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東南,晴空萬裏,雲海翻滾變幻,一名身材高大的道人盤膝而坐在隨意撿來的凡塵長劍劍身之上,以一種極為穩定的速度向前飛行,不快不慢,卻有一種咫尺千裏的感覺。γuhuguo


    道人臉色頗為木訥,眼神深邃,看不出年紀,白雲拂麵,自有一股出塵之意。


    道人已經離開人間很久很久,隨後又畫地為牢數十年,如今靜靜望著雲層下的城池,眼神中閃過一絲恍如隔世般的神色。


    能夠禦空飛行的修行者大多都是中洲有頭有臉的人物,今日又來了兩名來自玄天宗的修行者,騎著兩頭雄鷹,一老一少,此刻看見那位道人皆是一愣。


    禦劍飛行自然是劍修,但是此人卻是道人裝扮,有如此裝扮的修行者在中洲基本就是來自聖地道宗的道門劍仙一流。


    觀其風度,便知深不可測,然而他們卻從來未曾見過此人,所以有些狐疑。


    說來慚愧,玄天宗聽起來名字頗為霸氣,但實際上隻是中洲的一個末流門派,在整座靈荒更是不值一提,屬於那種隨便一個稍微在靈荒有點名氣的修行者走上宗門,宗主都得客客氣氣伺候著的那種。


    但是玄天宗卻有個其餘宗門無法替代的作用,那便是門下飛鷹速度極快,且耐力極強,數日之間便可橫跨兩洲之地。


    所以久而久之,玄天宗宗主索性改變了建宗方向,讓門下弟子專門充當中洲與其他五洲的信使,但凡是有什麽重要消息,皆是由玄天宗來送信給各大宗門。


    善有善緣,就這樣不知不覺便與各大宗門結了或多或少的香火情,宗門也得以在數百年之中延續下去。


    別小瞧信使這份職使,要知道送信往往需要上門,有些講究可少不了,比如為了吉利,甚至玄天宗規定送信使者皆有化名,比如此刻玄天宗那位年歲稍長的老人叫做漁翁,年紀輕輕的叫做元寶。


    此刻,兩人便是要前往東祖州一處宗門送信的。


    之所以停頓,是因為要知道,送信主要便講究一個八麵玲瓏,凡是見過的基本都要有個印象,日後若是出現什麽麻煩事情才更好處理。


    平日裏麵來來往往,就連道宗那位神仙一般的道凡真人他們可都是有過數麵之緣,甚至有幸交談幾句,而觀眼前此人,卻從未見過。


    「敢問前輩,可是道宗的高人?」


    年歲稍高一些的老人微微握拳彎腰,笑著說道:「我們是玄天宗弟子,若是前輩有什麽物件或者口信需要傳送,我們可以代勞。」


    說這句話的時候,老人其實就已經準備好了被罵甚至被打的打算,身體微微緊繃著。


    修行中人向來天心難測,尤其是境界越高越為隨意,說不定就因為自己這句話打亂了對方的思緒,又或者認為自己境界地位不配知曉,便會平白無故挨上一劍。


    可誰知,那人脾氣似乎出奇的好,轉過身看了他們一眼,溫和說道:「貧道在家待太久了,所以想出來隨便看看,你們這是去哪?」


    漁翁彎腰說道:「晚輩兩人去往東祖州斷刃山送信。」


    道人點了點頭,說道:「剛巧順路,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前行吧。」


    老者受寵若驚,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道人就已經開始禦劍向前飛去。


    元寶撓了撓頭,問道:「合適麽?」


    老者小聲到:「其實是好事,隻要記得路上別得罪了這位前輩,兩洲地域極大,且宗門林立,散修眾多,極為兇險,若是有一位道宗前輩同行,不說境界,光是看在道宗名聲上多半都能逢兇化吉。」


    接下來的數日,玄天宗兩名算得上是師徒輩分的信使便與這位道宗前輩同行,隨著時間流逝,從開始的提心吊膽,到後來逐漸放寬下來。


    因為這位前輩的脾氣卻是極好,且似乎很久沒有出門,無論到哪都會隨意打量一番,極為有登高眺遠的遊玩興致,甚至在他們到各郡專門的驛站為自己喂養的靈禽補給時,那人往往安靜的等在一旁,從不催促。


    日子久了,兩人真以為男子是一名在道宗閉關許久未曾出世,性情溫和的老前輩。


    一日在半空飛行,年紀較輕的少年元寶按奈不住內心好奇,詢問道:「前輩,您這劍是不是從小用到大,返璞歸真,所以才這般...一般?」


    老者聞言瞬間狠狠瞪了少年一眼。


    在外行事,劍仙最為忌諱他們探尋自己的本命仙劍,若是遇見脾氣大的,真是十條命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那中年道人卻毫不在意,微笑道:「劍是普通道劍,本來就一般,若真返璞歸真後那就更廢了。」


