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從遠處拂來,村口地麵的灰塵和落葉飄起,朝著更遠處的地方卷去。


    第一句話過後,兩人便相顧無言。


    曾經同為道宗弟子。


    道衍剛入道宗天賦便名揚天下。


    而向蒼穹後來在四殿內打遍天下無敵手,卻極少出山,反而世人很少知道。


    可現在一人已經成為了道宗掌門,修行界的頂端人物,另外一人卻隻能在一個荒涼山村度日等死,可謂世事難料。


    向蒼穹打量了一眼這個從前就一直看不順眼的家夥,眼神中卻出現了一絲極為複雜的哀傷神色,一閃而逝,最後他撇了撇嘴,「在道宗忙活了那麽多年,結果還是沒能突破那一重境界,一輩子歲月練到狗肚子去了啊?要換成是我,嘖嘖嘖,早就在青帝城耀武揚威去了,讓宋怒在我麵前瑟瑟發抖。」


    道衍真人坐在另一張凳子上,對此卻毫不在意,微笑道:「這麽多年還沒放下?」


    中年漢子翻了個白眼,罵罵咧咧道:「放個屁,老子有仇報仇!」


    當年在五洲之地遊曆時,向蒼穹便因一女子跟當時默默無聞的宋怒打過一場,最後兩敗俱傷。


    然而他當年正值意氣風發之時,靈荒頂尖的修行天才,結果跟一個沒有絲毫名氣的武夫打成這樣,更何況還是在心愛女子的麵前,從那時起便認為是人生第一奇恥大辱。


    直到後麵,宋怒後來居上,竟然成了整座天下的巔峰武夫,青帝城封神,向蒼穹反而就更心心念念了。


    道衍喝了口酒,放下酒杯平靜說道:「做師兄的沒什麽能幫你,這筆賬我幫你算。」


    「別,我可不是道宗的人,少跟我扯關係,您貴姓啊?」


    向蒼穹手枕在腦後,看似漫不經心道:「再說如今宋怒占據天下武運,拳術通神,武夫氣焰看起來就瘮人,你境界雖然馬馬虎虎,但是氣運卻江河日下,此消彼長之下,就確定一定能勝他?」


    若是其他人說這句話,自然會喚來無數人的鄙夷不屑。


    道宗掌門道衍真人早已經是站在靈荒最頂端的人物,世間還有誰有資格評價他的修為高低?


    更重要的是雖然道衍真人看起來極為好說話,但是事實卻並不是如此。


    在那些修行界真正心如明鏡的人來說,能以絕世兇劍誅天作為本命道劍的人物,豈會是真正的好說話之人。


    道衍真人卻毫不在意,微笑道:「大道之約,勝負五五,生死五五,但是飛升路便在其中,宋怒想以我證道,我又何嚐不是,道宗近千年來第一位飛升真仙之路在你眼前,換你你能在這小山村躲著?」


    向蒼穹搖頭道:「沒興趣,不關我事。」


    道衍真人望著他,破天荒認真說道:「別找死,就算要找死,總得等我勝了,或者先死了再說。」


    兩人同門師兄弟這麽多年,自然要屬他最為了解向蒼穹的性情。


    連宋怒讓他在心愛女子麵前被打飛都惦記了那麽多年。


    那麽當年中州酆都鬼城一事,便可謂是比大道還重,幾乎不死不休的死結。


    就連他也不知道向蒼穹會做出如何瘋狂或者恐怖的事情出來。


    這種擔憂尤其在向蒼穹畫地為牢二十餘年後更重。


    「放心,就算是死也會送他們一份大禮!」


    向蒼穹冷笑一聲,問道:「你來就是為了與我說這些事情?」


    道衍真人平靜到:「天下人算計我道宗,道宗亦可跟天下人算賬,我閉關多年想破開那重境界,然而無果,既然如此那就乘著那場跟宋怒的約定前出來,再做點事情。」


    向蒼穹眉頭微挑,玩味說道:「有趣,怎麽做?」


    道衍真人眼神莫名有些憐憫,搖頭道:「當年師傅覺得你在修道路上有望走出新的天地,但是實在是沒腦子,所以最後掌門之位還是傳給了我,如今看來還真是對的。」


    向蒼穹翻了個白眼,罵道:「翻舊賬就沒意思了,覺得我現在不是你的對手了?」


    兩人說話間,東祖州的萬丈高空數道磅礴武運朝著遠處匯聚而去,那強悍的氣息變化讓無數修行界中人都下意識抬起了頭。


    「嘖嘖嘖。」


    向蒼穹摸了摸下巴,幸災樂禍說道:「破個武夫七重的碎虛境就能讓天地有這般威勢,倒真不愧是宋怒的關門弟子,不說境界,光是在北境魔域天地那幾頭老魔壓製下強行破境,這就比宋怒那個老王八年輕時候猛啊,百年過後豈不是第二個天下無敵?可惜了,到時候若是道宗被活生生壓下一頭,某人又要愧對師門先輩期望了。」


    「少在這裏跟我陰陽怪氣。」


    道衍真人哭笑不得,轉頭看著那道武運飄去的方向,微微眯起眼睛,呢喃到:「很多老熟人,剛好去看看。」


    ....


