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玉蓮因何與鄭雲蔓吵架,雲蘿幾乎不用多想就能猜出個大概。


    聽說李家前幾天托人送來了兩籃子果子,雖不是多稀罕的東西,也不是李家人親自送來的,但還是讓村子裏的人很是津津樂道了幾天,直說李家看重雲蔓這個未過門的媳婦,以後進了門也定是要享福的。


    鄭玉蓮雖然被鄭大福嚴令不許再去找李三郎,還在忙著要盡快的找個人家把她嫁了,甚至為此將她在家裏關了幾天。但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天,李三郎又不時常來白水村,且因為分家過後她也免不了要幫家裏幹活,倒是能時常出門在村子裏走動,那些話自然也都聽見了。


    今日出門相遇,雲蔓雖心裏不願搭理這個覬覦她未婚夫的堂姑,但也不曾失禮,喊了她一聲“小姑”,鄭玉蓮卻隻覺得妒火中燒,看著眼前這個比她還要年長一歲的堂侄女,真是哪哪都不順眼,尖酸刻薄的話語習慣性的脫口而出。


    雲蔓雖看著溫柔,但好歹也是被長輩們捧在手掌心裏寵愛了多年的姑娘,真不是綿軟的性子,哪裏能由著鄭玉蓮尖酸謾罵?


    不過她畢竟是小輩,無論動嘴還是動手都難免有些顧忌,才會被鄭玉蓮打了那麽幾下。


    虎頭卻向來跋扈一些,平時還有所顧忌,現在看到姐姐被欺負,可就忍不住了,當下就一胳膊把人推進了路邊的泥溝裏,讓鄭玉蓮滾成了一隻泥猴。


    孫氏哭天抹地的奔出門找她閨女去了,鄭豐穀猶豫了下,也跟了上去。


    雲蘿卻沒什麽看熱鬧的興趣,有鄭小弟在旁邊巴巴的給她轉述,已經足夠她了解情況的了。


    “三姐,這是啥?”他扒在桌邊看上麵的那兩張泛黃的紙,踮著腳仔細辨認上麵的幾個字,“永、泰……莊,銀、二十兩,這是幹啥用的?”


    雲蘿拿過銀票,指著他沒有認出來的那個字說道:“錢莊,就是存銀子的地方,這是一張二十兩銀子的銀票,拿著它可以去永泰錢莊取二十兩銀子。”


    說到這兒,她忽然愣了下。


    話說,鎮上有永泰錢莊嗎?從沒聽說過呀。


    突然發現,她手握著巨額的二百兩銀票,卻可能根本就用不出去!


    鄭玉蓮哭哭啼啼的迴來了,糊著滿身的泥,那一身碎花衣裳已看不出本來樣色,剛穿了沒幾天的繡花鞋也被糟蹋得不成樣子,還有頭發上臉上都掛滿了黏黏膩膩的爛泥,如果不是那哭聲還有幾分耳熟,幾乎讓人認不出她來。


    孫氏也顧不得髒,扶著她陪她一起哭,邊哭邊翻來覆去的罵人。


    鄭大福扛著鋤頭跟在她們後麵,臉色黑沉,下頜緊繃似乎在強忍著什麽。一直到進入大門之後,他忽然將鋤頭用力的往地上一扔,隨著“嘭”一聲巨響,他怒喝道:“都給我閉嘴!還有臉哭?老子的臉都被你們給丟盡了!”


    姑姑惦記著訂了婚的侄女婿,跑去跟侄女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如果不是他聞訊過去,怕是現在還被按在泥溝裏吃爛泥呢!


    這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


    鄭大福“唿哧唿哧”的喘著粗氣,麵容猙獰得嚇人。


    他似乎還能看到村裏人的指指點點,耳邊還在迴響著一陣陣的竊竊私語、輕蔑嘲笑,無不讓驕傲了大半輩子的他顏麵無光,脊梁骨都幾乎要挺不直了。


    孫氏見他臉色發青,罵了一句之後就站在那兒搖搖欲墜的,也嚇得變了臉色,“老頭子,你咋地了?你可別嚇我啊!”


