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熠和武長風二人就這麽在報館裏留了下來,錦衣玉食的兩個公子哥兒,漸漸的竟是把小廝夥計的活兒幹出了趣味來,天天來報到,莫名有種要在此安家落戶的錯覺。


    直到某一天,武長風還是原來的那個涇陽侯府四公子,王熠的臉上卻多出了一個紅到發紫的巴掌印。


    雲蘿到報館的時候,發現王熠沒有像往常那樣殷勤的迎上來,不由多看了一眼,然後就看到了他遮遮掩掩、目光閃爍、神情略顯狼狽的模樣。


    武長風還笑嘻嘻的說:“郡主莫要在意,這對他來說就跟吃飯喝水似的,過兩天便沒事了。也就想著他今日還要來這裏,不然傷得隻會更重。”


    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把王熠打成這樣的,隻會是他爹王崇。


    雲蘿眉頭輕蹙,然而這是別人家的家務事,老子打兒子,在這個時代的絕大部分人看來都是天經地義的,甚至律法上都有明文規定,兒子殺老子是大不赦,老子殺兒子卻輕者罰款打板子,最重也不過流放幾年而已。


    她是幸運的,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得父母疼愛,從沒有經曆過這種被親爹打罵的事情。


    然而看到王熠臉上的巴掌印,她卻莫名想到了同樣被親爹不喜的沈念,在年少的很長一段日子裏,沈念都活在她爸的陰影下。


    但沈念可比他有出息多了,十八歲成年之後,她一朝爆發,她爸和後媽,以及他們生的一雙兒女就基本不敢在沈大小姐麵前瞎比比了。


    思緒迴籠,她看著王熠忽然說道:“昨日剛剛發布新報,你今天就跟著一起到街上去賣報吧。”


    王熠不由瞪大了眼睛,一臉震驚的看著雲蘿。


    他都這樣了,竟然還讓他跑到外麵去經受寒風凜冽?街上的人看到他的臉,該怎麽笑話他啊?


    嗯?


    他忽然眨了眨眼,小心的覷著雲蘿表情,可惜什麽都沒看出來。


    霍先生單手夾著一大卷紙從旁邊經過,搖頭歎息道:“你都這個年紀了,你爹怎麽還往你臉上打呢?”


    王熠頓時眼睛大亮,歡歡喜喜的接過了雲蘿交給他的這個新工作,他要讓全京城的人都來看看,他被他爹給苛待了!


    武長風一臉懵逼的看著麵上愁苦,卻腳步輕快的表兄,探頭看了眼外麵街巷上在寒風中打卷的布幡,默默的縮迴了頭。


    他還是繼續在屋裏當個夥計吧。


    將近午時,景玥拎著個食盒進了報館,直上二樓。


    雲蘿正在翻看下麵搜羅起來的各類八卦新聞,思考著是不是要再開一刊八卦報。


    經過一年多的發展,大彧月報如今更多報道的是朝中大小事,隻在邊角末尾處才勉強能劃出點空隙來放置一兩則民間軼事,剩下還有這麽多八卦,白白放著落灰,實在是太浪費了。


    書房門被敲了兩下,然後自動開啟,她抬頭就看到景玥走了進來,又轉頭往窗外看了眼,“已經中午了嗎?”


    景玥將食盒放在桌上,挑眉道:“你這是忙於工作,把用膳的時辰都給忽略了?”


    這幾天,景玥每天中午都會給她送來午食,輪換著花樣,至今沒有遇上過重複的菜式。


    雲蘿看著他把食盒打開,修長的雙手捧出盒中飯菜,在桌上擺放好,熱氣氤氳著他的眉眼,俊美絕倫,怎麽看都跟這種端盤子布菜的事情不那麽搭配。


    心裏莫名有種異樣的感覺,雲蘿的額頭抵著筆端,看景玥的眼神有點像是在看賢惠的小媳婦。


    周身驀然竄起一陣惡寒,她連忙將這奇怪的想法驅逐出腦海,轉而問他,“你好歹也有公職在身,一天天的都沒事可做嗎?”


    這是她見過的最閑的權貴,連上早朝都要看心情。


    景玥已經幫她把飯菜都擺放好了,聞言眉眼一彎,笑盈盈的說道:“事情是做不完的,能交托給別人的事情何必要親自動手?如今於我而言,再沒有比見你更要緊的事了。”


    說著,就把一雙筷子塞進了她手裏。


    雲蘿嘴角輕抽,然後和他一起把他帶來的滿滿兩個食盒的東西全部吃光了。


    吃完後,她悄悄的捏了下肚子上的肉,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最近好像有點長胖了。


    這絕對不是因為她吃得多,可能是這段日子一直在報館裏,缺乏運動所致。


    景玥將她這個小動作看在眼裏,臉上不由得更添了幾分笑意,伸手將她從凳上拉起來,問道:“要不要去外麵走走,消消食?”


