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明是錦湖莊園的投資者,也是整個項目的工程總負責人。潘柳江看到他走進項目部,整個人懵了。麻生失去錦湖莊園的項目,這是他掰倒林菲的籌碼。幾天前,他趁著麻生明美迴日本,已經快刀斬亂麻,代表公司和卓文明簽署了解約合同,合同的複印件都傳真迴日本總公司了。錦湖莊園的項目已經和麻生沒有半點關係,卓文明為什


    麽和麻生明美一起出現在公司?


    潘柳江百思不得其解,卻又隱約好似預感到了什麽。他像木頭人一般,眼睜睜看著林菲與卓文明握手,又和麻生明美打招唿。


    不應該是這樣的!潘柳江猶如瀕死的動物一般垂死掙紮,朝著卓文明伸手右手:“卓工,您好。”


    卓文明聞聲,轉身說了一句“您好”,伸手與他握了握。他依舊態度溫和,看起來全無任何異樣。潘柳江見狀,心中一喜,待要解釋幾句,卓文明已經轉向麻生明美。


    麻生明美瞥一眼潘柳江,輕輕勾起嘴角。潘柳江觸及她的目光,嚇得後退半步。


    到底哪裏出錯了?潘柳江又懼又怕,腦子裏一片空白。一旁,麻生明美不著痕跡地擋在潘柳江麵前,笑著向卓文明道歉:“卓工,不好意思,飛機晚點了。我本該在公司恭候大駕,不想倒在電梯口遇上了。”事實上,為了不讓


    卓文明看到不該看的場麵,麻生明美故意在電梯口等著他。“常務不用這麽客氣。”卓文明依舊笑眯眯的,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他看一眼林菲,由衷地讚歎,“常務真是好眼光。林課長專業能力強,有君子之風。我就喜歡這樣的,凡


    事一是一,二是二,不會被眼前的小利蒙蔽。”潘柳江心裏“咯噔”一聲。卓文明這話分明就是針對他!這人不是被他哄得服服帖帖的嗎?當日他們簽署解約合同,他也是這般和善,連連誇他做事厚道,惋惜他懷才不遇


    。“卓總!”他輕喚一聲,很想替自己辯解一二。


    卓文明看都不看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常務,來年若是有機會,可別怪我挖你的牆腳!”


    麻生明美笑著迴道:“來年大家一塊合作,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不分你我。”


    “常務!”潘柳江驚唿,臉頰唰一下就白了。


    麻生明美迴頭看他,笑容明豔動人,眼神卻沒有半點溫度。


    “常務,你聽我解釋!”潘柳江幾乎失去了理智,奈何卓文明已經由林菲領著,走進了會議室。


    麻生明美落在最後,故意當著潘柳江的麵,對著喬娜說:“合約呢?”


    喬娜一直擋在趙穎身前,以免讓卓文明看到她的眼淚。她聽到麻生明美的吩咐,趕忙迴到自己的座位,從上鎖的抽屜中拿出兩個文件夾。


    麻生明美接過文件夾,在潘柳江麵前晃了晃。潘柳江看得清清楚楚,上麵赫然寫著“戰略協議”。他驀然驚醒,不可置信地瞪著麻生明美。


    麻生明美依舊在笑,笑得明豔動人。她輕慢地揮揮手。


    兩名保安一早等候在門外,他們一左一右架住潘柳江,不由分說把他拖進了麻生明美的辦公室。早在林菲提出,對錦湖莊園的項目做環境模擬測試的時候,潘柳江就自認勝券在握。這些日子,他甚至幻想過,等到林菲灰溜溜地被總公司辭退,他就向公司邀功,畢竟


    是他的極力周旋,以及他與卓文明的深厚交情,錦湖莊園這才沒有向公司索要違約賠償,痛快地簽下解約合同。短短十分鍾,為什麽一切都變了?潘柳江站在巨型水晶吊燈下麵,辦公桌上赫然擺放著銘牌:常務麻生明美。麻生明美早就出嫁了,雖然小老板暫時被她排擠出了決策層,但麻生家族素來由男丁繼承公司


    ,公司遲早是小老板的!


    潘柳江努力安慰自己,但他無法說服自己,總覺得一切都完了。“我能打個電話嗎?”他問保安。保安不置可否。潘柳江猶豫片刻,拿出手機撥打日本長途,電話響了七八聲,沒有人接聽。他臉色發青,重重按下重播鍵。電話鈴聲響了三聲,對方掛斷了電話。頃刻間


    ,他如墜冰窖。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高跟鞋的聲響。潘柳江瘋了似地往外跑,用日語大叫:“常務,對不起,是我錯了。”他的話音未落,已經被保安抓住了手臂。他不顧保安的拽拉


    ,一次又一次鞠躬,不斷地用日語道歉。麻生明美瞥他一眼,潘柳江立馬嚇得噤聲。靜默中,她走到沙發前坐下,點燃一根香煙。如果潘柳江有骨氣一些,扛下整件事,說一句他就是看不慣林菲,或許她還能敬


    他是一條漢子。她彈了彈煙灰,示意保安放開潘柳江。潘柳江順勢推開保安,腦子嗡嗡直響。今日的事,明顯是林菲和麻生明美商量好的,是她們設下的圈套。林菲是中國人,沒有日本留學背景,又像木頭人似的,既不懂得


    討好上司,也不會招攬人心,麻生明美為什麽這麽信任她?!


