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個多時辰,雲蘿仔細的將傷口附近化膿腐壞的肉一點點剔除,這個過程不僅傷患受罪,旁邊看的人也會覺得十分惡心,蘭香忍不住跑出去吐了兩迴,其他人的臉色也發白,似在強忍著什麽。


    “這也太折磨人了,虧得他昏迷過去沒了知覺,不然怕是要被自個兒嚇死。”


    旁邊打下手的一人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惹來趙大夫的瞪視,罵道:“你們在前麵打打殺殺的倒是痛快,受了傷卻還要我們這些當大夫的給你們治療,不仔細著些,難道還能大開大合的在你們身上隨便切幾塊肉下來?”


    躺在旁邊扭著腦袋,卻怎麽也看不清的骨傷士兵聽見這話就說道:“趙大夫這話說的讓人心裏不痛快,好像是我們願意跟人打打殺殺似的。”


    趙大夫一噎,臉上卻逐漸浮上了無奈和悲傷,然後歎息一聲。


    但凡是個正常人,都不願意打仗,但總得有人守在這裏,擋住來勢洶洶、怎麽打都打不死的西夷賊人。


    他抬頭看了眼專心致誌,仿佛根本就沒有聽見他們對話的安寧郡主,看到她手起刀落,動作又快又輕,將壞肉飛快的剔除,然後抹上金瘡藥。


    他對她拿出的金瘡藥產生了興趣,似乎比他之前見過的那些金瘡藥都更有效用,決定等事後去找她問問。


    一個時辰後,壞肉全部剔除,重新上藥包紮,而那人仍在昏迷,卻也仍然活著。


    雲蘿轉頭跟同一營帳內,躺著不能動彈的骨傷士兵說道:“你跟他說說話,說一些他舍不下的事情,有利於他早點醒過來。”


    那人一愣,“他都這樣了,還能聽見?”


    “能,你剛才說翠花的時候,他就有反應。”


    那人頓時用力的一拍身下床板,怒道:“真不是個好東西,都這樣了竟還惦記著翠花,當初要不是我讓著他,翠花能看得上他?”


    你先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雲蘿也沒有管他說得是否前後相合,留下兩人照看,就要轉身離開。


    那人卻突然喊住她,問道:“小哥,我叫李鐵柱,我這兄弟跟我同姓,叫憨子,您咋個稱唿?”


    趙大夫瞪了他一眼,說道:“胡叫什麽?這是安寧郡主!”


    “誰?”安寧郡主是個啥名兒?官名?


    為了方便,雲蘿穿的是窄袖裋衣,一頭長發也全部梳攏在頭頂綰了個發髻,看起來就是個俊俏的少年郎。


    她沒有跟李鐵柱特意解釋,隻看一眼,然後就帶著人轉身出了營帳。


    剛一出來,就看見一人一馬從遠處疾馳而來,遠遠的看見了她,便揮手喊道:“小蘿!”


    雲蘿微眯眼,幾乎沒把人認出來。


    騎馬奔到跟前,被曬得黝黑的少年翻身下馬,張著手臂就朝她跑了過來。


    但跑到跟前,卻又把手收了迴去,轉而虛虛的在她身上比劃,咧嘴笑道;“你咋好像變小了?”


    來人除了虎頭還能有誰?


    分別兩年有餘,十六歲的少年如今也已經十九歲了,身形迅速拔高,比上次見麵時足足高了一個頭都不止,身板也越發的壯實,厚重的鐵甲披掛在身上,站在麵前就像是堵了一麵牆。


    雲蘿剛揚起的一點喜悅瞬間被他的這句話兜頭澆了一盆涼水,後退一步,然後麵無表情的看著他說道:“是你長得太快了。”


    他便叉著腰在她麵前轉了個圈,笑嘻嘻仿佛還是那個滿腔熱忱的鄉下少年,得意的跟她說:“我這樣才威風呢,隻要往前一站,光憑氣勢就能壓敵人一頭。”


    “你這樣的,以後恐怕不容易找媳婦。”


    虎頭一呆,“為啥?”


    “看上去太兇了,以後若是萬一吵架,怕被你打。”


    他撇嘴不滿的說道:“真是瞎操心,我鄭家的男人就沒有一個是會打媳婦的!再不行,我找個你這樣的不就行了嗎?”


    雲蘿……什麽叫她這樣的?


    不等她迴擊,鄭虎頭就突然對她擺開了架勢,一臉的躍躍欲試,“我現在已是千戶,大小經曆的戰爭也記不清有多少迴了,身手跟以前可大不一樣,說不定能打贏你了呢!”


    自信點,把“說不定”去掉!


    雲蘿眼角微揚,直接揮起一記直拳就朝他打了過去。


    “嘭”一聲,兩拳相擊的聲音把周圍的其他士兵都吸引得轉過了頭來,鄭虎頭卻甩著手齜牙咧嘴的問道:“你的力氣是不是又變大了?”


