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隻要付出足夠的代價,蘇珂即便被毀容,也依然能繼續當他的北鎮侯世子,將來繼承侯爵之位,但蘇家能不能付得起代價,怎麽讓他們乖乖的付出這個代價,又是一個問題。


    爵位繼承自有明文規定,但所有的事情都跑不過一個例外,比如衛老夫人當年曾以女子之身襲爵,史書上也有記載,本朝開國時,朝中有女將女爵,且不止一位,因戰被毀容的、臉上有疤的更不新鮮。


    所以蘇珂能夠繼續當他的世子,並不是沒有可能,隻要他有那個本事。


    一個紈絝浪蕩子能有什麽本事呢?比如向朝廷獻上一份足夠珍貴的東西。


    而如今他們能打動泰康帝和朝中諸位大佬的,大概就隻有那份海圖了,隻是那份海圖究竟在不在他們的手上如今還是個未知數,這麽多年都悄無聲息,沒有露出絲毫異常,很有可能連他們也不知道當年老北鎮侯曾留下這麽一樣東西。


    蘇老侯爺連交給親信下屬送來京城都不放心,會放心他這不怎麽靠譜的妻兒嗎?


    但如今,他們是僅有的突破口之一。


    景玥雖然被雲蘿翻臉無情的趕了出來,但她提點的這一件事卻還是上了心,迴去想了一晚上,次日又一大早進宮找皇上商量了半天。


    過了兩日,宮裏突然往外廣發請帖,皇後娘娘要在明園設春日宴,日子就定在三月十八。


    掐指一算,時間就隻剩下五天了,雖然不明白皇後娘娘怎麽會下帖下得這樣匆忙,但該準備的還是一刻都不停歇的準備了起來。


    上好的胭脂水粉,珍貴的綾羅錦緞,精致的珠寶首飾,在京城的各大商鋪裏甚至出現了爭搶事件。


    雲蘿在幾年前開的那個脂粉鋪子因為質量好,即使價格昂貴也向來供不應求,如今更是被直接搶斷了貨。


    翻著已經榮升成掌櫃的蘭卉送來的賬冊,雲蘿發現她家黑心掌櫃都已經把價格提升到了原來的兩倍以上,卻依然被買斷貨,賬上的金額也累積到了一個相當龐大的數字,不由得沉默。


    這真是一個促進發家致富的好辦法。


    但很顯然,長公主也是敗家隊列中的一員,雲蘿屋裏的衣裳都快要放不下了,有許多甚至連看都沒有被她看過一眼,而今,她又收到了幾身新衣裳,以及配套的頭麵首飾。


    長公主對於打扮自家閨女這件事,向來是不吝嗇且興致勃勃的,無奈雲蘿並不十分的配合她。


    也虧得雲蘿不太配合,不然天知道會被她的公主娘打扮成怎樣一個富麗堂皇的模樣。


    別看長公主如今穿戴得素淨簡單,還柔柔弱弱,偶爾裝出一副病西子的模樣,但據說年輕的時候最愛華服,還是能一腳把人踹下馬,把先帝後宮的妃子當著先帝的麵按進水池子裏的狠辣女子,而先帝不愛正宮與嫡子,卻很寵愛這個嫡公主。


    但長公主似乎並沒有多把先帝放在心上,先帝駕崩,她第一件事就是把胞弟推上位,出孝後的第一件事便是換上她的華服,護著幼帝對付起曾深受先帝寵信的老臣更是毫不手軟,直到衛侯救駕而死,除了宮裝正服,再沒人見她穿過別的華衣。


    而今,她把這個興趣延續到了雲蘿的身上,可惜雲蘿不配合,她也隻能遺憾放棄,卻時常在給閨女準備的新衣裳中夾帶一些私貨,暗暗期盼著寶貝女兒突然心血來潮,把自己打扮得豔光四射。


    年輕的小姑娘,就是應該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美的!


    雲蘿倒是無所謂素淨還是華美,她隻是單純的不想過於引人注意,最好是能夠隱匿於眾人之間,所以她每次都是這種選擇。


    不過長得好看,穿什麽都比別人更好看一些,十七歲的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亭亭玉立,也長出了她曾經期盼的大長腿,身材在眾多的名門貴女中算得上是高挑的,與景玥站在一起,端的是天造地設,一下子把周圍所有人都比了下去。


    明園並不在宮裏,而是相距幾裏的一處皇家別院,占地十分廣闊,內有亭台樓閣,蜿蜒廊道,如今陽春三月正是萬物複蘇的時節,明園內已經有牡丹競相開放。


    春日宴就設在明園內,陽湖的湖心島上,前往那裏,需要乘坐畫舫遊船。


    雲蘿已經在陽湖邊站了好一會兒,直勾勾的看著眼前這艘運載客人的小畫舫。


    畫舫雖小,卻做得十分精致華美,雕欄畫棟一樣不少,上麵已經或坐或站了好幾個人。


    她的站立不動吸引了船上人的注意,一個二八年華的姑娘不由得出聲問道:“安寧郡主,你不上船嗎?”


