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必入絕境,麵臨著會被活活燒死的威脅,是拚死反擊,還是緊緊抓住那條突然出現的求生路?


    西夷的將士們大都失去了鬥誌,還在不斷往他們腳下流淌的火油讓他們心裏頭發涼,幾乎要連手中的武器都握不住了。


    其實投降也沒什麽,他們又不是第一次向大彧投降,大不了再朝貢幾年。


    但對斡其哈來說,景玥給他的兩條路,無論哪一條都是死路,區別不過是被當場燒死,還是過後慢慢的折磨而死。


    景玥在等他的迴答,十分有耐心,身後的將士已經垂下手臂,沒有了繼續拚殺的勇氣,斡其哈雙目赤紅,須發散亂,狼狽得幾乎找不見兩年前在大彧京城的那個西夷大王子的絲毫風采。


    他放下了武器,卸下盔甲,縛住雙手,然後從大軍中慢慢的走了出來。


    西夷軍中的騷動突然大了起來,似乎是因為眼睜睜看著他們的統帥被辱而悲憤,有人剛垂下的手臂又忍不住握緊了武器。


    “都不許動!”斡其哈突然大喝一聲,背對著他們說道,“他們大彧有一句話說得特別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們都是我大漠的勇士,家中還有父母妻兒在等著你們迴去。”


    騷亂平息,景玥在上方聽見斡其哈的話,忽然勾唇一笑。


    “大將軍,不能放這些人迴去!”站在身旁的將軍對景玥說道,“這可是二十多萬青壯,放他們迴去無異於放虎歸山,熬過了這一次陣痛,下次他們依然會揮兵大肆侵犯我疆域,與其如此,還不如現在燒死了幹淨!”


    隻是,活活燒死二十萬性命,哪怕這是敵軍,哪怕他見慣了生死,殺的敵人不計其數,隻需想想還是會覺得心裏頭森涼。


    景玥將火把還給了他,視線一直盯著斡其哈,緩緩說道:“朱將軍多慮了,我已經為他們想好了去處。”


    迴是不會讓他們迴去的,挖礦、背石、築城牆……阿蘿說,大彧缺人,她的莊子上也缺幾個種田幹苦力的,麵對自家樸實的百姓,她總是不好意思太過使喚他們。


    二十多萬苦力就在眼前,應該夠她挑出幾個滿意的。


    隻是一下子少了這麽多青壯,西夷恐怕需要至少十年才能緩過這一口氣。


    而十年後,下麵的那些小孩長大了,就又是一群兇狠的狼崽子,實在是討厭得很。


    斡其哈已落入手中,西夷二十萬大軍全都棄械投降,景玥站在高處看著將士們忙碌,又轉頭望向了身後大營的方向。


    不知阿蘿現在如何,有沒有受傷。


    雲蘿此時正在攬鏡自照,蘭香、羅橋、王熠,甚至是軍醫趙大夫都擠在她跟前,憂心忡忡的看著她臉上的傷痕。


    王熠“咕咚”咽了下口水,小心的扯扯身旁趙大夫的袖子,輕聲問道:“趙先生,郡主這臉上不會落疤吧?”


    趙大夫皺著眉頭一臉沉重,說:“傷口有些深,不好說啊。”


    “難道就沒有什麽祛疤嫩膚的聖品?郡主金枝玉葉,什麽好東西用不得!”


    “軍營之中哪裏來的這種東西?”他瞪了王熠一眼,轉頭小心翼翼的跟雲蘿說道,“郡主,要不讓老朽先給你包一下傷口?”


    雲蘿抬眸,麵無表情的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把鏡子塞進蘭香手中,又拿出隨身攜帶的藥包,對著鏡子自己給自己清理起了傷口。


    左邊臉頰上,斜斜的一道近三寸長的傷口,乃是利刃所傷,傷口不淺。


    蘭香小心翼翼的捧著鏡子,看到郡主臉上清理之後越發清晰的傷口,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又不敢隨意開口安慰,深怕不僅沒安慰到她,反而戳中了她的傷心處。


    雲蘿很快就把自己的傷口處理好了,麵無表情的也看不出是傷心擔憂還是不在意。


    但肯定是不可能不在意的吧?哪個姑娘家會對自己臉上的疤痕不在意?而且,她剛才自己對著鏡子也看了挺久的。


    蘭香收好鏡子,轉頭就惡狠狠的瞪向了王二公子。


    王熠脖子一縮,不敢有一丁點意見。


    他腆著臉湊到雲蘿跟前,說道:“我之前曾聽說宮裏有那啥冰露雪肌膏,抹了能祛斑祛痕的,您是皇上最疼愛的外甥女,肯定不會吝嗇幾盒凝膏。”


    撓了下頭,又說道:“多虧郡主出手相救,不然我這條小命就交代在那些西夷人手中了。但卻害得郡主容顏有損,我我我會負責的!”


    羅橋忽然一巴掌將他推到了一邊,沒好氣的說道:“滾!郡主好心救你,你竟想恩將仇報?”


    王二公子氣紅了臉,指著他,半晌罵出了一句,“本公子不跟你個侍衛計較!”


    雲蘿不想聽他們這毫無意義的爭執,起身走向站在旁邊的一名副將,問道:“人都抓起來了嗎?”


