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一隻綠毛鸚鵡而聚眾鬥毆,卻不慎衝撞長公主,連累她驚馬受傷的兩人,其一是兵部王尚書家的二公子,另一人則是涇陽侯武家的四郎。


    這兩人的年紀都不大,也就十六七歲,長得倒是白白淨淨甚至俊俏,相貌還有幾分相似。


    畢竟是血緣相連的表兄弟。


    王二郎是王尚書的繼妻所生,前麵還有原配留下的一個兄長和兩個姐姐,其中二姐便是三年前在沐國公府與廣平王二公子顧安城滾到一處被捉奸在床的女主角之一,三家牽扯,後來又加了一個蔣華裳,至今都沒有得出一個讓幾家都滿意的答案,此時,王二小姐都已經十八歲了。


    這種原配和繼室的孩子同處一屋的事情,往往會出現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況,一種是有了後娘就有後爹,原配的孩子們被後娘和她的兒女們壓得死死的,另一種則是親爹與原配情深義重,就算沒了親娘,原配留下的孩子們也依然高高在上,把後來者壓得死死的。


    很不幸,王二郎遇上的就是後一種。


    涇陽侯府武家在十幾年前,還是老侯爺當家,據說是個一事無成、混吃等死的老紈絝,雖有侯爵在身,卻在京城沒什麽份量,幾代積累的家財也被他揮霍得差不多了。這樣的家族,竟能把女兒嫁給當時已是朝中新貴,前途無量的王崇,哪怕是個繼室呢,也讓許多人認為是武家燒了高香。


    哪怕後來有傳言說,王崇續娶隻是想要為原配留下的幾個孩子找一個照顧他們的娘,對繼妻武氏並無多少敬重,也沒幾個人為武氏不平。


    畢竟,是那個家裏出來的女兒,能嫁給一個這樣有前途、有出息的夫君,就已經是燒了高香了。


    攤上這樣的爹,王二郎的日子顯然順遂不到哪裏去,親娘武氏似乎也沒有要他去跟長兄爭奪什麽的意思,漸漸的就成了個不學無術的紈絝。


    直到後來,涇陽侯在邊關立下戰功,未降等襲爵,京城的那些夫人太太們才不敢欺負武氏和武家人。


    武四郎比他要稍微好一些,至少父母長輩疼愛,但因為有個不靠譜的祖父,家道中落、名聲不好,小時候就沒幾個人願意跟他玩,隻能找王二郎。


    但別以為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又是親表兄弟,就感情有多好。


    他們是屬於從小就為了爭奪一盤點心而大打出手的類型,如今大了,倒不至於還為一盤點心動手,但遇上好玩的東西,你看上了,我必然也是看中了的,那就要搶過來。


    於是就有了之前在烏石巷外的聚眾鬥毆。


    但如今出事了,兩人仿佛終於想起了他們還是血脈相連的表兄弟,便迅速的放下成見,相互抱團取暖。


    雲蘿為公主娘診治過後,從內室出來時,王、武兩家的長輩聽說自家孩子打架牽連了長公主受傷,終於也急匆匆的趕到了。


    一進門,王尚書就怒喝了一聲:“孽子,看你做的好事!我打死你!”


    揚手便朝王二郎打了過去。


    王二郎仿佛習以為常,當即抱頭下蹲護住自己,那動作要多熟練就有多熟練,雲蘿卻在他抱頭的一瞬間,看到了他臉上的憎恨。


    莫名的,她出手攔下了王尚書,抓住他揮下的手腕,並將他往後一推,冷著臉說道:“王大人,請你來這裏,不是叫你喊打喊殺的。”


    王崇身為兵部尚書,雖是文人出身,但也有幾分武藝,年過不惑也是正當壯年,卻沒想到被一個才到他肩膀的纖弱小姑娘給一推就退出了三步。


    他臉上的表情一滯,抱拳朝雲蘿說道:“下官見過安寧郡主,犬子無狀,整日惹是生非的,如今更是連累長公主鳳體受損,下官實在惶恐,平時忙於公務沒有好生教導,都是讓他娘給寵壞了。”


    說著,又瞪了蹲在雲蘿身側的王二郎一眼。


    雲蘿眉頭輕輕的一蹙,不悅道:“你平時沒有好好教導,出了事就喊打喊殺的,是什麽道理?”


    王崇頓時臉色一僵,看向雲蘿的眼神就明顯多了幾分不悅,沉聲道:“安寧郡主,這孽子衝撞了長公主,你怎麽反倒替他說起話來了?”


    衛漓不由得皺起眉頭,張嘴想說什麽,卻見雲蘿也轉頭看向他,說道:“哥哥,不如去請能為王二公子做主,為他的禍事負責承擔的那一位吧。”


    王崇的臉色更難看了,聲音也在瞬間高揚,說道:“安寧郡主!下官乃是王熠的父親,如何不能為他做主?”


    “那他犯下的錯,闖下的禍你都願替他一力擔下嗎?”