    雲蘿側目看了眼一臉無辜的站在旁邊,將她領路到此的侍者,想問一句:我能遊過去嗎?


    她的沉默讓詢問的姑娘有些尷尬,羞得臉都紅了。


    這時候從身後過來一人,站在船沿居高臨下的看著雲蘿,說:“安寧妹妹,金小姐好心詢問,你怎麽毫無迴應,這未免也太失禮了。”


    她身姿婀娜、妝容精致,一出來就吸引了無數人的目光,正是簡王府的安如郡主宗琦玉。


    雲蘿抬頭往上看,麵無表情的說道:“我隻是在想要怎麽跟她說,才不會讓她和旁人以為我是不願與你同舟才遲遲不上船,好歹也要給你留點顏麵。”


    宗琦玉的臉色微變,飛快的看了眼與雲蘿並肩而立的景玥,說道:“你我好歹也是姐妹一場,你何至於竟說出這種話來戳我的心?”


    雲蘿直接撇開了臉,不欲與她爭辯,但不想上船的意思卻表現得明明白白,就好像她真的是不想跟宗琦玉同舟,而不是不想坐船。


    那位金小姐此時也不覺得尷尬了,上下看看宗琦玉和雲蘿,滿臉好奇。


    然後,她被同行的另一個姑娘拉走了,拉到一個無人的角落裏悄悄咬耳朵,半晌,驚訝的轉頭看向了宗琦玉。


    雖然沒聽見她們說了什麽,但安如郡主想也能猜到會是些什麽話,頓時麵上火辣辣的,卻又咬著牙不肯退縮。


    景玥俯身在雲蘿耳邊說了句什麽,雲蘿遲疑一下,看一眼在湖上晃蕩的畫舫,然後點了點頭。


    下一秒,景玥伸手環上她的腰,帶著她拔地而起,越過畫舫,又在湖中借了幾次力,如蛟龍騰挪,轉眼就到了湖心島上。


    身後傳來一陣姑娘們的驚歎聲,有人趴在船沿上一臉羨慕的說道:“有人若是能這麽帶我過湖,我我我就嫁給他!”


    “別做夢了,就你那分量,掉進水裏浮都浮不起來,還想飛?”


    “我打死你!”


    同船之人一半看熱鬧瞎起哄,一半則悄悄的打量安如郡主。


    那芒刺一樣的目光紮得宗琦玉眼眶發熱,藏在袖子底下的雙手死死的糾著帕子,明明是她先認識景哥哥的,那時候衛淺還在鄉下吃苦受窮呢!


    已經到了湖心島的雲蘿並沒有分給她多少關注,她有那麽多事情要做,一個不甘心的跳梁小醜有什麽資格讓她費心費力?


    捂著被掐得生疼的腰間軟肉,瑞王殿下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一路把她送到宴席上,然後才轉身去了湖心島另一邊的場地。


    溫如初飛快的蹭了過來,仔細打量著雲蘿的臉,皺著鼻子說道:“這麽溫柔體貼,不知多少人心裏頭泛酸呢。”


    雲蘿轉頭問她:“你也酸嗎?”


    “酸!”她用力點頭,從鼻腔裏往外哼了一聲,說道,“他以前可是連眼角都不往姑娘身上瞄一眼的呢,卻獨獨隻對你一人好,位高權重長得還這麽好看,迴頭再看看其他郎君,都黯然失色了。”


    “張睿也黯然失色?”


    “emmm……”她眼珠骨碌一轉,忽然說道,“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就遇到安如郡主在湖邊徘徊,過了好幾條船都沒有要上去的意思,好像在等人,是不是在等你?”


    “我跟她不熟。”


    “那就是在等你家瑞王爺了。”溫二姑娘“嘖”了一聲,托著兩邊臉頰說道,“到了這個時候竟然都還沒有死心,肯定是你對她的打擊還不夠大,讓她以為你好欺負,竟敢當著你的麵跟你家王爺勾勾搭搭。”


    她轉過臉來看雲蘿,目光斜睨著,說道:“你怎麽這麽好脾氣?遇到這種不顧臉麵的賤人,你就應該拿出你的本事,弄死她!我要是有你的本事……”


    雲蘿看到了她眉眼間的一絲輕愁,便問道:“出什麽事了?”


    她遲凝了下,然後搖頭說“沒事。”緊接著就再次把話題跳轉到了別處,“蓁蓁那個沒出息的,我前日晚上拉她在花園裏溜了個彎,她竟然就著涼了,鼻子堵塞,聲音沙啞,害我被我娘罵了一頓。之前從你那兒得了一瓶藥丸,對著涼咳嗽十分有用,還有沒有?”


    “有,迴頭我讓人給你送去。”


    “好勒!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等蓁蓁好了,再一起請你出去踏春郊遊,讓她給你當牛做馬!”


    真是讓人感動的姐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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