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又飄起了雪,瑩白的雪花覆住了曾小澈門前地上的血滴,一層一層地蓋得嚴嚴實實。


    “小澈!夏公子!”


    曾小金和徐淩晨到的時候,見劉飛殊端著藥在他們房門口敲了半天,卻不見有人來開門。


    眾人心裏一緊。


    “哎呀你們別擔心,我姐能有什麽事兒啊,他們倆肯定是不想被人打擾,我們一會兒再來看吧。”


    為了安撫眾人,曾小金隨意地擺了擺手。


    徐淩晨沒說話。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進去看看。”


    徐淩晨和曾小金可能不知道曾小澈傷得怎麽樣,可劉飛殊是清楚的,曾小澈迴來血滴了一路呢。


    劉飛殊說罷便要闖門,沒想到推門的時候剛好夏風影在裏麵打開了門,劉飛殊一頭衝了進去,差點摔倒,還把碗裏的藥灑了一大半出去。


    “噗。”


    曾小金沒忍住笑出了聲。


    劉飛殊看著灑在地上的藥不知所措,夏風影輕咳了一下,道歉說:


    “剛剛睡著了,抱歉。藥灑了沒關係,我再去熬一點給她吧。”


    劉飛殊愣住了。


    曾小澈受那麽重的傷夏風影還能睡著?這不符合他的性格呀!


    抬頭一看,曾小澈睡得更熟,連他闖進來都沒有吵醒她。


    “害,嚇我一跳,我以為出事了呢,沒事就好。藥還有,我再盛一碗就是了。”


    劉飛殊轉身便走了。


    “姐夫,我姐她傷得怎麽樣了?”


    曾小金急忙扒住夏風影的衣袖問他。


    “暫無性命之憂,大可放心。”


    夏風影安慰似的拍了拍曾小金。


    “那就好,那你好好照顧她,我就不管啦!”


    曾小金說罷也走了。


    之前機羽國關於鶴羽兩家的事情他都聽說過,知道夏風影對他姐情深意真,交給他姐夫,他放心。離開這麽久,金部的事早就堆積成山了,他必須得迴去處理了。


    倒是徐淩晨還站在原地,身後跟著他的李靜靜也一直不說話。


    “九王爺可還有事?”


    夏風影問道。


    “也沒什麽事……”


    徐淩晨不太好意思地搓了一下手指,微微低下頭,


    “隻是還沒有當麵感謝,師妹為我付出這麽多,我卻不能為她做什麽。”


    夏風影笑了:


    “王爺,你們倆兄妹情深,自然不用說什麽感謝的話,顯得見外。若真要感謝的話,記得賭約就行了。”


    徐淩晨:“……”


    賭……賭約?兩倍?!


    徐淩晨轉身就跑。


    “王爺!”


    李靜靜隨後便追。


    夏風影忍笑忍得臉都紅了,徐淩晨真是太有意思了,因為一個小小的賭約嚇成這樣。


    轉身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曾小澈還在睡著,長長的睫毛十分惹人心動。夏風影沒有叫她,兀自收拾著地上的藥渣。


    “風影……”


    曾小澈卻在夢中低喚了一聲。


    夏風影情動,急忙放下手裏的活去看她,沒敢碰她,隻是安安靜靜地看著。


    “你瞅啥。”


    曾小澈說。


    夏風影:“……”


    她肯定是醒了,又暗戳戳地琢磨著戲弄他。


    “瞅我們家大美人。”


    夏風影給她掖了掖被角。


    “你才是美人。”曾小澈嘟囔著,“我想看你女裝。你女裝真是太好看了,我都嫉妒。”


    夏風影的臉刷地一下紅了:


    “這個,我,我……”


    “嗯哼,我想看嘛。你別看我動不了就想欺負我,不聽我的話。”


    曾小澈在被子裏掙紮了一下,表情糾結,想是還在疼。無法感同身受,夏風影揪心得很,隻好輕聲地說:


    “好,我去找一件你的衣服,穿給你看。不過事先說好,你可不許把傷口給笑裂了。”


    話音剛落曾小澈便翹起了嘴角,淡淡地說:


    “那你還是迴來吧,我肯定會把傷口笑裂的。”


    夏風影上前掀開她的被子,努力撐起她的身體,讓她靠在床上。輕輕剝開她的衣服,轉身去拿藥膏。


    她的右臂傷痕累累,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有現在的功夫。鄔謙牧給她留下的傷不深也不淺,需要恢複一段時間。


    血已經凝住了,夏風影清理了一下她的傷口,把髒物從她傷口裏挑出來的時候,她哼了一聲。


    “疼嗎?”


    他心疼地問。


    “疼,”曾小澈支支吾吾地說,“唱首歌給我聽吧,轉移注意力。”


    夏風影嘴唇翕動,手上的活還沒有停下:


    “醉枕星河,待看天地殘雪錯寞,白首相偕死生契闊,應笑此番落拓,更與何人說?諒情至深,情深不壽,世事枯榮曾為誰停候……”


    他的聲音很柔,很深情,曾小澈聽得正入迷,夏風影突然又換了個調調。


    “寂寞的秋天,我還流浪在天涯邊……”


    曾小澈一下子清醒了,這不是她剛出宮在陌陵遇見夏風影的時候,喝醉酒以後唱的嗎?


    那時候她吃容曼的醋……


    “夏風影,兩年之前我隨口唱的幾句歌,你現在還記得?”


    曾小澈驚訝地出聲。


    “與你有關的一切我都記得,”夏風影頗為遺憾地說,“這幾首歌還蠻好聽的,隻是你並沒有全部唱出來。小澈,你教我唱吧,我想學,以後就能完整地唱給你聽了。”


    曾小澈迴憶了一下《情深不壽》和《讓路》這兩首歌,覺得這曲調實在是過於憂傷,醉酒的時候唱還行,平時就不太適合了。


    “我教你唱別的歌吧,”曾小澈停頓了一下,“嗯,《白石溪》其實也不錯,我教你唱哈。……為理雲鬢,為簪銀鉤,明月可鑒,情深亦壽。此生相依,人間白首,千金不易,清茶淡粥。”


    她的聲音很好聽,調也很準,夏風影不由自主地在她額上嘬了一口:


    “嗯,情深亦壽。”


    疼痛的感覺似乎已經不複存在了,曾小澈滿心歡喜地勾住了夏風影的脖子,在他耳邊唱:


    “此生相依,人間白首。”


    她這隻小花貓啊,總能變著法子讓夏風影心癢。


    洗掉了手上的藥,夏風影把她帶血的衣服扔到了一邊,拿被子裹著她。劉飛殊的藥也送到了,略苦,夏風影拿桌子上的糕點給曾小澈備著,還取來了一個小暖手爐。


    曾小澈捂著暖手爐,吃一口糕點,喝一口藥,她突然覺得自己傷得很值。她很喜歡這樣被照顧的感覺,所有人都很關心她。


    夏風影把藥吹涼了,小心翼翼地喂著她,心裏卻五味雜陳。


    小澈,我真的能陪你到白頭嗎?


    ------題外話------


    霜雪吹滿頭,也算是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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