    消食就不必了,但走走還是可以的。


    兩人一起出門,報館裏的人對此已經習慣了,甚至看景玥的眼神也多了點看自家姑爺的意思。


    況且,這裏的人,有許多原本就是在景玥麾下搏過命的。


    武長風捧著個碗從門後往外看了一眼,然後縮迴去,搖頭歎息。


    與他同桌的殘疾夥計瞪著他,“小子亂看什麽呢?莫非是對我家郡主有不軌的企圖?”


    武長風連連搖頭,還伸手在胸前比劃了一個大大的弧度,說:“我喜歡這樣的!”


    雲蘿側頭,正好看到了他這個動作,不由眼角低垂,麵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


    武四公子還無知無覺的,跟屋裏同食的**子們鬥嘴鬥得不亦樂乎。


    景玥也往那邊看了一眼,然後低頭跟雲蘿說:“他來報館也有好幾天,既然王熠都能到外麵賣報,就不該讓他這般閑著,以免他光影虛度。”


    雲蘿點頭,覺得他說得特別對。


    於是,剛用過午食,他就被打發出去跟王熠作伴了。


    時光流逝,從冬月進入臘月,天氣愈發寒冷,王熠卻仗著報館的便利,跟他爹鬥得熱火朝天。


    長公主歇了一個月,傷勢漸好,就又接過了報館的事務,雖然老夫人覺得傷筋動骨一百天,她至少也要等傷勢痊愈之後再去忙活那些不大要緊的事情,但長公主如今身體康健,暫時隻是左手有些不便,精力充沛的實在閑不住。


    泰康帝聽聞之後,還特意派遣太子出宮來詢問,並著重查探長公主的身體是否當真已無大礙。


    又逢一年臘八,城外的蘭若寺要開法會,老夫人與景老太妃約定要一同前往,同行的還有鄭家人和傅彰一家。


    傅彰的閨女如今已一歲半,長得白白嫩嫩胖乎乎的,搖搖晃晃的走路,正是最可愛好玩的時候,一見麵就直接扒住了雲蘿的大腿,說什麽也不放開。


    鄭嘟嘟感覺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二話不說就蹲下抱住了雲蘿的另一條大腿,跟白白胖胖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


    傅大姑娘看著他,漸漸的皺起兩根眉毛,忽然伸手往鄭嘟嘟的身上推了兩下,說:“走,走開!”


    她說話的口齒還不清晰,又奶聲奶氣的,聽得人心都要化了。


    鄭嘟嘟此時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可愛討喜,不僅越發抱緊雲蘿的大腿,還拿眼睛去瞪她,不高興的說道:“這是我三姐,要走也是你走!”


    傅大姑娘便繼續用力的推他,奈何人小力弱,鄭嘟嘟就蹲在雲蘿身邊,由著她推也推不動。


    漸漸的她就急了,小胖臉鼓囊,眼眶發紅,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傅彰在旁邊看得哈哈大笑,還轉頭跟旁邊一起看熱鬧的兩位老太太說:“小蘿從小就格外招惹小孩兒的喜歡,常有小孩兒粘著她,趕都趕不走的,還特別聽她的話。”


    景老太妃看得有趣,對衛老夫人意有所指的說道:“這若是以後有了自己的孩兒,不知要省多少心。”


    衛老夫人嗔了她一眼,說道:“老姐姐您跟我說這話可沒用,萬事都得她自個兒願意才行。”


    景老太妃笑道:“這是自然,我不過就是白說一句,最後能不能得個好孫媳婦,還得看我家阿玥爭不爭氣。”


    說著就特別慈愛的看了眼景玥。


    景玥……景玥也覺得自己挺不爭氣的,這麽久了都沒有得到阿蘿的一句應承。


    傅大姑娘還在哇哇大哭,一邊哭一邊用小胖手推鄭嘟嘟,嘴裏還不忘嚷嚷著:“走開,走開!”


    鄭嘟嘟可生氣了,鼓著小臉氣唿唿的瞪著她,但雙手是堅決的不鬆開,反而抱得更加用力。


    這個胖丫頭真是太過分了,不僅來跟他搶三姐的歡心,竟然還想把他趕走!


    兩個胖小孩僵持不下,耽誤了行程,劉氏就過來勸說鄭嘟嘟,說:“嘟嘟是當哥哥的,理當多讓著些妹妹,先鬆手好不好?”


    這當然是不好的。


    鄭嘟嘟直接撇開臉,渾身上下都在說不願意!


    師娘季千羽也意圖把胖閨女抱走,奈何她迅速的察覺到親娘的意圖,當即連那隻推搡鄭嘟嘟的手都收了迴來,一起用力的抱著雲蘿的大腿,說什麽也不撒手。


    季千羽當然是能把她扯下去的,但太用力了又怕傷到她,於是,這邊的母女倆也僵持了下來。


    雲蘿的左腿一個胖小子,右腿一個胖丫頭,扯得她都要劈叉了,不由得眉心抽搐,好想把他們都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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