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二福是第二天才知道他大哥昨日夜裏忽然全身高熱、昏睡不醒,連夜請了大夫,豐穀和豐收兄弟倆還守了他一整夜。


    “都多大年紀了,還在折騰個啥?”太婆一大早就過來看望大兒子,看到雲蘿熬了一夜的紅眼睛,心疼得不得了,“白白連累得你們也跟著吃苦,誰家裏不是堆著一攤子的事情?”


    其實,雲蘿的眼睛並不是熬夜熬紅的,而是新研製出來的祛疤膏中有一味藥在未經調配之前有類似洋蔥、但要比洋蔥更刺激十倍以上的強烈氣味,她昨天晚上在睡前處理藥物殘渣的時候被不小心熏了一下。


    當然,她守了鄭大福一晚上也是事實。


    他們暫時離開老屋迴家去歇息,穿過院子的時候,鄭豐穀側頭看了眼鄭文傑的屋,腳步一頓,然後微微皺著眉頭走出了大門。


    鄭豐收在他身後嗤笑了一聲,說道:“瞧著吧,別看老爹老娘最心疼他們,恨不得把心血都熬出來,但到最後,還得我們兄弟來伺候二老到老。”


    昨晚老爺子昏睡著叫也叫不醒,那樣緊急的狀況,文傑大侄子跑出去請大夫竟然還能先繞個大圈圈把他們兩位叔叔叫起來。


    六叔家就在村裏,離老屋不近但也不遠,慢慢走大概也隻需要半刻鍾的事情,他們兄弟兩家卻是一個村口一個村西,可說是截然不同的三個方向,但凡鄭文傑有點良心,心裏存著老爺子對他的好,他就該先把他六爺爺請來,再轉頭去叫兩位叔叔。


    再說後來呢?鄭豐收都不曉得他大侄子是啥時候悄悄的迴屋裏睡覺去了!


    咋地?兩位叔叔在場,這裏就沒他啥事了?長孫是白當的?有好事的時候可從沒見過他這麽識相退讓。


    哪怕在迴屋之前吱一聲呢,兩位叔叔難道還會逼著他一定要守在老爺子床前?


    鄭豐穀眉心的褶皺愈發加深,迴頭看了眼鄭豐收,“少說兩句。”


    “還不能說話了?”鄭豐收冷哼一聲,不知想到什麽,神色忽然一動,說道,“不行,我得去鎮上把老大叫迴來!爹都病成這樣了,他身為長子,說啥也不能不曉得,學堂裏再忙還能比爹更重要?請幾天假迴來伺候爹也是應當應分的,到時候我還得在旁邊盯著他。”


    三叔淨幹些損人不利己的事,但他眼下的這個決定,卻是連雲蘿也很有些樂見其成。


    不是不願意伺候老人家,隻是單純的不想看到有些人跟沒事人一樣。


    “三叔,你過會兒要去鎮上嗎?幫我家帶一把水壺。”


    鄭豐收一咧嘴,“行!”


    鄭豐穀不解的問道:“你要水壺幹啥?”


    “我昨天不小心把家裏的水壺弄壞了。”


    “壞了拿去鎮上修補一下還能使喚。”


    “怕是不行。”雲蘿迴憶了一下那個水壺的破損狀況,說道,“都扁了。”


    送去鐵匠鋪,或許還能迴爐重造。


    鄭豐穀:“……”你對它幹了啥?


    食肆裏現在稀稀拉拉的隻剩下幾個客人,劉氏看到他們迴來,趕緊端了吃食送上,“快吃,吃了就迴屋裏去睡覺。”


    鄭豐穀一口咬下大半個包子,囫圇的就吞了下去,說道:“給爹準備些吃食,迴頭我送過去。”


    劉氏猶豫了下,問道:“老屋那麽多人呢,隻給爹送?”


    “給娘也捎一份。”鄭豐穀想到他剛才出來的時候,老屋裏還冷鍋冷灶的沒有一點動靜,就算家裏沒有病人,一天隻吃兩頓,這個時辰也該打算早飯了。


    這是聽見了他說的迴頭會送早飯過去,所以都等著吃現成的?


