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陽光普照,但某人的心情卻陰霾滿布。


    「翔,你板著臉幹嗎?倒像誰欠了你幾千萬不還。」霍致遠奇怪地問。他這兒子個性吊兒郎當,鮮有這種表情。而且兩父子難得一起午膳,他竟然擺個臭臉?也太過份了。


    霍星翔暗歎一聲。是欠了幾千萬還好,但他是被欠了兩次啊。不!是被賴了兩次才對!第一次因他意外受傷而中斷,那也罷了。但第二次,即昨晚,他明明答對了耶,應該得到獎賞吧。但那小子竟然踹他下床,然後發脾氣倒頭就睡。想到那小子那囂張的臉,他就、就、就有點心軟……


    再歎口氣。都怪淩月庭那張臉,沒事長那麽漂亮幹嗎?害他看了氣不起來。


    「翔,你這是幹嗎?精神恍惚也不怕讓人見笑。」霍家爸爸薄責兒子。旁邊的陪客連忙打圓場。


    「世侄剛出院難免精神欠佳。」


    「是啊,真要好好休息。」


    「唉,可惜,若不是世侄出了意外,渡假村這塊肥肉也不會便宜了……呃……」氣氛一陣尷尬。


    霍致遠不動聲息地說:「最重要是公司好。侯子誠這年輕人的設計我看過,真的不錯,月庭世侄本領我也很有信心。」


    「嗬,真巧,才說起他們,他們就出現了。」


    霍星翔迴頭一看,竟見到淩月庭跟侯子誠並肩而行,還有說有笑。二人在遠處的窗邊找了個位子,侯子誠還細心地替淩月庭拉椅子,淩月庭也沒拒絕。


    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又不是女人拉什麽椅子!月庭也是的,就算是為了公事,也不必如此吧。


    「翔,要邀他們過來嗎?畢竟你們三人是朋友。」霍致遠淡淡地問。


    「不必了。」看著他倆喁喁細語,霍星翔的心倏地一揪。在公司,淩月庭堅持跟他保持距離,但跟另一個男人卻出雙入對。難道月庭不知道侯子誠有企圖嗎?還是……


    某陪客還不識相地說:「原來世侄跟他們是朋友啊。若不是受了傷,世侄大若也會一起參與興建渡假村吧,真可惜啊。世侄,那天你到底是怎生受傷的呢?」


    「我忘了。」霍星翔苦笑。他也很想知道那天發生的事,他受傷前的事,還有他和淩月庭之間的感情。想起跟淩月庭之間的牽絆,他對失去記憶一事已經無法再處之淡然了。


    ***


    另一邊廂,淩月庭心情大好,連麵對某色猴也是笑容滿臉。


    「今天心情很好啊,難道有什麽好事發生了?」侯子誠忍不住好奇。這難搞的美人竟答應他的飯約,還給他好臉色看,可見事情一點也不平常。


    「秘密。」笑眯眯


    「告訴我吧,看在我明天北上,為我們的渡假村奔波勞碌份上。不然我中心記掛,辦公時一定會分神。」


    侯子誠苦纏不休,淩月庭內心也盼望跟別人分享喜悅,於是笑道:「其實嘛,告訴你也不是不行,不過……」


    「說吧,我不會泄露出去的。」侯子誠傾前身子。


    「翔啊,他想起我了。」喜孜孜。色猴子是唯一知道內情的人,淩月庭情不自禁地向他傾訴。


    「他恢複記憶了?」一震。


    「嗯……還沒有。可他想起我的名字了。」


    「你的名字?那天在醫院不是介紹過嗎?」不解。


    「不是這個名字,是、是……」臉紅。


    「你有很多名字?」


    「算了,說了你也不懂。」他也說不出口。


    「哼,想起名字有什麽了不起。」酸溜溜。


    「那代表他很快會想起我們過去的一切。」淩月庭露出得意的表情。他已經掌握到怎樣給予適當『刺激』,讓翔迴複記憶了。對於那頭性獸,最有效莫過於『性』刺激。先挑起他的興奮,讓血液加速運行,促進身體機能。再讓他憋個半死,最好憋得腦充血。到他忍無可忍的時候,自會激發出體內潛能。到時候,隻要答應讓他做,保管他什麽都想得起來。