    聽到她的驚唿,落在後頭的鄭豐穀趕忙奔了進來,托著後背將他扶進了屋,“爹,事情都這樣了,你再著急也沒用。倒不如放寬了心,以後看緊點,別讓小妹再做出這種事來,村裏那些個閑言碎語過段時間自然就散去了。”


    鄭大福坐在屋裏,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然後嚴厲的看著鄭玉蓮,“跟你說過的話都當耳旁風了是不是?但凡要點臉麵,就做不出你這樣的荒唐事,你以後還要不要嫁人了?”


    “我不要嫁人!除了李三郎,我誰都不嫁!”


    這不知悔改、厚顏無恥的話讓鄭大福的血壓再次飆升,當即一個大耳刮子就拍了過去,怒道:“這事由不得你做主!真是反了天了!”


    “啪!”巴掌聲響亮,鄭玉蓮瞬間被打得原地轉了個圈,然後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孫氏尖叫了一聲,也被刺激得不輕,連忙奔了過去,抓著鄭玉蓮便哭道:“傻閨女,你咋就迴不了頭了呢?那李三郎有啥好的?烏漆嘛黑又粗壯得很,你咋……”


    “才不是!”鄭玉蓮眼冒金星、耳朵嗡鳴,卻在聽到孫氏對李三郎的詆毀之後當即截斷了她的話,邊哭著,邊憤憤不平的說道,“你們都看不見李三郎的好,我就覺得他俊俏得很,又會讀書,我就稀罕他那樣的。”


    孫氏不由得放聲大哭,“爛心爛肺的壞坯子,把好好的姑娘家都給勾引壞了!”


    鄭大福急喘了幾下,怒喝道:“閉嘴!我看都是你給慣壞的,好好的姑娘家不想著清清白白的做人,盡想些邪門歪道!”


    孫氏由此話直接想到了她自己,頓時臉色一白,“你……你這是在怪我嗎?”


    鄭大福目光微閃,轉而又瞪了鄭玉蓮一眼,說道:“你最好死了那條心!接下來你若安安分分的便也罷,若是再弄出事來,我打斷你的腿!”


    鄭玉蓮滿心的不甘,可臉上正火辣辣的燒著,鄭大福的神情更駭人,可怕極了。


    長到這麽大,她一直都是爹娘掌心裏的心肝肉,在家裏可謂是作威作福,從沒有直麵相對過這樣嚴厲可怕的父親,哪怕是上次被得知了她惦記李三郎的事,他也沒這樣生氣。


    她不禁有些畏懼,有些膽怯,還有不甘的怨恨。


    鄭二福就在這個時候拎著虎頭登門,進門就說道:“這個混賬小子都被他奶奶和爹娘給寵壞了,平日裏就沒大沒小的,今天竟還敢對他小姑動起了手來,實在是該打。”


    說著便瞪了他一眼,喝道:“愣著做啥?還不給你小姑賠禮道歉!”


    虎頭的身上也沾著許多爛泥,髒兮兮的還沒來得及清洗幹淨,聞言,不由得暗暗撇了下嘴,又斜著眼瞅了一眼在他們進來時就捂著臉退到邊上的鄭玉蓮。


    在鄭二福抬起腳要踹他的時候,他才趕忙說道:“對不住啊小姑,我不該把你推到泥溝裏頭,你大人有大量的就別跟侄兒計較了。不過,我姐是哪兒惹著了你,讓你老是看她不順眼,見天兒的找她不痛快?”


    前一句還像模像樣,後麵那句就是明顯的找事兒了。


    鄭玉蓮豎起了眼,卻有她爹先一步攔截了她的話,說道:“不過是小孩子吵架,不值當這樣鄭重其事的。玉蓮也有不對的地方,作為姑姑,半點不曉得要讓著些侄女,雲蔓咋樣了?”


    把事情歸結到小孩子吵架上麵,好歹也算是能挽迴點顏麵,畢竟誰家小孩不吵架打鬧?