    他心中著急,“撲通”一聲就跪下了,匍匐在地上哀求:“常務,以後我一定會好好輔佐林課長。請常務再給我一次機會。”他依舊在說日語。麻生明美輕笑著看他,眼中隻有赤裸裸的輕蔑。她吐出一口煙圈,用中文說道:“在我心裏,一百個你,加上一百個錢光正,也比不上一個林菲。錢光正好歹能幫公司看著


    工地,手下有一大班工人對他服服帖帖,你有什麽?”


    “常務,是我心胸狹隘,我馬上向林課長道歉。”潘柳江一味趴在地上。這迴他說的是普通話。


    麻生明美嗬斥:“站起來!別讓我瞧不起你,瞧不起中國男人!”


    潘柳江嚇了一跳,不敢動作。


    麻生明美冷哼:“怎麽,骨頭軟了,站不起來了?”


    潘柳江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僵著背站起身,不敢直視麻生明美。麻生明美揉了揉太陽穴,閉著眼睛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在我接管上海分中心之後,一直是你,給我親愛的弟弟通風報信。你之所以能夠留在公司,因為林菲對我說,中國人有一句俗話,砸人飯碗猶如殺人父母。隻要你不再生事,認真完成自己分內的工作,她希望我能夠再給你一次機會。”她勾起嘴角,譏誚地慨歎,“果然,你沒有


    讓我失望。”潘柳江目瞪口呆。他一直認為,林菲把他視為眼中釘,才會在錦湖莊園的項目上故意找他的茬。之後的種種,他不過是將計就計罷了。事實證明,她確實“狠絕”,一早設


    下圈套想要將他斬盡殺絕,難道不是嗎?就在剛才,林菲突然向趙穎發難,分明是她知道,趙穎一向與他走得近,因此拿她開刀,就為了殺雞給猴看。等到他不得不站出來替趙穎說話,她便故意示弱,引他說出


    那番話。如果麻生與錦湖莊園解約,就是林菲懷有二心,故意用所謂的環境模擬測試,破壞雙方的合作關係。他那番話是對林菲的控訴,幾乎可以把她“釘”死。可偏偏,錦湖莊園


    與麻生達成了“戰略合作”關係,他對林菲的“控訴”,就成了他處心積慮陷害林菲,不惜為此欺上瞞下,犧牲公司利益,一手導演了解約鬧劇。


    從環境模擬測試開始,就是林菲設下的圈套?!麻生明美一心把他趕走,她幫著林菲無可厚非,可是卓文明呢?卓文明為什麽幫著林菲?想到這,潘柳江不由自主冷笑兩聲。林菲設下這麽大一個圈套害他,難道是被他說中了,那些男人,什麽卓文明、陳軍等等,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她就是一個假清高的婊


    子!


    “你真是無藥可救!”麻生明美氣樂了,“你到現在依舊覺得,一切都是林菲的錯?”潘柳江不敢承認,低著頭掩飾心中的憤怒與不甘,再次哀求麻生明美:“常務,都是我一念之差,惹出了這麽多事。幸好有您在,沒有釀出大禍。求常務給我一個將功補過


    的機會……”“將功補過?”麻生明美玩味這四個字,轉而說道,“我現在就明明白白告訴你,你錯在哪裏。”她熄滅煙頭,一臉正色,“你錯在心術不正,偏又目光短淺,自詡聰明。錦湖


    莊園的暖氣係統是否適用我們的ii型材料,你心知肚明。你為了賺那麽一點點提成,一力促成了這項施工。你絲毫沒有考慮過,甲方是真糊塗,亦或是裝糊塗。”


    潘柳江脫口而出:“使用ii材料並沒有害處……”“卻也沒有太大的效果,不是嗎?”麻生明美輕蔑地勾起嘴角,“大家都說,卓文明是好好先生,但你不想想,他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他會是傻子,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間?實


    話告訴你,他一早就把這個項目的預算劃分在‘宣傳費’。他早就知道,你在糊弄他,他隻是沒有拆穿你罷了。”“話說迴來。”她話鋒一轉,“既然你一直在糊弄他,在林菲提出更好的方案之後,卓文明當然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與你簽署解約合同,再與林菲另外談合作。橫豎他合作的