    鄭豐穀將剩下半個包子全塞進嘴裏,就著豆漿嚼下肚子,有些悶悶的說道:“就給爹娘送去吧,其他的人,咱小門小戶的也養不起。”


    劉氏還有些猶豫,雲萱已經利索的舀了一大碗米粥和六個包子,裝進籃子裏拿著布巾往上頭一蓋,說:“爺爺愛吃我們家的肉包子,我裝了四個肉包和兩個豆腐包。”


    想了想,又說:“爺爺剛病了一場,嘴裏怕是沒味,要不我再煮碗餛飩?”


    這些東西,胃口大的壯年漢子一個人就能不費力的吃下,但鄭大福和孫氏不比年輕人,兩人分著吃也足夠了。


    鄭豐穀點點頭,在雲萱忙著煮餛飩的時候抓緊時間把肚子給填飽了,然後拎著兩個籃子就親自送去了老屋,沒有讓劉氏或者孩子們過去。


    那邊有沒有鬧騰,那些人心裏有沒有不舒坦,雲蘿都不關心,她吃飽之後洗洗幹淨,又在院子裏走了兩圈,然後就進屋補眠去了。


    一覺睡到中午,出門就看到了景玥正站在她家院子裏。


    “你什麽時候來的?”


    或許是剛睡醒的原因,她的聲音有點輕軟的沙啞,微眯著眼軟軟的似乎在對他撒嬌。


    景玥的身上忽然起了一陣不可言喻的戰栗,恍惚中好像有一隻小貓在他的心上磨了下爪子,又酥又麻,惹得他心如鼓擂、麵泛桃花,還有點腿軟。


    太沒出息了!


    他在心裏唾棄著自己,眼睛卻直直的盯著雲蘿不舍得離開一秒,忽然眉頭微不可察的一蹙,往前走了兩步,問她:“眼睛怎麽紅了?”


    雲蘿並沒有察覺異樣,聞言摸了下自己的眼睛,不在意的說道:“不小心被熏著了,沒事。”


    照理來說,應該已經退得差不多了,難道現在還很紅?


    待會兒照一下鏡子!


    現在不痛不癢也沒覺得不舒服,她放下手就又問道:“你有事嗎?為什麽不進屋裏坐?”


    景玥沉默了下,這一刻他連臉上的表情有點奇怪,像是不高興,更多的卻又像是無奈,“有個人,想請你去看一下。”


    “誰?”


    這一次,他沉默得更久了,好一會兒才憋出三個字:“我外甥。”


    雲蘿不明白了,外甥就外甥唄,有什麽讓他這麽難以啟齒?好像誰還沒有個外甥似的。


    景玥真是有苦都不敢說,他是難以啟齒嗎?是若非沒有其他選擇,他恨不得連提都不要提這個人。


    真是萬萬沒想到,那夫妻兩竟會給他送來這麽大的一個寶貝,也不怕這大寶貝在路上遇到點意外。


    雲蘿從沒有在景玥的臉上看到過這麽豐富多彩的神色,也不知道他那外甥是個什麽神聖,讓她都有點好奇了。


    “你外甥怎麽了?”


    景玥撫了下額頭,說道:“路途奔波,大約是累著了,身子有些不舒坦,聽他身邊伺候的丫鬟說,已經斷斷續續咳了快半個月,請醫吃藥都沒用。”


    略微停頓,他又添了一句,“我看他精神還好,也就偶爾咳兩聲,八成是裝的。你隻管慢慢來,不著急,過去後隨便應付就好,再順手給他開一副最苦的藥。”


    “……”雲蘿確定了,這個外甥應該是不怎麽討景公子的喜歡。


    既然景玥都說了不著急,雲蘿也就真的慢慢來了。


    先吃了頓午飯,並邀請景玥同桌,尊貴的小王爺坐在鄉下人家簡陋的廳堂裏,吃著簡陋的飯菜,竟也莫名的和諧。


    雲蘿並沒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她不也在鄉下住了這麽多年麽?而景玥他行軍打仗三年,難道還能頓頓吃得比現在好?