    鄭二福就笑著說道:“可不就是小孩兒嗎?吵吵鬧鬧的一刻都不得安靜。想當年,我們可沒少被娘拿著大掃把追打。”


    鄭大福於是也跟著笑了起來,隻不知是想起了當年的事,還是眼前的事情似乎可以大事化小,一揭而過。


    屋裏沒了虎頭說話的地兒,他幹脆就退了出來,拐個彎到了西廂屋簷下,雲蘿正在檢查她前幾天釀下的葡萄酒。


    靠著牆擺放了兩個壇子和一口大水缸,壇子用箬葉封了口,水缸太大,則蓋了個用稻草編織的、圓圓扁扁的草團子,既嚴實又透氣。


    虎頭還沒有走近,就先聞到了一股十分衝鼻的味道,頓時伸手捂鼻,“這也太難聞了,我就說那葡萄酒沒這麽好釀,看吧,都餿了!”


    你才餿了呢!


    雲蘿橫了他一眼,轉頭將蓋子重新蓋好。


    掐指一算,嗯,再有個兩三天就能過濾裝壇了!


    見她沒有理他,虎頭就自個兒挨挨蹭蹭的靠近過來,湊到缸邊又小心的嗅了嗅,皺著鼻子說道:“多聞幾下倒是沒那麽難聞了,不過這真是酒?咋跟我見過的不大一樣呢?”


    文彬站在旁邊,說道:“這是用野葡萄做的,當然不一樣了。”


    虎頭就瞅了他一眼,伸手用力的乎擼了幾下他的腦袋,將那一頭本就長長短短不大整齊的頭發乎得更亂了。


    雲蘿不管鬧成了一團的兩人,自顧自的計算著該買幾個小壇子,又得花多少錢。


    真是錢到用時方恨少!


    她已經沒錢了,零零碎碎的全部加起來也不到兩百個銅錢,明明月前還有好幾兩銀子傍身的。


    正在扳著手指頭算錢的時候,又有人出現在了大門口,站在門外朝裏麵喊道:“請問,雲蘿姑娘在家嗎?”


    咦?


    雲蘿轉頭看去,就看到大門外一個身穿灰衣的年輕男子,身形精瘦,相貌普通,連氣息都格外的微弱不引人注意,扔進人堆裏恐怕就再也找不見了。


    目光在他那張毫無特色的臉上轉了轉,雲蘿微眯著眼想了想,“無痕?”


    可不就是那天在鎮上將她攔了下來,據說是奉命送禮,送了她一堆特別合時宜的禮物的那人嘛!


    沒想到雲蘿竟一眼認出了他來,還叫出了他也隻說過一次的名字,讓無痕不由得愣了下。


    畢竟他長得如此沒有特點,加上經過多年特殊的訓練,往常多的是人見了他許多次卻仍記不住他這個人,甚至身邊的同伴都經常會無意識的把他給忽略了。


    但失神也不過一瞬間,轉眼他就迅速的平靜了下來,拱手說道:“沒想到姑娘竟還記得在下。”


    雲蘿的目光又在他身上轉了一圈,“畢竟你是第一個送我那麽多東西的人。”而且,或許是她格外敏感了些,總能從這平平無奇的一個人身上嗅到同類的氣息。


    無痕拜得更低了,簡直要瑟瑟發抖,“那是我家公子的一點心意,在下不敢居功。”


    雲蘿走到門口,將他請進了院子,問道:“你找我有事?”


    他點頭,道:“聽說姑娘在釀葡萄酒,也不知釀得如何了,若是有多餘的,可否均一些出來?價格好商量。”


    雲蘿不由得心中古怪,他們知道她在釀葡萄酒不奇怪,畢竟有個金公子三天兩頭的往村子裏跑,幾乎每次都要上虎頭家的門,而景玥聽說暫住在金家。可現在上門來問她買酒就太奇怪了,這種據說全靠進貢的稀罕酒品,他們怎麽就相信她一個鄉下丫頭真的能隨隨便便的釀了出來?


    心內存疑,嘴上便說道:“我隻是隨便糊弄,也不曉得是不是真能釀出酒來。”


    虎頭不自覺的湊了上來,聞言當即也說道:“哪有這樣簡單?我聞著那味兒怕是早已經餿爛了!”


