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陳十年三月一日。


    花謝花落又是一年,京城雖繁華卻也寂寥,記憶中的人容顏越來越模糊,風掠過連一個空影都未留下。


    棲影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簷上風鈴發出泠泠的響聲,曾小澈經常躺在庭院樹下,和著風鈴奏一曲笛樂。


    劉飛殊和蘇文菲感情十分穩定,已經找到了他們自己的相處模式。曾小澈的感情還沒有著落,一年多的時間,她連匯憶丹的影都沒有見到。


    看來靠匯憶丹是不行的,她得靠自己。


    這些天搜集到了許多瓏日閣的消息,曾小澈在江湖上也有了響亮的名聲。打架也沒輸過,血都沒流過一滴。


    她越來越強了。


    宣紙鋪上,墨滴浸染,曾小澈一字一句細細斟酌,寫了一篇奏章。


    皇兄容稟:


    近年來,江湖逆黨瓏日閣私鑄假幣、兜售假藥,欺壓我治下良民;江湖烏煙瘴氣,百姓苦不堪言。臣妹蓄力良久,願為皇兄鏟除毒瘤、滌蕩天下,還我盛世海晏河清。


    另有羽家素來揜藏,戕害宗室子弟,靡費國朝實力。願為皇兄除此大患,若降,則招撫入仕;不降,六師夷之。


    此去前路未知,生必功成凱旋,死當捐軀社稷!


    望批準。


    那時鶴晴鴻正在書房裏,桌上插了一支皇瀾花,香氣有凝神靜氣功效。長相溫婉的謝化雨在一旁研墨,眼裏都是她溫文爾雅的夫君。


    溫文爾雅的鶴晴鴻把這篇奏章從頭看到尾,啪的一聲,手中筆杆斷成了兩截。


    “皇上!”


    從來沒見過鶴晴鴻如此生氣,謝化雨慌忙跪在地上。


    鶴晴鴻深吸了一口氣來平複心情,轉頭扶起謝化雨,換了一支筆,在上麵打了個大大的叉。


    曾小澈拿到駁迴的奏章,看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


    她皇兄為什麽給否了呢?


    難不成把劉飛殊、蘇文菲和那些暗衛給她真是陪她種花玩的?


    沒理由啊!


    於是,某澈迴去一夜沒睡,絞盡腦汁,又寫了一篇。


    臣鶴晴漣恭請吾皇禦覽:


    歲逢陽春,臣妹靜極思動,欲往京外州府遊曆踏青。


    又念及臣妹身為宗室子弟,榮耀加身、累受皇恩,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在此國事艱難之時,理當為國分憂。臣妹才疏學淺,難以有益於政事,唯有視聽之能,可為天子耳目。此行可代吾皇探聽地方,亦在禦史台、衛禦司外,增一言路,以彰吾皇兼聽之明。


    望吾皇恩準,臣鶴晴漣再拜頓首!


    那時鶴晴鴻也正在書房裏,桌上插了一支皇瀾花,香氣有凝神靜氣功效。不過謝化雨不在,她在院外賞景,等鶴晴鴻處理完公事和她一起喂魚。


    氣靜神凝的鶴晴鴻看見那篇奏折,差點捏碎第二支筆。


    鶴晴鴻又深吸一口氣,在曾小澈的奏章上打了一個比原來還大的叉。


    殿外等候的曾小澈拿到駁迴的奏章,看了半天,依然想不出個所以然。


    難道她言辭還有什麽不妥的地方?還是格式又沒寫對?


    曾小澈覺得,她得去問問她皇兄,這個謎才能解。


    剛想動身,就看見閔公公向她走了過來,行禮道:


    “公主殿下,皇上召見。”


    看來她皇兄受不了了,要親自告訴她到底哪裏沒寫對了。也好。


    曾小澈昂著頭走了進去。


    沒走幾步,就聽見身後閔公公焦急的聲音:


    “公主走錯了,皇上在書房!”


    曾小澈:“……”


    首先看到的是書房外的謝化雨,一顰一笑豔壓群芳,看見曾小澈急匆匆地趕來,行禮笑道:


    “公主不必著急。”


    曾小澈抓住謝化雨的手臂,誠懇地問道:


    “皇嫂,我皇兄他心情如何?”


    謝化雨思考了一下,輕輕拍了拍曾小澈的手:


    “皇上他今日心情不錯,你不用如此緊張。”


    曾小澈鬆了一口氣:


    “那就好那就好。”


    走進書房,曾小澈看見她心情不錯的皇兄正捏著手裏紫豪,一雙眼惡狠狠地看著她,似要把她生吞活剝。曾小澈連忙跪下,心裏有些忐忑,她皇兄心情好的時候是這個樣子的嗎?那心情不好得什麽樣?


    身後的門關了,曾小澈一顆心怦怦直跳,聲音有些顫抖:


    “臣妹……拜見皇兄。”


    鶴晴鴻終於鬆開了手裏被捏到變形的筆,臉撇到一邊,似在壓製心裏的怒氣。曾小澈內心掙紮許久,才說出了一句:


    “皇兄有脾氣就發,憋在心裏不好。”


    鶴晴鴻抓起旁邊不知道哪個可憐蟲的奏章就往曾小澈身上扔,可惜沒扔中,奏章滑出去好遠差點粉身碎骨,鶴晴鴻咬牙切齒:


    “鶴晴漣,你迴京城這一年多的時間,踏入過皇宮幾次?朕讓你經常來看看朕,你做到了嗎?現在又要走?你把朕當什麽了?!你想要的朕都給你了,你還這麽討厭朕嗎?”


    曾小澈懵了。


    鶴晴鴻是怎麽解讀出她討厭他的?


    “不不不,臣妹不是這個意思,臣妹隻是想替皇兄分憂!皇兄一代明君,為人謙和政績豐厚,臣妹怎麽敢討厭皇兄!皇兄明鑒!”


    曾小澈把頭埋在手臂裏,看都不敢看鶴晴鴻一眼,天呐,他可從來沒有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今天是吃了金槍藥嗎?


    “收起你那套冠冕堂皇的話!”鶴晴鴻更生氣了,“一句真話都沒有!你和外麵那些阿諛奉承的人有什麽區別!”


    曾小澈嚇得全身都抖了三抖。


    她真不討厭鶴晴鴻,平時不來隻是因為時間緊心事多而且不知道怎麽與鶴晴鴻相處而已。這些話不能說,那她還有什麽好說的啊。


    一陣尷尬。


    鶴晴鴻死死地盯著她,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除了這種話,你跟朕就無話可說了嗎?!”


    曾小澈:“……”


    什麽死亡問題!救命啊,誰能救救她啊!


    話說謝化雨還真想救她來著,剛才鶴晴鴻發脾氣的時候她就想敲門,可是又覺得這是他們兄妹之間的事,自己貿然進去不太好。


    於是她又縮迴了手。


    地上的曾小澈依然沒說話。


    曾小澈覺得這個時候無論說什麽都不能讓鶴晴鴻息怒,隻能等著鶴晴鴻怒氣消散,等他理智一點的時候再說。


    她難過地在地上跪著,垂著頭,等著鶴晴鴻發落。鶴晴鴻沒忍心再罵她,隻是低吼了一聲:


    “滾!!”


    曾小澈迅速從地上爬起來,飛也似的跑了。


    ------題外話------


    曾小澈:嚶嚶嚶,哥哥你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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