    別說吃好,他能頓頓吃飽就已經是奇跡了。


    吃飽喝足,雲蘿跟爹娘說了一聲就上了馬車前往鎮上。


    “再過一個月就不用這樣麻煩的往鎮上跑了。”他在荒山腳下建了個小院子,非常氣派的農家小院。


    並排的三明兩暗五間正房,左右各三間廂房,大門兩邊一灶房,一雜屋,還空餘出了擺放農具的地方。


    屋後用竹籬笆圍了一圈,不管用不用得上吧,反正是農家的菜園子就對了!


    院子現在尚未完工,大約還需要大半個月,再晾一晾、烘一烘,一個月後他是必須要住進去的。


    村裏人都看著呢,直說那院子比裏正家的也不差了。


    “你這是打算要歸隱鄉野?”朝中沒事嗎?軍中沒事嗎?你家的王府裏麵也沒有事了嗎?那個跟裏正家差不多的院子,你那些下屬們不會覺得委屈了他們的小王爺嗎?


    景玥在對麵衝著她笑,“三十年後我或許會來此養老,這院子不過是求個方便作為暫居之所罷了。”


    萬惡的有錢人!


    雲蘿在心裏扒拉一遍自己的銀子,再想想前世的生活,忽然又淡定了。


    然後看著他,“你竟然四十六歲就想要養老了?”


    他困惑道:“四十六還不能養老?”


    雲蘿沉默了下,忽然歎道:“原來在這個時代四十六歲就已經算是老人了!”


    景玥忽然覺得壓力好大,看了她一會兒,試探的問道:“那你先前以為多少歲才算老人?”


    “至少也要六十歲往上吧。”


    看著她眼中的理所當然,景玥再次對她的來曆產生了好奇。


    那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所有人都能活到那麽大年紀嗎?他一直以為人生六十載已經很長壽了,卻原來在她的眼裏才不過剛剛步入老年而已?


    但這個問題在他前世都沒有詢問,現在又怎麽會突兀的拋出來呢?把阿蘿嚇跑怎麽辦?


    他嫣然一笑,“好,那我們就六十歲後再養老。”


    雲蘿被他笑得莫名臉熱,指尖撓了下臉頰,說:“算了吧,你愛什麽時候養老就什麽時候養老,跟我有什麽關係?”


    因為我想和你一起養老啊。


    景玥含笑不語,雲蘿本就不是話多的姑娘,馬車裏一時間分外安靜,唯有馬蹄聲聲,車輪滾滾,車夫揚著馬鞭發出幾聲“劈啪”。


    從白水村到鎮上的道路已經比四年前寬敞了許多,也平坦了許多,坐在馬車裏也比四年前舒坦了一些。


    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就進了慶安鎮,一路穿過大姐拐進了升平巷,在第三間小院的門口停了下來。


    景玥先下馬車,轉身來扶她,說:“走慢些。”


    雲蘿看著伸到麵前的這隻手,十指纖長、骨節分明,虎口和手掌的部位有常年握刀劍形成的繭,薄薄一層並不厚重,這是一隻十分漂亮的手,就像他一樣好看。


    猶豫了下,雖然直接跳下馬車並不是什麽為難事,但她還是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溫暖潤澤。


    車夫站在旁邊,看著搭在一起的兩隻手,用力的眨了眨眼。


    大門後麵晃過一個人影,然後是一串輕巧的腳步聲,即使沒有親眼看見也能想象有個小人兒正踮著腳尖飛快跑遠的模樣。


    景玥將手背在身後輕輕握緊,側頭看向大門裏麵,眉頭輕挑。


    無痕快步走了出來,看到門外並肩而立的兩人,腳步一頓。


    這兩人,一個是錦衣美裳的驕矜公子,一個是布衣裋褐的鄉下小丫頭,除了皆都相貌出眾之外幾乎無一絲相似之處,站在一起卻竟然莫名和諧,誰都沒有被壓製黯然。


    停頓不過一瞬,無痕很快就到了兩人麵前,拱手行禮,“爺,蘿姑娘。”


    景玥從門內收迴目光,“如何?”