    ....


    一拳出。


    仙魔台滅。


    甚至整個戰場都已經銷毀殆盡,隻留下一個黑暗無比的巨大深坑。


    黎一站在高空之上,長發飄散,整個人的氣勢都攀升到了巔峰。


    一拳之下,台上五人全部打飛千裏,生死不知。


    他掃視魔域諸魔,神采奕奕笑道:「還有一個,不如上來打最後一場。」


    山羊胡老人微微閉眼,頗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負劍少年眼神陰沉,眯眼到:「讓我上?」


    「先前黎一出拳時你便已經道心不穩,猶豫再三,如今他甚至不再受魔域天地壓製,你再上去讓他攀升拳勢,為日後踏入更高境做貢獻?」老人皮笑肉不笑說道。


    少年頓時啞口無言。


    老人唏噓道:「本來若是先前你敢上去,以一劍之力未必沒法攔住黎一,更甚還能借由魔域天地徹底領悟那份劍意,結果一念之差,到最後這份機緣,還是讓他們拿到了手。」


    對於這次兩族的比試之戰,輸贏對他們而言其實並不重要,但若是能在對決之中讓其中一位神祇通過勝負或者生死壓力破境,那麽對於整個魔域的戰力提升都是極大。


    然而隻可惜....


    聽見這話,少年劍魔五味雜陳。


    山羊胡老人漠然說道:「對你給予厚望,不是因為天賦或者機緣,在魔域之地有天賦的大魔多了去,有機緣的也不在少數,但是最後真正成事的也寥寥無幾,不要辜負了魔祖大人的期待,十年之內最好將劍意全部吸收,另外希望你好自為之。」


    劍魔臉色微白,隻是點了點頭。


    這番帶著殺機的話,顯然是他今日的表現已經讓身旁這位老人徹底失去了耐心。


    「走吧,人族黎一,倒是有點意思,第二個宋怒麽?」


    山羊胡老人冷笑道:「可惜沒看到那個叫做沈玉的小家夥,道劍合一,比那個武夫還棘手,你以後劍道大成後選一個殺了。」


    「是!」劍魔應道。


    ....


    ....


    沈玉看著天邊魔氣席卷而散,也同時收迴了目光。


    對於這次的勝負,他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


    黎一是這個時代每個修行者都要踏過去的一道關隘。


    「走了。」


    他說道。


    羅侯微笑道:「不是專程來與我練劍?」


    沈玉搖頭道:「看你的樣子沒有興趣,那便算了,


    另外這次比試結束的速度也完全超乎我的預料。」


    羅侯又問道:「就不想知道我先前所說的天書預言究竟是什麽?」


    沈玉轉頭就走,「沒興趣。」


    在魔域之地一旦那四大魔主發現此方異樣,破開空間趕來,自己便將毫無還手之力,所以必須要盡早離開。


    更何況他無法保證羅侯究竟有無可以聯係他們的詭異手段,若是有,那麽自己便從頭到尾都處在一個極為危險的地步。


    更重要的是,既然他已經確定這裏的封印極為牢固,就連魔域四大魔主都束手無策,那麽其他的事情便都是小事。


    安心等他破境便是。


    看著沈玉離去的背影,羅侯的臉色不再是那般隨意,說不出的漠然,他輕聲到:「太玄。」


    沈玉停步,轉頭。


    羅侯沒有說話,輕輕揮手。


    明月之上,一道虛幻人影仿佛從遠處走來,持劍而立。


    隨後他開始舞劍。


    一道道熟悉的劍招在半空中演化,淡淡靈力揮灑在半空,像是夏日的螢火蟲,轉眼便散。


    平平無奇。


    但是沈玉的眼神卻亮了起來,格外認真。


    因為這便是劍仙七劍的真意,世間劍道的真正奧義。


    曾經屬於他,但是卻被他忘記。


    也是沈玉來此希望羅侯真正重新教給他的東西。


    劍招演化很快,短短數百息便已經結束,但其中的意義卻無比的重大。


    沈玉閉眼,隨後睜眼,眼神便又多了一絲說不清楚的氣息,仿佛是殘缺的一頁終於被補齊。


    「多謝。」他說道。


    羅侯仰望天空,呢喃道:「隻不過是當年你教給我的東西再還給你,另外也是結束你我間的因果,並且要告訴你,當年敗的仗隻會有一次,等本神破開封印之日,我當年要做的事情,這一次你再也攔不住我。」


    沈玉沉默,隨後搖頭,「既然有我在,便不可能。」


    「拭目以待。」


    羅侯身影虛幻,逐漸消失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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