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在河邊的淺灘上找到了正挽著褲管低頭摸蟹的文彬、虎頭,還有袁秀才。


    除這三人以外,周圍還散落著好幾個同村的孩子,從四五六歲到十三四五歲,年齡的跨度還真有點大,吵吵鬧鬧、叫叫嚷嚷的。


    “哎呦喂,好大一隻!”袁秀才突然大喊了一聲,右手上還抓著剛翻開的石頭,左手就迅速的往水裏按了下去,下一秒捏起一隻張牙舞爪的溪蟹,黑褐色的背殼足有嬰兒的手心大,在溪蟹之中也算是少見的大塊頭了。


    文彬和虎頭迅速的圍攏了過去,看著這隻大螃蟹,又是歡喜又是羨慕。


    裏正家的狗蛋也淌著沒到腳踝的水走了過來,看看元秀才手上的大螃蟹,又低頭看看掛在他自己腰上的竹簍子,唉聲歎氣的說道:“我怎麽就找不到這麽大隻的呢?”


    袁秀才得意的一笑,捏著大溪蟹在周圍小夥伴的眼前晃了一圈,然後分外利索的扔進了他拖在腿上的竹簍子裏。


    李狗蛋扒著他的竹簍子看了幾眼,“袁表哥,你咋捉了這麽多?”


    袁承更得意了,嘴上卻謙虛的說著:“運氣好,運氣好。”


    這位新晉的秀才公顯然是在鄉下玩耍得頗有些樂不思蜀了,上山打獵,下水摸蟹,前天他還在田溝裏攔了半簍子的泥鰍和手指頭大的小魚,太婆親自動手將小魚和泥鰍清理幹淨後裹了麵粉下油鍋炸出好大一盆,吃得袁秀才更來勁了。


    反正吧,自他從府城考試迴來,就再沒見他把書本捧在手心裏過,跟躲在屋裏埋頭苦讀的鄭文傑簡直是兩個極端。


    “三姐!”文彬看見了站在岸上的雲蘿,當即興奮的把腰上的小竹簍捧了起來說道,“我摸了好多螺螄。”


    雲蘿看著他那個滴滴答答落水的竹簍,輕挑了下眉頭,“有螃蟹嗎?”


    他低頭看了眼竹簍子,又笑嘻嘻的說道:“有三隻。”


    他這兩天跟著虎頭和袁承都快要玩瘋了,對這個初見麵的袁表哥從生疏到熟悉再到親昵也不過短短的幾天時間,尤其當得知這位表兄不僅玩得好,讀書更好的時候,那崇拜更提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當然,雲蘿並沒有要把他攔在家裏專心讀書的打算,更不阻攔他的玩耍,畢竟高三生還有周末呢。


    她脫了鞋,也踩進了淺水灘裏。


    玩了小半個時辰,一直玩到雲萱找了過來,說是要開席了讓他們趕緊迴家去,河邊的孩子們才三三兩兩的竄上岸,甚至有的連鞋子都不穿,拎著簍子赤腳的飛奔迴了村裏。


    “三姐,你的腳咋受傷了?”


    文彬忽然指著她的左腳喊了一句,頓時把旁邊虎頭和袁承的目光的吸引了過來,也一眼就看到了她左腳外側靠近腳後跟的地方開了道口子,皮肉外翻已經被水泡得發白,在她肉唿唿白生生分外秀氣精致的小腳上麵分外刺眼。


    雲萱緊走兩步在她身邊蹲下,皺著眉頭說道:“咋這樣不小心?定是在水裏被石頭割傷了。”


    雲蘿看了一眼,將腳丫子往褲腿上蹭了兩下後直接套進鞋子裏麵,並不在意的說道:“沒事,都不疼了,過兩天就連傷口都不見了。”


    這卻並不是剛才在河裏被石頭割傷的,而是昨晚赤腳出門的時候傷的,隻是具體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被什麽東西割傷,她倒是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鄉下人,手上腳上的多幾個傷口並不是多大驚小怪的事情,雲蘿說沒事,雲萱瞪了她一眼之後也就撇開不再提了,隻領著他們迴家去吃午飯。