    無痕想到他剛才出來時見到的場景,嘴角一抽,腰彎得更深了,說:“爺離開許久,小公子甚是惦念。”


    景玥頓時意味不明的“嗬”了一聲。


    無痕側身一讓,對雲蘿說道:“蘿姑娘,請進。”


    三人一起進了院子,無痕很快就悄然退下,隻剩下景玥領著雲蘿一路進了後院。


    這是個很尋常的院子,黑油門,石砌的台階和門檻,門上連個匾額都沒有,進門就是前院,正五間,左右各兩間,還沒白水村正在修建的那個農家小院大。


    一路進了後院,差不多的格式,隻多了個灶房。


    兩個丫鬟樣的姑娘聽到動靜從廳裏迎了出來,看到雲蘿的時候愣了下,然後屈膝行禮道:“舅爺,公子又咳了。”


    隨著這話一起的還有她們身後的屋裏傳出了幾聲稚嫩的咳嗽,聲音壓得低低的,似乎在努力的忍耐著卻還是沒忍住咳出了聲。


    景玥神色不動,隻是帶著雲蘿直接跨步進了屋。


    那兩個丫鬟忍不住抬頭又看了眼雲蘿,眼裏有著好奇、疑惑,還有點警惕,隻是景玥在前麵,她們便是心裏有意見也不敢說出來。


    轉身進入西次間,雲蘿一眼就看到了架子床上的男孩子,不過才三四歲的模樣,粉雕玉琢的,略微比嘟嘟要大一些,正抱著被子咳嗽。


    他咳得並不很厲害,間隔上一會兒才會咳一聲,卻聽得好好的人也忍不住有些喉嚨發癢。


    屋裏的光影一晃,他扭頭看到景玥,頓時連眼裏的水霧都明亮了,張嘴就脆生生的一句:“舅舅!”


    緊跟著又是一聲咳嗽。


    景玥完全無動於衷,隻側身示意雲蘿上前。


    他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雲蘿的身上,看到的時候又是眼睛一亮,抱著被子咧嘴揚起大大的笑容,對她說:“姐姐長得真好看,是我舅舅的朋友嗎?”


    真是個嘴甜又好看的小孩,怕是任何人都抵擋不住他的這番攻勢吧?


    雲蘿的目光在他臉上轉了一圈,主要是看他的氣色,沒看出什麽特別的來,這才上前走到床前。


    景玥親自拎了把椅子過來放到她身後,小外甥看了舅舅一眼,臉上有些驚訝,然後又轉迴到雲蘿身上,眨巴著明亮的眼睛問道:“姐姐怎麽不說話?是不喜歡瑾兒嗎?”


    他也有一雙桃花眼,跟景玥的幾乎如出一轍,眼尾微微泛著一點紅,此時還水汪汪的格外招人。


    雲蘿卻不是會被小孩子引誘的人,再天真可愛、貌若仙童的小孩都不能撬動她的心房,在她眼裏,所有的小孩都是惡魔,隻是惡魔的程度不同而已。


    她坐下,沒有迴應他的話,還把他的小手手從被子裏麵挖了出來。


    “你……你小心些。”從旁邊傳來一個弱弱的聲音。


    那是一個六七歲的孩子,雲蘿剛才一進門的時候就注意到他了,當時他站在床頭位置,額頭上冒著幾點汗,氣息急促還沒來得及喘勻。


    雲蘿轉頭又看了他一眼,距離近了,看得也就更清楚了,一個很漂亮的男孩子,別的暫時沒看出來。


    侍童?玩伴?


    她收迴目光繼續給瑾兒小外甥把脈,瑾兒並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抗動作,還繼續用那雙小號的桃花眼看著她,嘴兒也巴巴的,“姐姐,你是大夫嗎?好厲害,明明看著還這麽小。”


    雲蘿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又驚歎道:“姐姐的眼睛真好看,比我舅舅的還好看!”


