把她惹惱了的,而能讓她拔刀相向的,恐怕不僅僅是惹惱那麽簡單。


    想當年,吳國公府門前的石獅子;戰場上,背後偷襲的西夷將士……


    她的一雙手不僅能改良種子養百姓、治病救人寫文章,生氣的時候也能拔刀殺人,而且殺得可利索了。


    景玥一愣之後便問道:“怎麽迴事?王妃今日不是在府中嗎?怎麽會跟新羅使者遇上?”


    管事說:“新羅使者上門拜訪,王妃接待了她們。”


    太子詫異道:“新羅使者來拜訪我阿姐?”


    管事愣了下,忙說道:“是一個婦人,說是他們新羅的啥尚宮,特意來拜訪王妃的。”


    “她做了什麽惹惱我阿姐?”


    管事不由得遲疑,小心打量了眼書房內眾人的臉色,然後小聲說道:“那新羅的尚宮領著好幾個女子,說要替王妃分憂,伺候王爺。”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了景玥,臉上有恍然,還有驚奇,反正沒一個讓景玥感覺舒坦的。


    在場的都知道他們王爺把安寧郡主放在心尖尖上,毫不掩飾他懼內的事實,然而郡主卻似乎一直都是寬容大度的,甚至幾年前未成婚時都願意把西夷三公主給王爺納進府,讓人羨慕,卻讓他們王爺鬱悶壞了,還跟他們訴苦,說郡主竟然一點都沒為他吃醋,顯然是沒太把他放在心上,鬧得他們迴家看到自家婆娘的妒婦嘴臉都莫名順眼了起來。


    沒想到,郡主現在竟然因為幾個外邦女子而對他國使者拔刀相向?


    好稀奇,真想現在就去看看王妃吃醋耍威風的樣子,他們王爺也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嗎?


    是不是應該跟王爺敲詐一頓酒肉來慶賀慶賀?


    景玥聽到管事的話之後卻愣了很久,比剛才聽到雲蘿要砍了新羅使者的時候更震動他的心弦,然後忍不住笑了一聲。


    “那新羅的女使可有攜帶利器在身?”驚喜之後就是擔憂,景玥對管事說,“你帶幾個人過去把她們看牢了,但凡有一絲意圖傷害王妃的舉止,都不可放過,出了事,自有本王擔著。”


    一名將領不由問道:“王爺不過去看看?那些新羅人粗蠻又不懂規矩,可別讓她們氣壞了王妃!”


    打是肯定打不過王妃的,但是很多時候,生氣比動武更傷身。


    景玥瞥他一眼,看什麽看?帶著你們這一大群人過去欣賞王妃的英姿嗎?想啥美事呢?怎麽也得先把你們都打發走!


    而景玥那麽一吩咐,管事也不禁覺得自己剛才急匆匆跑來求見王爺是不是太大驚小怪了?那些新羅人確實荒誕至極,竟這麽大張旗鼓的送人送到王妃麵前了,簡直是半點沒把王妃放在眼裏!


    於是鄭重的領命,退出書房後點了一隊侍衛就又急匆匆去了待客的偏院,務必不能讓王妃受到一丁點委屈。


    那邊偏院的花廳裏,樸尚宮看著被迅速抱出去的兩位小公子,門口把手的健壯仆婦,還有屋裏已拔刀出鞘的雲蘿,不由得瑟瑟發抖。


    她朝雲蘿磕頭,還十分不解、震驚的問道:“王妃為何發這麽大的怒火?不知是哪裏冒犯了您?”


    雲蘿覺得她這話真有意思,刀尖磕在地上,發出“鋥”的一聲輕響,她微側頭反問道:“你給我丈夫送女人都送到我麵前來了,還問我為何生氣?”


    樸尚宮愣了一下,驚詫道:“瑞王爺是英雄,英雄怎麽可能隻有一個女人呢?這些小女子都服服帖帖的,以後都隻能依附著您,總比身後有靠的小妾更讓人放心,還是說,王妃難道想要獨占瑞王爺?”


    她表情中的震驚絲毫不作假,是真的以為雲蘿想要獨占丈夫是一件驚世駭俗的事。


    月容冷眼看著她,眼中充滿了毫不掩飾的鄙夷,“蠻夷小國、敗軍之邦的一個小小宮女子,竟是管到我大彧王府中來了,還敢指教王妃,不知死活!”


    樸尚宮哆嗦了一下,卻仍不甘放棄,“奴絕不敢指教王妃娘娘,隻是關心娘娘。男人都是貪圖新鮮的,就算王妃貌美如花,日子久了,瑞王爺也難免不會……啊!”