    雲蘿額角一跳,涼涼的瞥了他一眼。


    無痕也愣了下,隨之略有些遺憾的說道:“那還真是可惜,本來如果你們真能釀出葡萄酒來的話,我家公子願意出二兩銀子一斤的價錢來收購。”


    虎頭頓時瞪大了眼睛,“咕咚”一聲咽了口唾沫。


    二二二兩銀子買一斤酒?那用糧食釀造的米酒也不過才十多文錢一斤呢,而即便是那樣的米酒,也不是誰都舍得喝的。


    雲蘿也不由得心動,不過總覺得二兩銀子的價格是又被照顧了。


    想了想,她終於還是不願意因為顧忌景玥而白白放過這個機會,反正都是要賣的,賣給誰不是賣?就說道:“估摸著能有一百多斤的葡萄酒,你們要怎麽分裝?斤裝的小壇,還是幾十斤裝的大壇子?”


    虎頭覺得她被二兩銀子每斤的價格刺激瘋了,竟然真敢應承下來。


    無痕也有些詫異,但還是當即說道:“直接用十來斤的壇子封裝就成。”


    此地沒有好的瓷器,倒不如大壇的搬迴去,再重新分裝。


    他雖沒有明說,但雲蘿略一想就明白了意思,就說道:“三天後就能裝壇了,到時候你們過來驗酒。”


    “好,那在下三天後再過來。”然後從袖袋裏掏出了一張銀票,說,“這是定金,您收好。”


    又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雲蘿並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搖搖頭,說道:“給多了,我的葡萄酒隻需要二百文錢一斤。”


    無痕一愣,這做生意還有不抬價,反而自動把價格往下壓的賣家?而且一壓就壓到了十分之一。


    雲蘿又把他的手推了迴去,“我也不要銀票,鎮上都沒有這個錢莊,銀票不好使,你直接給我現銀。”


    無痕有些為難,二兩銀子的價是公子定下的,這猛的降到了一成,他不敢應下來啊!


    不過幸好現在還隻是給付押金,他迴頭還能找公子請示。


    想是如此想的,他麵上卻不動聲色,將銀票收迴,手則在袖子裏掏了掏,掏出一個錢袋,卻零零總總的加起來也才不過三四兩銀子。


    這點銀子都不敢遞出去,便說道:“永泰錢莊乃是大彧最大的錢莊,他家的銀票不論到哪裏都能使用,若要兌成現銀,大彧的任何一家錢莊銀號都會受理。”


    雲蘿仍然搖頭,又不是多大的數額,且在鄉下地方,她拿著銀票花的時候還得多費幾道手續呢。


    伸手一指他手上的幾兩銀子,說道:“三兩銀子的定金就夠了。”


    無痕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奉上了三兩銀子,並約定好了三日後過來驗酒,若無問題,就要順道將封裝成壇的葡萄酒一起運走。


    雲蘿掐指一算,發現賣了葡萄酒之後,造房子的銀子就夠了!


    早知如此,她做什麽拿出銀票來惹爹娘心慌?還費了那麽多的口舌。


    她進屋就叫上鄭豐穀要去鎮上買酒壇子,剛才在院門口的事情屋裏的人都看見聽見了,倒沒有問她買壇子做什麽,但對於她竟然真的能釀出葡萄酒來這個事情卻依然保持著懷疑的態度。


    就看到她把野葡萄捏碎了扔缸裏壇裏,這幾天也沒見她有別的啥動作,短短幾天就真能釀出酒來了?


    哪裏來這樣簡單的事情?


    鄭大福就覺得他膽子未免太大,酒還沒影子呢,她就敢收了人定金,若是三天後沒有葡萄酒,他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可鬥不過有權有勢的富貴人家。


    孫氏更是直接朝雲蘿“呸”了一聲,“死丫頭想錢想瘋了吧?要是有個什麽事可別來找著我們,咱已經分家,你們的事跟我們沒關係!”


    鄭豐穀本來想問爹娘借一下牛車的話頓時就咽迴了肚子裏麵,堵著氣說道:“娘放心,不會牽連你們的,那位公子跟小蘿還有點交情,就算真釀不出葡萄酒來,隻要把定金銀子還了迴去,應該不會太為難我們。”


    他這麽一說,屋裏的人才恍惚反應過來,剛開始的時候還聽到了別的話,聽那話中的意思,好像那位不知啥公子還真跟小蘿有點交情,隻是後來他們都被二兩銀子一斤酒的價格給震懵了。


    孫氏頓時就臉色變了變,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問雲蘿:“那是誰家的?你跟他們有啥交情?”