    酒席自然是極豐盛的,每一桌都擺出方方正正的九大碗,燉到酥爛的豬肉,黃澄油亮的兔肉燉芋頭,鮮香撲鼻的老母雞燉幹菇,醬褐色的燉鴨,一條足有三四斤重的大魚被醬油沁透成黑褐色,黃橙橙的雞蛋,肥嘟嘟的扣肉,連綠油油的青菜上麵都浮著一層晶亮的油,看得來客還沒坐下就忍不住的大咽口水。


    每桌九大碗,竟是七葷二素,一整年都難得吃上點葷腥的村民們盯著那飄在兩碗素菜上麵的大片油光,都不好意思說這是素菜。


    孫氏神色僵硬的與趙老太太和鄭七巧坐在同一桌,看著眼前這極為豐盛的一桌菜,簡直是挖心撓肝般的疼痛,就好像被別人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這得花多少銀子呐?有這銀子擺酒席給外人吃,還不如給了她也能給她家玉蓮多置辦一些嫁妝!


    鄭七巧不著痕跡的瞥了她一眼,盡管什麽都沒有說,但隻看大嫂的臉色就不難猜出她此時的心思,不由得神色略淡,轉頭就跟身旁的五太婆搭話說道:“五嬸,我這麽多年也沒能迴娘家,這次迴來,卻是許多人都不認識了。”


    五太婆眯著眼笑,說道:“可不,這一晃就快三十年過去了,在你迴來前,你娘還常念叨著不曉得今生還能不能再見著你這個閨女,可好真就迴來了,我瞧著你娘這些日子的精神頭都足了許多。”


    這五太婆是鄭家僅剩的跟趙老太太同輩的老太太了,也正是鄭滿倉的親祖母。


    不過她雖輩分大,年紀卻並沒有比鄭大福他們大上多少。


    隔著兩個位置的裏正媳婦也湊趣說道:“好不容易迴來一趟,你可得多住上些日子,定要住到讓大娘嫌棄了才夠本!”


    一句話將隔壁幾桌的人也都逗笑了,又有個與鄭七巧同輩的阿婆笑道:“這可不妙,他姑迴來了,大娘不曉得有多稀罕,要真等到她老人家嫌棄了,袁姑爺怕是要著急了。”


    頓時一陣哄笑,唯有孫氏暗暗的撇了下嘴角,低頭一門心思的挑著肉往自己碗裏夾,也不跟人搭話。


    旁邊桌上,袁姑丈側過身來笑著拱了拱手,說道;“恐怕還真得打擾嶽母和二位舅爺,還有諸位鄉鄰不短的日子,若有唐突冒犯之處,還請諸位看在好歹也是同村的姑爺的份上,多多恕罪。”


    周圍又是笑成一片,鄭大福亦是眼睛一亮,忙問道:“妹夫這是打算迴鄉落根了?”


    鄭二福也將目光轉了過來,不禁有些期待。


    他父親去得早,母親一人要拉扯他們三個長大,在很長的一段年月裏日日夜夜的刺繡,幾乎把腰都給坐壞了,他其實從小是被姐姐照顧著長大的,雖是同父異母,但相互之間的感情卻是比親姐弟也不差什麽。


    袁姑丈摸了把胡子,笑嗬嗬的說道:“家裏暫且交給你那兩個外甥打理,我們老兩口也能稍稍放下些心來,加上承哥兒這次考得不錯,就想暫留在這邊,看能不能想法子送他進江南書院裏去求學讀書。”


    同桌的裏正輕輕抽了口氣,驚歎道:“江南書院可是咱江南頂頂好的書院,就是放到整個大彧去,也是排在最前頭的,每年都不曉得有多少書生學子不遠千裏的前去求學。”


    袁姑丈點頭說道:“正是如此,我前些日子趁著承哥兒在府城考試的時候也到處走走打聽了一下,倒也探聽了些許消息。每三年的鄉試之後的三月左右,江南書院將會有一場入學考試,隻接受有舉人功名的學生報名,而另外的兩年的冬月底還有一場小考,專門為江南各府的院試前三名而設。不過,據說那考試極難,即便是各府的秀才案首也未必能一次就考過。”