    話音落下,老人和元寶都忍不住莞爾一笑。


    似乎這個笑話倒是頗為有趣。


    「你們可曾前往道宗送信?」中年道人今日談興頗濃。


    少年元寶搖頭。


    老者倒是似乎勾起了什麽興致,眼神中帶著幾分感慨,傷感,眯著眼睛說道:「當年我跟師傅有幸去過一趟,然而那還是我很小的時候,為了送那封信導致師傅也死了....唯一值得的便是信送到了那位大真人的手中,雖然我隻能遠遠望見依稀身姿,但也可謂高山仰止,就算師傅在臨終前也還跟我念念不忘。」


    道人突然問道:「你叫什麽。」


    老者下意識迴到:「前輩,我叫於有道。」


    中年道人點了點頭,便沒有再說話。


    一路前行,橫跨兩洲大海,一路上似乎是真的因為這位前輩的關係,偌大天空雲海,別說為難挑釁,甚至都沒一人出現在他們麵前!


    就在這種宛如暢通無阻的情況下,他們便來到了一片山脈。


    山脈中有連綿群山,群山之間還有一片刀林,每一柄斷刃皆是倒插在地麵。


    寒氣遍布在整個刀林裏麵,漫山遍野皆是,森然逼人。


    這便是斷刃山。


    隻是近些年的斷刃山似乎自從那名女子刀仙離開又返迴時,就越加低調了不少,甚至修行界已經很少能夠聽到斷刃山的傳聞。


    三人落地行走在山脈間,小半個時辰才走到了刀林旁。


    中年道人安靜的站在林外,雙手負後,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看著石碑上的斷刃山三字。


    「前輩,要不您在這裏先歇息,我們去送信,去去便迴。」老者小聲說道。


    斷刃山的刀修跟道宗雖然無多大瓜葛,但也是屬於想來看不順眼的那種,舉世皆知,所以老者倒是怕這位前輩為難。


    然而中年道人卻搖了搖頭,說道:「不用進去,會有人來取。」


    話音剛落,數人連忙從其中走了出來,其中一人不知道為何身軀顫抖,可謂是顫顫巍巍接過了老者遞來的信封。


    這讓老人和元寶都有些目瞪口呆。


    以往送信可從來沒有這個待遇,向來是乖乖等候在此,得到通知後才能徒步進去交信,怎麽的?今天這些練刀不要命的大老粗們還講究起來了?


    就在兩人疑惑之下,又看見了讓他們忍不住心中驚悚的一幕。


    刀林上百丈的懸崖有一座木屋,此刻一名高大女子從其中緩緩走出。


    女子神色複雜,最後竟然朝著他們這個方向輕輕彎腰一拜。


    老人目瞪口呆之餘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旁邊這傻孩子不懂,難道他還不知道眼前這氣勢逼人的女子是誰?


    觀其容貌威勢,還能有誰?


    斷刃山山主,女子刀仙李墨染。


    那可是靈荒都為頂尖的上三境神仙人物,一隻手便可以滅好幾十個玄天宗的存在。


    老人連忙拉著元寶彎腰迴禮。


    女子麵無表情。


    她自然拜的不是他們,而是身旁那名一直沉默寡言的道人。


    一直看著石碑的中年道人沒有說話。


    於是在修行界中地位極高的刀仙李墨染隻能再拜。


    一連三拜,最後長拜不起。


    中年道人這才輕輕點頭,轉過頭朝著出處走去。


    看著遠處三人逐漸遠去的背影,在林間養傷本來早已痊愈甚至境界更上一層樓的她卻隻感覺後背滿是冷汗,甚至以前無數次生死廝殺都未曾有過這種感覺。


    她曾經早就想過這種畫麵,以為自己雖然不敵,但應該也不會如此不堪。


    然而她還是錯了。


    因為那人來到此地,雖然隻拿著一柄普普通通的鐵劍。


    在元寶和老人眼中,這就是凡俗鐵匠打造的粗糙廢劍。


    但是在刀仙李墨染眼中甚至全部修行界中人的眼中。


    無論是廢棄的鐵劍,又或者是一根木頭,一塊石頭。


    不管那是什麽。


    隻要被那人握在手心。


    便是一件足以將整個斷刃山一擊毀滅的道門神器。


    「謝前輩饒命之恩。」女子刀仙神情複雜。


    「好自為之。」清晰而平靜的嗓音從她耳畔響起,隨後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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