    聞言,王崇的目光不由得一閃,拱手說道:“他荒唐無能,闖下大禍,自是任由郡主打罵,便是打斷他一條腿,下官也絕無二話。”


    雲蘿卻搖頭,說道:“我看他似乎年紀不大,這樣惹是生非,就是爹娘沒有把他教好,所以他的錯,自然要由他的爹娘來承擔至少一半以上,大人是想自己來,還是讓夫人來?”


    蹲她身側的王二郎王熠忽然抬頭飛快的看了她一眼,眼裏有點異樣的光。


    雲蘿沒有注意,而是看著王崇繼續說道:“大人剛才說,你平時忙於公務沒時間管教王二公子,都是被夫人寵壞的,那不知王大人如今是願意替夫人和二公子一力擔下此事,還是請夫人來為二公子的禍事負責?”


    王崇的麵頰猛的抽了兩下,他都要懷疑孽子不是衝撞長公主,而是立下了什麽功勞,竟讓安寧郡主這樣護著他說話!


    也不知長公主傷勢究竟如何,要如何才能平息衛家和聖上的憤怒?王熠被打被罵他都無話可說,但要他替這孽子擔下罪責,他卻是不願意。然而,他此時若當真說出自己不願替夫人和次子擔責,傳了出去對自己的名聲是極大的傷害。


    就在這時,王熠忽然往地上一癱,伸手抓著雲蘿的一點點裙角,哀求道:“郡主,此事與我爹娘無關,都是我任性妄為才衝撞了長公主,您要殺要剮我都認了,絕無怨言!”


    雲蘿一腳將他踢翻在地,麵無表情的說道:“放心,少不了你的。”


    在地上打了個滾的王二公子:嚶!


    雲蘿又說:“不過看你年紀應該不足十八,勉強可從輕發落,被免去的那些由你的父母承擔。”


    王熠飛快的瞥了他爹一樣,小心問道:“不知長公主傷勢如何?”


    “你一直站在現場,看到的應該比我更多才對,額頭上破了一個口子,聽說在大夫來之前流了滿臉的血,止都止不住?”


    王熠抖了下手,縮著脖子問道:“那那那胳膊咋樣了?”


    “挫傷,骨裂。”


    王二公子和武家四郎皆是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樣,骨骨骨頭都裂開了?長公主因為他們的胡鬧被牽連,不禁額頭上破了一個大口子,連骨頭都被撞裂了!?


    他們的胳膊還保得住嗎?


    見他們小心摸著自己的胳膊,一臉的痛惜和不舍,雲蘿不禁一默,難得安慰道:“放心,不會讓你們賠手臂的,按大彧的律例來。”


    王二、武四:“……”你還不如廢我們一條胳膊呢!


    一直在後麵看王崇作態的武家老夫人帶著兒媳婦走上前來,躬身道:“老身見過瑞王、衛小侯爺、安寧郡主。”


    三人忙還禮,並請武老夫人坐下。


    武老夫人卻沒有就坐,而是看著武四郎說道:“侯爺不在京城,府中皆是婦孺,不能好好教導郎君,倒是把他縱得肆意妄為,都是老身和他娘沒把他教好,小侯爺和郡主想要如何責罰,老身和他娘都替他認了。”


    又看著王熠說道:“熠哥兒是老身的親外孫,在府上常來常往的,把他縱成這麽個性子,老身也不能推脫,隻是他母親近日身體不大好,王大人大概也是心疼夫人病重,才沒有將此事告知給她的吧,不然我那女兒定是要一起過來給長公主賠罪的。”


    老夫人看著王熠的時候滿臉疼惜,看向王崇這個女婿時,卻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個陌生人。


    王崇嘴角微動,最終垂眸,什麽話都沒有說,對武老夫人意有所指的話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武老夫人臉上閃過一絲怒氣,就連武夫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厭憎的。


    內室門打開,長公主額上纏著沾血的紗布,吊著一隻手臂走了出來。


    屋內人連忙行禮,免禮之後,長公主對武老夫人說道:“本宮身子不便,儀容不整,還請老夫人不要見怪。”


    武老夫人忙說道:“殿下這樣說,真是要羞煞老身了。都是我家這兩個孩子任性妄為,連累了殿下。”


    這是把王熠也一起歸到她武家去了。


    王尚書的臉上終於還是浮現了一絲不自在,朝長公主拱手賠罪。


    長公主笑著說道:“都還是孩子呢,比我家逸之還要小,少年人哪有不淘氣的?”


    武老夫人忙說道:“可不敢跟小侯爺相比,這兩個孩子若是有小侯爺的十之一二,我和他們的娘都要從美夢中笑醒了。”


    長公主笑得一臉和氣,“老夫人過謙了,也就有點兒淘氣,本宮的傷勢亦無大礙。不過,既然犯了錯,總要受些責罰才好。”


    “應當的,不知殿下想如何責罰他們?”


    “本宮雖傷在左手,但往後鋪紙寫字也多有不便,報館中又雜事甚多,不好耽擱,不若讓他們留在我身邊當個侍墨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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