    畢竟江南書院主要還是招收舉人之上的學生,為每三年的會試春闈做準備。


    大彧的書院也是等級分明的,從小鎮到縣城在到府城,開蒙進私塾,開蒙後鎮學,童生或秀才後進縣學,中了舉人後進府學,而江南書院其實就是越州府的府學,隻是他名氣太大,江南的其他府甚至是江南外的許多學子都聞訊而來,以能進入江南學院為榮。


    這裏不僅有名滿天下的大儒為師,還有各方英才匯聚一堂。


    據說,一旦進入江南學院,也就相當於是大半隻腳踏在了春闈的紅榜之上。


    當然了,這裏說的書院在某種意義上都算是官辦的,而除此之外,各地還散落著許多別的大小書院學堂,其中也不乏有學富五車的名師和聲名鵲起的書院。


    比如越州府就有一家萬鴻書院,乃是幾十年前由致仕的翰林學士萬裕一手創辦,在過去的許多年裏,其聲名和成就直逼江南學院,也是許多落選江南書院的學生的首選之處。


    而聽了袁姑丈的話,鄭二福也是若有所思,斟酌著說道:“說起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李三郎在上一年也去考了,可惜未能考中。”


    袁姑丈頓時笑道:“是了,竟是忘了李家三郎也是去年的案首,定是有些經驗的,正好讓承哥兒去問他討教一番。”


    隔了幾桌的另一張桌上,袁承正巧和李三郎湊在一起嘀咕,不知說到了什麽,忽然聽見袁承輕唿了一聲:“哎呦喂,這豈不是比考秀才難多了?!”


    李三郎露出一個略有些憨實的笑容,不過想起去年的那場江南書院的入學考,卻仍有些心有餘悸,微蹙著眉頭說道:“何止,我聽幾位學長師兄們說,那難度也就比秋闈稍微低了一點點。”


    袁承不由得咋舌,“這豈不是說隻要能考入江南學院,考個舉人都不在話下了?”


    李三郎心有戚戚的點頭,“但凡是能以秀才之身考入江南學院的,就沒一人過不了秋闈。”


    袁承仰頭暢想了一下這美好未來,當即雙眼亮晶晶的對李三郎說道:“三哥,你今年還要去考嗎?同去同去!”


    李三郎也被他這興致給感染了,咧嘴一笑,說:“自然是要去的!”


    同桌的李繼祖有些羨慕,但也僅僅是羨慕而已,聽到兩人的談話,也不由得說道:“如此就先在這裏預祝二位能順利考入江南書院了。”


    袁承笑嘻嘻的揮揮手,“好說好說,承李兄吉言,到時候我請你喝酒!”


    李三郎則謙虛一些,隻撓著臉頰有些羞赧的說道:“也不過是去漲一些見識罷了,可不敢奢望真能考過。”


    袁承頓時“唉”了一聲,“三哥你咋能這樣滅自己威風?把氣勢拿出來,相信自己一定能考過的!”


    短短幾天,袁秀才倒是連本地的口音都帶上了。


    李三郎微微紅了臉,他還真沒這自信,想想去年各府新晉的加上曆年的院試前三名,浩浩蕩蕩上百名學子卻僅有五人被錄取進了書院,簡直可怕。


    虎頭陪坐一邊聽得暈乎乎的。


    左邊,袁表兄和李三哥說著他聽不懂的話;對麵,繼祖大哥也一心探討學問,堂兄鄭文傑陰沉著臉好似誰誰都欠了他幾百兩銀子;轉頭想去找他的好夥伴栓子說話吧,卻見栓子和他旁邊那位昨日才與袁表兄相識,今日就特意請假逃課過來吃酒席的嘉榮一起,正雙眼發亮的看著袁承和李三郎,連個眼風都不往他這邊掃一下。


    虎頭不由得扼腕,他一個學渣為啥要想不通的湊過來跟這些讀書人坐一桌?


    鄭·學渣·虎頭唯有找跟他同坐一條長凳的小堂弟尋求安慰,“文彬啊,你想吃啥?我給夾!”


    “謝謝虎頭哥,我自己夾就行了。”


    聽到虎頭的聲音,那位叫嘉榮的少年略略把注意力偏移了過來,拿起筷子就將離文彬最遠的那碗扣肉夾了好大的一片塞進文彬麵前的碗裏,“小孩子就要多吃肉,這樣才能長得快!”