    白光在空中劃過,如一道匹練乍然落下,樸尚宮之後的話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捂著臉就倒地哀嚎了起來,嚎了兩聲就猛的噤聲,隻剩下“嘶嘶”的抽氣聲,伴隨著她的翻滾而流瀉出來。


    鮮血從她的指縫中流淌而出,髒了她的衣裳和身下的地毯。


    在她的手掌下,利刃直接劈開了她的嘴,從左邊嘴角一直劈到左耳根,把她的半張臉都劃拉開了。


    雲蘿冷眼看著她在地上打滾,想要哀嚎卻連嘴巴都不敢動,隻能從喉嚨裏發出一些沉悶的、壓抑的聲音,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


    “再敢胡言亂語詆毀王爺,下次便直接割了你舌頭!”


    她一句話說完,目光就從樸尚宮轉到了那幾個新羅姑娘身上,嚇得她們以頭觸地,瑟瑟發抖。


    緩過了最初最疼的時候,樸尚宮捂著臉躺在地上,氣息急促、聲音顫抖的說道:“我……我是新羅使……使者。”


    因為半邊臉直接被劈開,牙齒和內裏的口腔都暴露在外,即使她捂著臉,忍著劇痛說出的這一句話仍十分含糊,但勉強也能讓人聽懂。


    不等雲蘿開口,月容就又在旁邊冷笑道:“那又如何?便是現在殺了你,你新羅敢向大彧開戰嗎?一個卑劣無恥的蠻夷小國,也就隻敢暗地裏放任國民假扮海寇侵擾我大彧的沿海百姓,正經的國之邦交還盡使些下作手段,從上到下都是些無恥之徒!”


    雲蘿正在看著手中的長刀有些失神,聽月容說完之後就隨手把刀擦幹淨放到了桌上,說道:“下次找根鞭子,這長刀不好施展,輕輕一劃就能傷人性命,打也打不過癮。”


    月容恭敬應“是”,又問道:“郡主不殺了這狂妄的新羅人嗎?”


    雲蘿幽幽看了她一眼,哪裏就至於為這點事就當場殺入?但若是不做點什麽又心裏不爽快得很,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景玥鍾情於鞭子的原因。


    在不傷人性命的情況下,鞭子果然比刀劍更趁手,一鞭一鞭的抽過去,把人抽得滿地打滾可比一刀砍過去卻很可能直接把人劈成兩半更能發泄怒氣。


    看著又呈跪姿趴在地上疼得渾身打顫,鮮血沾了滿衣襟的樸尚宮,雲蘿憋著一口氣從她身旁越過,大步出了花廳。


    出門就看到外麵不僅有守門的婆子,還有管事領著府中侍衛守著更外圍的院們,看到她出門忙躬身行禮,說道:“王爺聽說有人惹王妃生氣,特意叫小的們過來保護您。”


    雲蘿可疑的沉默了下。


    保護她?


    管事抬頭,往她身後的花廳內看了一眼,遲疑問道:“裏頭那些人,不知王妃可想好了要如何處置?”


    他剛才在外麵聽見了裏麵一聲慘叫,老慘了,但叫了一聲就沒了音兒,但碰碰撞撞的聲音卻不絕,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啥場景。


    雲蘿想也沒想的就說道:“送去驛館,交給李進忠自己處置。”


    交給他們自己人去處置,她可是很講道理的。


    立刻就有幾個侍衛衝進了花廳,隨著幾聲女子的尖叫,又響起了侍衛們的抽氣聲,大概是被樸尚宮此時的模樣給嚇到了?


    很快,他們押著幾個驚慌失措的妙齡女子走了出來,當先的則是兩人一左一右的架著樸尚宮。


    因為胳膊被架,她的手不得不從臉上挪開了人一些,露出左邊臉上咧開的巨大讓口子,牙齒、舌頭都從這個人口子裏清晰可見,外麵第一次看見的人都不由得吸了口涼氣。


    這麽大的裂縫還能補上嗎?毀不毀容的反倒是其次,主要是以後吃飯喝水不會漏吧?


    院外傳來景壯壯嗚哩哇啦的撲騰聲和蘭香的哄勸,管事看著剛被架出來還在院子裏的樸尚宮臉色微變,這個血唿啦咋、麵目猙獰的模樣實在是少兒不宜,可千萬別嚇著了小世子!


    雲蘿也眉心一蹙,當即不再管其他,快步出了院子,一轉身就看到了在蘭香的手上掙紮著想要往院子裏鑽的景壯壯,剛才蘭香突然把他們抱出去,可把他給擔心壞了。


    看到雲蘿,景壯壯頓時眼睛一亮,當即朝她張開雙手,眼淚汪汪的說了個,“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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