    對象都是麻生,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們公司內部發生了什麽,他依舊是好好先生。”潘柳江傻呆呆地看著麻生明美,羞愧、懊惱、憤怒,他已經分不清自己的情緒。他記得很清楚,林菲說過類似的話。那個時候,他以為自己終於等到了掰倒她的機會,一


    味沉溺於喜悅中,壓根沒有聽進去。麻生明美點燃一根煙,不緊不慢地說:“如果你像林菲這般——用卓文明的話——有君子風度,凡事一是一,二是二,你應該對甲方如實相告。如果你是為了公司利益欺瞞甲方,那麽你也應該想到,一旦事情曝光,甲方的人四處宣揚此事,或者因為此事處處與我們的為難,這區區十幾萬的工程,很可能累得公司與錦湖莊園交惡,甚至聲


    譽掃地。可惜,你滿腦子想的,僅僅是自己的提成。”


    潘柳江麵色如土。在林菲插手之前,他做的一切確實為了提成。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他想多賺些錢,難道有錯嗎?麻生明美知他所想,搖著頭歎息:“所以說你目光短淺。你自己都說了,卓文明他們公司,是國內節能型建築領域的第一家,很多天使投資人都看好他們。你覺得,是十幾


    萬的工程提成高,還是雙方達成‘戰略合作’之後,你的提成更高?”潘柳江低下頭。他隻顧眼前的小利,還不是因為麻生明美把持上海分中心,他害怕自己呆不長久,索性能撈一筆是一筆。這話他當然不敢說,隻能順著麻生明美的話頭,


    再次懇求她原諒自己。麻生明美並不接話,一邊吐著煙圈,一邊歎息:“等到林菲找上研發部,你但凡有半點同事之誼,良善之心,你都有無數次迴頭的機會,可是你做了什麽?你迫不及待找上


    我親愛的弟弟,在總公司散播流言中傷林菲,搞出一份塗黑的測試報告,試圖離間我和林菲的關係……”


    “常務明鑒,再怎麽樣,我都沒有能力左右總公司的研發部。”


    麻生明美輕笑幾聲,理所當然地說:“我和親愛的弟弟乃一母同胞,這筆賬我當然算在你頭上呀,怎麽能怪責自己的親弟弟呢!”潘柳江愕然,心中生出不祥的預感。人人皆知,麻生明美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她能在董事會議上,命人把親叔叔扔下樓,也能為了一個項目,把父親氣得入院,她有什


    麽事情做不出來?“現在知道怕了?”麻生明美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她用兩根手指夾著香煙,風情萬種地撩撥耳後的卷發,“你可以猜一猜,如果沒有我的首肯,你和錦湖莊園的解約合同,


    能否順利通過法務部?”


    一瞬間,潘柳江猶如鬥敗的公雞,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麻生明美站起身,居高臨下審視他,一字一頓:“你不是說,將功贖罪嗎?我成全你,替你訂一張去日本的機票吧。”說罷,她從辦公桌上拿起一個信封,扔在潘柳江麵前


    。潘柳江慌慌張張撕開信封,裏麵赫然是一份辭退信,措辭嚴厲。辭退不比辭職,很可能令他找不到工作。此時此刻,他再也顧不上憎恨林菲,更不敢奢求麻生明美的諒解。他誠惶誠恐地懇求:“常務,是我鬼迷了心竅,是我目光短淺,心胸狹隘,請您允許我主動辭職。”他站起身,對著麻生明美九十度鞠躬,“常務,您大人有大量,求您給


    我一條生路,我感激不盡。”“怎麽,您不想拿著辭退書,去日本找我親愛的弟弟,哀求他收留你?”麻生明美一臉不耐煩,“按我想來,死皮賴臉呆在你的小老板身邊,總比應付一整個律師團來得容易


    。”


    潘柳江滿心不解,又不敢抬頭問清楚。


    麻生明美笑著反問:“你不會以為,你誣陷林菲的那些事,我會就這麽算了吧?我對中國的法律不熟,但是按照常識,你那些話兒,怎麽著都算侵犯名譽權了吧?”


    潘柳江又驚又怕。名譽權官司很難打,可是以麻生明美的財力,隨便找幾個律師就能讓他疲於奔命,活在水深火熱中。麻生明美尤嫌不夠,又道:“你不會以為,你留在中國就能找新工作吧?森傑,傑出的民營房地產商;華建,優秀的國營建築工程公司。還有誰?恆遠,耀華?對了,差點


    忘了錦湖莊園的卓工。你做那些不入流的事,說那些無中生有的話,那時候你怎麽不想想,自己未來的路呢?”


    潘柳江迴過味來。這一刻,他真的後悔了。如果他安安分分做好自己分內的工作,而不是站隊搞關係,妄圖平步青雲,現在的他至少不需要為明天的生計發愁。


    短暫的靜默中,秘書上前敲了敲房門,說道:“常務,丁課長來了。”麻生明美吩咐秘書:“讓他等三分鍾。”隨即她又對潘柳江說,“我給你一分鍾的考慮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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