    文彬當即道了聲謝,又不由得好奇的問道:“嘉榮哥哥,你也是書院的學生嗎?”


    嘉榮挺了挺身板,“那當然,我跟杜衡是同年同窗的同學!我兩關係可好了,就連開蒙讀書我們都是一起的。”


    文彬懵懂的“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和栓子哥哥也是一起考進書院的嗎?書院的考試難不難?都考些啥?”


    雖然昨天就問過兩位書院的先生了,可遇上書院的學生,他還是忍不住的又問了一遍,似乎多問幾遍就能讓考試變得更簡單輕鬆一些。


    嘉榮往這邊斜過身子,一點都不嫌棄這是個五歲的小娃娃,叨叨叨的就跟他細細說起了書院裏的各種事情,並不隻限於入學考試這一件事情,文彬也聽得格外認真,不時發出“哇”“哦”的幾聲驚歎,連肉都顧不上吃了。


    學渣虎頭:(╯‵□′)╯︵┻━┻


    雲蘿坐在隔了幾桌的另一桌上,跟雲萱和雲桃、雲蔓一起,同桌的還有鄭雲蘭姐妹,小姑鄭玉蓮和大姑家的表妹陳家滿,雲梅被夾在雲桃和雲蔓之間,小小的個子幾乎整個人都藏在了桌子底下。


    這裏的氣氛也涇渭分明,尤其鄭玉蓮自覺她自己是長輩,卻跟一群侄女坐在一桌,要不是擔心小蘭和家滿性子軟和會被雲蘿她們給欺負了,她才不會湊到一桌來呢!


    想著想著,她不自覺的就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李三郎在的那邊,雖然她覺得當日來她家的那位公子更俊俏更貴氣,隻是站在那兒就是在一道美景,實在是讓她怦然心動,似乎李三郎也算不得啥了。


    可真見麵了,她就忍不住的關注李三郎,又覺得那位公子大概不是她能高攀得上的,而且自那日之後就再沒能見麵,估計想了也是白想,那湊合一下李三郎也極好。


    雲蔓自然是發現她的注意力已經落到了那邊,不由得輕蹙眉頭,心裏甚是不得勁。於是往長凳的一端挪了挪,正好擋住了鄭玉蓮的視線。


    “你幹啥呢?大姑娘家家的都不曉得好好坐著!”鄭玉蓮視線被擋,話頓時就不過腦子的嚷了出來。


    雲蔓心裏頭憋了一口氣,霍然抬頭冷冷的瞪上了她。


    鄭玉蓮被她這一眼瞪得有些心虛,但更多的是羞惱,竟直接伸著筷子朝對麵的雲蔓戳了過去。


    這下,把周圍幾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還有輕唿著朝雲蔓喊“小心”的。


    “哢”一聲,鄭玉蓮戳到半途的筷子忽然被另一雙筷子給夾住了,她掙了兩下竟掙不脫,更是惱羞成怒,轉頭就朝著雲蘿吼道:“沒規矩的東西,還敢對長輩動手,放手!”


    雲蘿麵無表情的看著她,也不知道在場的到底是誰更沒規矩。


    雲蔓已趁著這個時候站了起來,眉頭緊蹙,氣得小臉通紅,“小姑,我哪裏得罪你了要被你幾次三番的欺辱?我念著你是長輩從不曾對你不恭敬,可你也莫要得寸進尺!”


    旁邊桌的一個大娘將雲蔓拉到了長凳外麵,看著鄭玉蓮說道:“玉蓮啊,這好好的吃著菜呢,你幹啥突然跟蔓兒動起了手來?筷子細細尖尖的可不能這樣戳人,若是戳傷了臉甚至是眼睛,可咋好?”


    鄭玉蓮被說得越發麵上無光,張嘴就嗆了迴去,“誰要你來多管閑事的!”


    那大娘頓時也被氣了個倒仰,旁邊的大嬸大娘大姑大姐們亦是對著鄭玉蓮指指點點,早就曉得玉蓮在家裏十分嬌寵,性子也有些率直驕傲,可聽說總是沒有親眼所見甚至是親身經曆來得體會深刻。


    虎頭眼見著親姐又被鄭玉蓮欺負了,頓時跟個牛犢子似的衝了過來,手上抓著的筷子都沒有來得及放下,正好當了武器學著鄭玉蓮的樣子將筷子直戳到了她的手背上。


    “虎頭!”“玉蓮!”