    他把手指放在嘴邊,歪著腦袋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說:“姐姐看著好眼熟,好像在哪裏見過。”


    雲蘿不為所動,換了隻手繼續把脈。


    “姐姐,我生了什麽病啊?我覺得我沒病,偏偏他們還要逼我吃苦苦的藥,我不想吃呢。”


    雲蘿這次迴應他了,“你確實沒病。”


    他一愣,眨眨眼後忽然對著小手指怯生生的問道:“真的嗎?那……那我為何總想咳嗽?要不,你再看看?”


    說著,又咳了一聲。


    雲蘿看了他一眼,點頭,“那我再看看。”


    他馬上就主動的把胳膊遞了過來,雲蘿卻伸手勾起他軟綿綿的小下巴,“張大嘴,我看看你喉嚨。”


    他於是乖乖的張大嘴,“啊——”


    “確實有些熱證。”雲蘿收手後退,說,“我給你開個方子,先吃上兩天。”


    他的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忽然伸手扯住雲蘿的袖子,抬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說道:“我能不吃藥嗎?好苦的!”


    粉雕玉琢的小正太,淚眼汪汪、可憐巴巴的看著你,真是再硬的心腸都要被軟化。


    可惜雲蘿依然不為所動,特別冷靜冷酷的說道:“不行,病了就要吃藥。”


    轉身走到桌邊,一個四十左右的男子主動遞上了紙筆。還沒靠近,雲蘿就先聞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藥味,那是常年與藥材為伍的人才有的味道。


    這也是個大夫。


    她道了聲謝,然後執筆思索了下,飛快的寫下一張藥方。


    中年大夫站在旁邊看著,看到她筆下落成的藥方,臉色忽然變得很奇怪,幾次欲言又止,到最後也沒有把話說出口。


    他小心的瞄了眼坐在旁邊,從始至終都沒有出過聲的景玥,又看了眼床上的瑾兒,眼裏充滿著同情。


    小祖宗你這是鬧啥呢?你舅舅總歸是你舅舅,總有法子來治你!


    他現在也不覺得是雲蘿自己想出來的這個方子,隻以為是王爺隨便找了個識字的小姑娘來演那麽一出戲,這方子肯定是王爺事先就跟這小姑娘說好的。


    雲蘿隨手把方子遞給站在旁邊的一個丫鬟,說:“三碗水煎成半碗,一日三次。”


    淩空伸出一隻手先一步將那藥方接了過去,景玥欣賞了會兒阿蘿的字,然後將藥方折疊整齊收進懷裏,說:“我親自盯著人煎藥。”


    瑾兒在床上不安的挪動著小屁股,眼珠子骨碌碌的,他隱約的有那麽點後悔了。


    “姐姐。”他輕輕的喊一聲雲蘿,聲音弱弱的,表情也弱弱的,“這藥苦嗎?天天喝苦藥,我連飯都吃不下了。”


    雲蘿臉色平靜,看著就特別的真誠,“不苦,和糖水一樣。你先吃兩天,兩天後我再來看你。”


    中年大夫深深的埋下了腦袋,小姑娘,說出這種話來,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哦,小姑娘不過是王爺找來演戲的,她可能也不知道這藥好不好喝。


    瑾兒聽到她的話,目光又在她臉上搜尋了一圈,然後拍著小胸膛歡快的說道:“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天天吃苦藥,我的肚子裏都變苦了呢!”


    景玥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領著雲蘿出門離開了。


    走到前院堂屋裏,他從懷裏掏出那張藥方又仔細的看了看,發現幾年不見,阿蘿的字也是大有長進。


    雲蘿以為他不放心,就解釋道:“他的喉嚨確實有些發紅,應該是咳多了有點上火,這個方子藥性溫和,不會損傷身體。”


    景玥卻並不關心這個,隻問:“這藥苦嗎?”


    “不苦。”


    景玥一愣,然後聽見雲蘿緊接著又說了句:“但它熬出來後像是粘稠的鼻涕,還有點臭,一般人都喝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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