    “就是那天送我迴來的那位公子,他打碎了我的壇子後賠了我兩個的交情。不過,不管什麽交情,是好是壞都跟你們沒關係了,畢竟咱已經分家了嘛。”轉頭跟鄭豐穀說道,“爹,我們快些去買壇子吧,早去早迴。”


    鄭豐穀看了眼爹娘,然後領著雲蘿出了上房,又跟劉氏說一聲,就挑了一副擔子去鎮上。


    出了村後,他才小聲的問雲蘿,“小蘿啊,那啥,你真能釀出葡萄酒來?這幾天也沒見你幹啥呀。”


    好像把野葡萄都捏碎了之後也再沒有去管它們了,不過他也不是整天在家裏,倒不清楚她是不是真的啥都沒有做。


    雲蘿說:“能的,估摸著能有一百多毛兩百斤,二百文一斤能賣三十多兩銀子呢,正好夠我們造房子。”


    鄭豐穀的嘴角控製不住的咧開來,眼睛都是亮的,嘴裏卻說著:“哪裏需要這麽多?不過是些野葡萄,沒花一文錢,哪裏能賣那麽貴?”


    “不貴。他們買了之後轉個手就能賣更高的價格,不過我們沒有那樣的能力,把所有的酒都一次性全低價賣出去也不錯。”這就是出廠價和零售價的區別。


    鄭豐穀不懂這些,不過聽著雲蘿的話也覺得很有道理,不由得連連點頭。


    兩人的腳程飛快,半個多時辰就到了鎮上,還是那家土陶鋪子,也還是同一個掌櫃的。


    “呦,小姑娘你又來買壇子了嗎?這次要買幾個?”


    “兩個大壇子。”雲蘿先指著五十斤裝的大壇子,然後又指著旁邊十斤裝的小壇子說道,“再兩個小壇子。”


    掌櫃的笑容更燦爛了,“大壇四十二文一隻,小壇十八文一隻,正好一百二十文錢!”


    雲蘿抬頭看著他,“上次不是才三十文一隻嗎?”


    “哎呦你這小丫頭!那是因為壇子缺了口才便宜賣的,你後來重新買的兩個壇子不就四十二文錢嘛。”


    “我買了你家這麽多的壇子,你就不能再便宜些?”


    掌櫃的轉頭看向鄭豐穀,笑著說道:“這小丫頭是大兄弟的閨女吧?你這閨女生得好,機靈、聰明。”


    鄭豐穀笑得憨厚,“讓掌櫃的見笑了,就是個沒啥規矩的鄉下丫頭。”


    從土陶鋪子裏出來,鄭豐穀挑著擔子,前後各有一大一小兩個壇子,用繩子牢牢的捆綁了,並不用擔心會半途掉下來。


    路過豬肉攤前,雲蘿買了兩斤五花肉和兩根大棒骨,轉個彎路過糧鋪,發現那鋪子前麵排了很長的一個隊,幾十個人各有神色,但大都愁眉苦臉,沒什麽笑模樣。


    “糧食又漲價了。”


    父女兩站在外麵看了會兒,心情也不禁有些沉重。


    “爹,我們要買些糧食迴去嗎?”鄉下人很少花錢買糧,大都是家裏的田地種出什麽,就吃什麽,或者挑出最好糧食的來置換數量更多的粗糧劣米。


    鄭豐穀愣了下,想想後搖頭,說道:“今年有災,但先前這些糧商來村裏收糧的時候也不過才四文錢一斤,鋪子裏最劣等的糙米卻要九文錢,不如迴去問問你爺……”


    話到這裏,忽然頓了下,轉口說道:“去問問你二爺爺家是否還留有餘糧。”


    家裏還有多少糧,他最清楚,但那已經跟他沒啥關係了,與其讓爹娘臉上不好看,還不如偷偷的去問二叔買幾斤糧食。


    三百斤糧食去了糠皮之後,最多也就能出二百一二十斤糙米,若是搗得精細些,怕是連兩百斤都保不住,一家五口天天喝稀飯,勉強能吃到下一季糧食收割的時候。


    可還得造房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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