    同時響起幾聲驚唿,鄭二福、鄭豐慶、小胡氏和鄭大福、孫氏以及鄭玉荷都快步圍了過來。


    別看筷子隻小小的兩根,輕輕一折就能折斷了,虎頭用了大力氣一下子戳到手背上,卻是戳得鄭玉蓮尖叫了一聲,一把撒開筷子將手縮了迴去,左手捧著右手低頭一看,就見手背上血紅的兩個細圓印子,中間已破了皮正滲出淡淡的血絲,在短短幾個唿吸之間周圍一圈就泛起了青紫色,焦灼般的疼。


    鄭玉蓮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孫氏衝了過來,捧著小閨女的手也是心疼得眼淚汪汪,抬頭便朝虎頭責難道:“小小年紀倒是好狠的心腸!”


    虎頭還反手抓著筷子,絲毫不懼的懟了迴去,“她剛才還想拿筷子戳我姐姐的臉呢,怎麽,她的手比我姐姐的臉還金貴!?”


    孫氏目光一虛,下一瞬仍理直氣壯的說道:“不是沒戳到嘛!”


    虎頭撇嘴不屑道:“那是因為被人攔了下來,可不是她自覺不對停了手。”


    於是孫氏瞪了雲蘿一眼,似乎覺得她竟然攔下小姑,簡直是裏外不分、不識好歹。


    雲蘿也看了她一眼,卻並沒心情跟她糾纏吵嘴。


    不管最後吵輸還是吵贏,她一個當孫女的竟然跟親奶奶吵架,這總是不對的。


    鄭大福此時也到了跟前,瞪了眼孫氏,瞪得她不由心虛的撇開目光,然後才朝鄭玉蓮訓斥道:“既然不能好好吃飯,那就別吃了,現在就迴屋去!”


    鄭玉荷站在他身邊勸慰道:“爹先別生氣,事情究竟咋迴事還不曉得呢。”


    小胡氏本來還想訓自己兒子兩句,可一聽到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大姑這話是啥意思?小姑拿筷子來戳我家蔓兒,敢情還是我們的不對?”


    鄭玉荷拿帕子抿了下嘴角,正好掩飾嘴角那輕蔑的一撇,隨後笑道:“嫂子誤會了,我隻是覺得我們剛才離得遠,又沒時刻注意著這邊,都不曉得究竟是咋發生的這事兒,玉蓮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就動起手來吧?”


    原本坐在雲桃和雲蔓中間的雲梅仰著腦袋,神情有些懵懵懂懂的,不過大姑母的話她倒是有點聽懂了,就說道:“剛才蔓姐姐往邊上坐了些,小姑就說蔓姐姐不曉得好好坐,拿筷子戳了過來。”


    小女娃的聲音稚嫩軟糯,主要意思卻都說清楚了,鄭玉荷的臉色頓時一僵,圍觀的村民不由得臉色各異。


    他們低頭瞧著這三個小姐妹並排坐的長凳,都覺得雲蔓往邊上坐一些,多讓些空地給中間的小堂妹,這不是再正常也沒有的事嗎?又不是坐姿不端啥的,咋就沒好好坐了?


    再說了,就憑雲蔓的教養,你讓她坐姿不端說不得都是為難了她呢。


    但有那站鄭玉蓮身邊身後的人卻漸漸的發現了問題,似乎從他們這裏往斜對麵看正好能看到幾個讀書人的那一桌呢,可若是對麵的雲蔓往凳子外頭坐一些,卻正好擋住了視線。


    最是心思靈活的幾人恍然大悟,不由得對視一眼露出一個心領神會的表情。


    鄭玉蓮中意李三郎的事早在她第一次跟雲蔓在外頭吵架的時候就在村裏傳得沸沸揚揚,這段時間因為鄭玉蓮被禁在家裏,又有了說親的風聲,才逐漸的平息一些,可經此一事,怕是又要掀起新一輪的八卦熱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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