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司。


    劉飛殊咬牙趴在地上,任廷杖落在他身上,他一聲都沒吭。他隻是有點後悔,不該輕視這二十廷杖,就算穿厚一點、在背上墊塊豬皮也行啊……


    不,要說後悔,他最後悔的就是把羽見酬放進去。


    刑司的人絲毫沒有因為他是長公主的人就放水,劉飛殊疼得嘴唇都咬紫了,打完之後還趴在地上,動也動不了。


    之前曾小澈被打還可以讓府裏的人把她接迴去,可劉飛殊呢,誰來接他?府裏應該早就亂成一團了吧……


    臘月寒冬的風從外麵席卷而來,吹起了地上的雪花。


    劉飛殊努力地用手肘撐起身體,可他太疼了,動一下都像要把他的身體撕裂一樣。他實在是沒有力氣站起來,掙紮了半天,還是癱在了地上。


    算了,趴一會兒,等有力氣了再自己走迴去。劉飛殊想。


    門口的光線卻突然被人擋住了。


    側頭看著地上的影子,劉飛殊覺得來的人身影有些熟悉,不過他此時腦子渾渾噩噩的,也想不起來是誰。大概是來看他熱鬧的吧。劉飛殊不想動,趴在地上裝死。


    來的人也沒有說話,平靜地走了過來,蹲下身就去拉劉飛殊的胳膊。


    劉飛殊極不情願地抬頭,看見的卻是劉晏。


    他哥哥。


    劉晏唿吸很沉重,想是一路跑來的。還沒有休息一下,就背起了劉飛殊。


    雖然拽他的時候很疼,劉飛殊硬是沒有吭聲,直到劉晏抬腿就走,他才驚唿了一聲:


    “我的劍……”


    他的劍還歪在地上。


    有一個嬌小的身影走了過來,蘇文菲看了劉晏和劉飛殊一眼,進去把劉飛殊的劍撿了起來,跟上了劉晏的腳步。


    誰都沒有說話。


    劉飛殊是沒有力氣說話,他趴在劉晏結實的背上,臉貼在他的身上,歪著腦袋看著一旁的蘇文菲。蘇文菲走得穩穩當當,雖然是個女孩子,卻自帶英氣。如今拿了他的劍,英氣更甚了。


    哥哥背著,媳婦陪著,劉飛殊突然覺得很幸福。


    身上好像也沒有那麽疼了。


    “哥哥。”


    劉飛殊忍不住輕喚了一聲。


    劉晏身形一顫,低聲問:


    “疼嗎。”


    “不疼。”


    劉飛殊迴應道。


    “在我麵前不必逞強。”


    劉晏用極冷的聲音說出了極暖的話。


    “疼。”


    劉飛殊聞言便改了口。


    “該,誰讓你失職,把大公子放進來。”


    劉晏吐槽道。


    劉飛殊:“……”


    真是猝不及防啊,看來劉晏也挺在意這件事的。也是,劉晏又怎麽忍心讓夏風影承受這些。


    劉飛殊噘了噘嘴,貼緊劉晏的背,不再說話了。


    經過了長街小巷,劉晏直接把他背迴了公主府。快到他房間的時候,劉晏的手臂還抖了一下,埋怨道:


    “你怎麽那麽重。”


    也罷,不止一個人這麽說他了。劉飛殊悠悠地看向蘇文菲:


    “媳婦喂的,沒辦法。”


    劉晏:“……”


    劉晏:我不酸,我真的不酸,我一點都不酸。你們好好在一起,我……幹了這碗狗糧就上路。


    府內。


    夏風影喜服還沒脫,關著門,關著窗,拉著簾子,縮到了房間櫃子旁邊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裏。滿地都是塵灰,他也不管,靠著牆,看著斜陽,一坐,就是一天。


    他不想哭了,他不知道哭什麽,明明他賺了。他也不想笑,無根浮萍,被人遺棄,羽景山對他再視如己出,他們沒有血緣關係這也是事實。


    對羽見酬,他不知道恨多一點,還是愧疚多一點。他搶了本該屬於羽見酬的一切,羽見酬攪了他的婚禮。


    坐得久了,夏風影開始思考一些高深的哲學問題,比如他是誰。


    他不是羽見瀟,不是夏風影,他到底是誰?他到底怎麽來到這世上的,他來這世上幹什麽?


    羽景山應該知道,可,搶了他兒子的一切,夏風影沒有臉去找他。


    就這樣一分一秒地耗著,他也不敢找曾小澈,誰也沒想到好好的一個婚禮鬧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風影?你在嗎?”


    曾小澈卻主動來敲他的門。


    夏風影咬著唇,他竟不知道如何迴應。


    沒有聲音,曾小澈推開了門,打量著夏風影的房間,沒看見人,把手裏的酒壺放在了桌子上,喃喃自語道:


    “不在?能去哪呢。”


    夏風影:“……”


    可是不應該啊,都說駙馬進房以後就沒再出來。曾小澈環顧四周,終於發現了角落裏夏風影的一片衣角。


    曾小澈急忙走過去,夏風影依然沉默,他的嘴像粘住了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都瘦到我看不見了,你得多吃點。”


    曾小澈伸手去撈夏風影,他一驚,反應過來的時候曾小澈已經抱起了他,把他抱到了桌子邊的椅子上。


    她的手臂很有力量。


    “秋涼川,喝兩杯?”


    曾小澈指了指桌子上的酒壺。


    夏風影搖了搖頭。


    夏風影不怎麽愛喝酒,曾小澈隻好給他倒了一杯茶:


    “多大點事,也至於鬱悶?我跟你說,你其實很幸福,你父親對你那麽好,比親生的還好。羽見酬你不用管他,他不配。你的事,父親都跟我說了。想聽嗎?”


    夏風影沒說話,看向曾小澈的眼神裏卻帶了些許期待。


    曾小澈笑了:


    “知道你想聽,不過,你得先吃點東西。我也還沒吃飯,不吃飯怎麽有力氣給你講故事呢?所以呀,我們先去吃點東西,好不好?”


    夏風影委屈地扯了一下曾小澈的衣袖:


    “小澈,我們的婚宴……”


    曾小澈頓了一下,把倒給夏風影的涼茶一口幹了:


    “不就差拜堂和洞房麽?洞房好說,拜堂你要是還想拜,咱倆一會兒就磕去唄,對天對地隨便你,想咋磕咋磕。”


    夏風影:“……”


    也是,這也不奇怪。當年在澈影山,什麽都沒有,一件簡單的喜服、一對兒喜燭,就把她娶到手了。那時單純的小澈愛他愛到了骨子裏,他輕輕一句喜歡她,就能讓她開心好久好久。


    現在,也沒什麽不同,隻是她長大了,更沉穩了,更傲氣了。對他的情意,千萬年都不會變。


    當然,他也一樣。


    曾小澈看夏風影神思恍惚,心裏一驚:


    “你還真想磕啊?”


    夏風影看了她一眼。


    “哦,”曾小澈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想洞房。”


    夏風影:“……”


    他家小澈這小腦袋瓜裏都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題外話------


    他家小澈這小腦袋瓜裏想的都是跟他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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