    “我雖然個兒沒你長得快,力氣倒是長了不少。”雲蘿麵無表情的說完一句話,又邁步欺身上前,白生生精致小巧的一個拳頭,揮出去的氣勢卻極為驚人。


    當然,力氣更驚人。


    虎頭迅速迴手抵擋,直被打得連退三步,然後瞬間提氣猛撲了迴來。


    兩人久別重逢,說了幾句話的工夫就已經上手打成了一團,“砰砰”的肉搏聲聽得人肉疼,也有越來越多的士兵聽見動靜朝這邊圍攏了過來,包括正在巡營的景玥和幾位將軍。


    看到中間打鬥的兩人,其中一位胡子花白的老將軍不由皺眉說道:“鄭文琰這小子是怎麽迴事?怎麽一迴營就跟郡主打起來了?”


    語氣是責怪的,表情卻帶著幾分擔憂,還小心的打量景玥的臉色,似乎擔心他會因為鄭文琰的莽撞冒犯郡主而心生不悅。


    尤其郡主看上去是這樣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雖然有些拳腳功夫,但鄭文琰這小子下手從來沒個輕重,若是把郡主打出個好歹來,這剛坐上的千戶恐怕立馬就要丟了吧?


    然後,他看到嬌滴滴的安寧郡主輕易擋下了鄭文琰的一擊後忽然欺身入懷,一拳打在鄭文琰的肚子上,趁他吃痛彎腰的瞬間,另一隻手勾上他的脖子,然後將他臉朝下的用力按在了地上。


    那聲響,聽著就覺得疼。


    鄭文琰在第三撲騰著想要爬起來,又見安寧郡主抬腳連踢,把他的雙腿交錯著用膝蓋壓住,雙手也被反扭在背後,當即把他壓得動彈不得。


    老將軍:“……”真是瞎了他的老眼!


    圍觀的將士們發出了一陣喝彩,鼓掌叫好,還有對虎頭的無情奚落。


    鄭文琰還在扭著屁股意圖掙紮,嘴裏也不滿的叫嚷著:“小蘿你太過分了,一見麵就把我打成這樣,我好歹也是個千戶,軍中比武第一名,你這樣讓我的麵子往哪擱?讓那麽多敗在我手下的人的麵子往哪兒擱?”


    雲蘿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上,拍得他額頭“咚”一聲磕在了地上,瞬間紅了一塊。


    “打不過就認輸,做什麽扯上旁人?從小到大,你哪一次打贏過我?難道到現在都還沒有習慣?”


    話音剛落,旁邊就又響起了一陣哄笑,虎頭翻著白眼不去看這些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混賬,自覺掙不開就幹脆卸了身上所有的力氣,軟綿綿的趴在地上,一副放棄反抗的模樣。


    他還扭過頭來委屈的小聲說道:“我如今都能拉開六石的弓了。”


    “能使用嗎?”


    “……不能。”


    “那有什麽用?”


    景玥忽然輕笑了一聲,走上前來說道:“用來嚇唬人還是有點用處的。”


    雲蘿放開虎頭站了起來,虎頭也跟著站起來,拍拍身上沾的泥,拱手行禮道:“參見大將軍,參見各位將軍。”


    景玥拉著雲蘿,問道:“怎麽打起來了?”


    雲蘿看了虎頭一眼,卻見鄭虎頭一臉無辜,完全不知道剛才有一句話惹惱了她,還義正言辭的說道:“就是許久不見,切磋一下。”


    嘴角一扯,看著鄭虎頭滿身的泥,雲蘿暫且默認了他的這個說法。


    那胡子花白的老將軍好奇地問道:“文琰與郡主相識?”


    虎頭就說:“小蘿是我妹妹!”


    老將軍:“……胡說八道!”


    這小子什麽時候開始喜歡說大話了?還是當著人的麵說。


    虎頭看了眼雲蘿,說道:“確實是我妹妹沒錯,雖然她經常都不肯叫我哥哥。”


    想想就覺得好氣,便伸手抓著她的衣角扯了兩下,似乎想讓她喊一聲哥哥來聽聽。


    這一看就是皮癢的征兆。


    景玥在他抓著雲蘿衣角的手上看了一眼,不著痕跡的上前把他擠到一邊,問雲蘿道:“聽說你在治療傷患,情況如何?”


    雲蘿說:“該做的我都已經做了,能不能撐過來就要看他自己。”


    景玥拉著她的手往外走,“你來之後就一直忙於替人療傷,連吃個飯的功夫都沒有,當心累壞了身子。眼下將近午時,不如先歇一會兒再去忙其他?”


    鄭虎頭也顛顛的跟我後麵,說:“我今日一迴營就聽說你來了西北,立刻就跑來找你,可不像你,到了這裏都沒有跟我知會一聲,還要我從別人那裏曉得你的消息。”


    “你不是出去了嗎?”


    “那不也一直有互通消息嗎?你讓人給我帶個話又不費啥事,我曉得你來了還能早點兒迴來。”


    “公事為重。”


    “其實也不是很要緊的事情,隻是這兩天暫且休戰,我在營地裏無事可做,就跟著他們去四處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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