    副將朝雲蘿拱手說道:“有一小股人四散逃走了,末將已派人追擊,定不讓他們逃進我大彧境內,騷擾邊境百姓。”


    “景玥那邊有消息了嗎?”


    “尚無。不過請郡主放心,大將軍英明神武,又籌謀良久,這一次定能將西夷大軍一舉拿下。”


    說起大將軍的時候,他的眼睛在閃閃發光。


    雲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看向之前大軍離開的方向。


    趙大夫卻又腆著老臉走了過來,說道:“郡主這次使用的藥似乎與您之前拿出的金瘡藥又有些不同。”


    蘭香聽見就不滿的嘀咕一聲,又想來騙她家郡主的藥方。


    雲蘿倒是不在意,直接將那個手指頭大的瓷瓶拿出來遞給了他,說:“大致的配方是一樣的,隻是添加了幾味珍貴的藥材,不適宜大批量製作。”


    趙大夫在聽見“幾味珍貴藥材”的時候就歇了心思,但他還是接過來仔細甄別,然後塞好瓶口還給了雲蘿。


    “郡主大氣,那樣珍貴的藥方都隨手拿了出來,那金瘡藥比我們之前用的都要好,也讓受傷的士兵減了許多折磨。隻是,那一味主藥三七,據老夫所知,應是生長在西南的密林之中,外麵的藥鋪裏很難尋到,價格可與人參比肩,即使用量不多,也不該那樣便宜才對。”


    “但在西南,這卻不是稀罕東西,大批收購還能更便宜一些。”


    趙大夫不由得一愣。


    雲蘿便又說道:“那裏山高林密,不適合種莊稼,倒是種植藥材的溫床,等人們能把三七種植出來,價格還能再往下縮減。”


    趙大夫更驚訝了,“郡主去過西南?”


    “嗯。”


    她前世的小命都是丟在那一塊的,雖然時隔千年,地貌風俗都有不同,但相比於其他地方,那裏反而是她最熟悉的。


    傍晚,景玥親自壓著西夷大王子斡其哈,帶著一隊人迴來了,剩下的將士卻還留在峽穀那邊。


    要把二十萬俘虜分開安置妥當,可有得忙了。


    大半年來,西夷將士被一點點蠶食,加起來也有好幾萬人了,如今剩下的二十多萬大軍更是被一鍋端,西夷的損失相識於幾年前似乎還要更大一些。


    雖然那一次,景玥直接攻占了他們的王庭,但一個王族被滅了,重新推選一個便是,但損失的人口卻是實打實的,尤其這還是幾十萬青壯。


    草原上天高地闊,人口卻零零散散的並不很多,失去幾十萬青壯,能讓西夷幾十個部族全都傷筋動骨。


    所以,戰敗的消息傳到西夷,他們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想要迴被大彧人俘虜的二十多萬將士,大王子斡其哈反而無人問津。


    他好大喜功,自以為是,落入景玥布置的陷阱,害得二十多萬將士全都被俘,已是西夷諸部的罪人,就連他所在的牧達部落,能不能繼續當西夷的王族,事後各部首領還要坐下來好好的商量商量。


    但他們想要迴被俘的人,景玥會答應嗎?


    放他們迴去,修養兩年,然後繼續來侵犯大彧的邊疆?


    emmm……如果西夷願意付出的代價足夠高的話,也不是不可以。


    以大河為界,西至昆侖,兩國的邊境往北推八百裏,景玥就願意把俘虜的二十萬普通士兵全還給西夷。


    至於那些高層的將領,那就又是另一個價格了。


    西夷的使者幾乎當場掀桌,景玥卻還不願意搭理他,當下將他們扔在營帳裏,出去找雲蘿了。


    雲蘿的臉被劃傷,他可是在黑本上給整個西夷都記了重重的一筆,這幾天更是恨不得把雲蘿揣在兜裏隨身攜帶。然而,這些沒眼色的東西卻跑來擾他與阿蘿的相處,還連這麽點小小的要求都不肯答應,嗬!


    “烏楨還活著嗎?”出了與西夷使者談判的營帳,他問跟在身旁的無痕。


    無痕說:“還有一口氣,若不加以治療,恐怕熬不了幾天。”


    “讓他活著!”景玥輕捏著手腕,敢傷阿蘿,哪那麽容易死?“給他換個幹淨的地方,好吃好喝的養著,然後告訴他,本王要西夷送他們的三公主來大彧和親!”


    無痕嘴角一抽,說道:“爺,這樣不好吧?和親什麽的總要先跟皇上說一聲。”


    聽說那位三公主和烏楨青梅竹馬、情深義重、蜜裏調油的,爺這不是要挖人心肝嗎?


    話說,爺怎麽對這位西夷的前王子這麽大意見?大王子斡其哈已經被不聞不問的關了好久了。


    難道是因為這個烏楨傷了安寧郡主的臉?


    肯定是這樣沒錯了!


    而且,那位三公主還是大王子斡其哈的胞妹,從小就疼愛有加,兩年前,斡其哈跑到大彧來說想要求娶大彧公主,指名道姓的就是安寧郡主,直往爺的心肝上戳,這個仇,爺竟然記到了現在?


    景玥不知無痕腦補了些什麽東西,也沒興趣知道,隻說:“宗親勳貴那麽多,總有容得下一個和親公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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