    看著喜歡的人因另一個男人而流露幸福的表情,侯子誠不禁妒嫉若狂。


    「迴複記憶又怎樣?我記得有人說過隻要愛,不要責任,否則寧為玉碎不作瓦全。」


    「呃……」淩月庭一窒,強辯說:「翔迴複記憶,自會愛我。」


    「一廂情願。」侯子誠嗤之以鼻。


    「你說什麽?」怒。


    「我說,這世上每一天也數不清的夫妻或情侶分手,但有多少對是因為失憶的緣故?千份之一都沒有。往昔恩愛曆曆在目又如何?變心就是變心。」


    「翔沒有變心!他、他……他……」他還愛我嗎?淩月庭說不下去了。


    「他怎樣?他忘了往昔。」侯子誠殘酷地說:「若將過去抹掉,一切重新開始,他未必選擇你。雖然翔還是那個翔,你還是一樣的月庭,你們的性格都沒變,但環境變了。愛情需要機緣去成就,當初造就你倆的契機已不再了。就算你們在一起,也不複當初。」說著男人不禁自苦。若他不是在這時遇上淩月庭,也沒機會見到他的慧黠、堅強、和深情的一麵。也許,他隻會當他是芸芸美麗的男子之一,得固欣然,失亦無傷大雅。而不是像現在,越陷越深。


    「你好可惡。」為什麽要說破。淩月庭氣紅了眼。侯子誠說的他何嚐不懂。可是他愛翔啊,深刻到願意妥協。隻要翔心裏有他位置,就算不若以前般愛他也不要緊。換他來愛這男人好了,隻要翔別離開他。


    「我說對了吧,所以你老羞成怒。」侯子誠感到一陣快意,但複又心痛後悔。


    「我是老羞成惱,你高興了。」淩月庭怒極,正要拂袖而去。但侯子誠卻忽然緊緊按著他的手。


    「別走。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傷害你的。」男人軟言哀求:「月庭,難道……我就不行嗎?你知道我的心意。」


    「你也知道我的心意。」美麗的男子苦笑。


    「為什麽?」侯子誠低吼:「我有什麽比不上翔?他能給你的,我也可以。」


    淩月庭凝視他,溫柔地說:「你總是這樣,把什麽東西都物化,什麽都有條件。但愛情不是這樣的。」


    「我愛你不比翔少,我隻是認識你遲了。」他不甘心啊。


    「你還是不懂。」唉氣,淩月庭輕輕說:「你不知道翔有多愛我,我又有多愛他。」


    「總之,我愛你不比任何人少。」男人依然固執。


    淩月庭無奈低歎。事情到此,二人均感心頭沉重,到最後竟也沒發現另一主角正近在咫尺。


    ***


    晚上,海旁別墅。


    各懷心事的戀人整夜相對無語。


    直至夜深,心緒紊亂的淩月庭在床上依然輾轉反側,而滿腹疑團的霍星翔在床下也徹夜難眠。


    「唉……」幽幽歎息。


    「你還沒睡嗎?」異口同聲。


    二人目光對上,在溫柔的月色下,淩月庭的眼睛異常晶瑩。霍星翔心中泛起柔情,關懷地問:「有心事?」


    「我……」淩月庭欲言又止。盼望所愛對他的心意有所迴應,又怕求愛不逐,反而讓二人更遠了。「沒什麽。你呢?你怎麽不睡?」


    「你……」霍星翔沉吟不語。心裏有太多問題,但又怕答案不是他願承受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男人竟然怯於開口。本是親密無間的戀人,忽然疏遠了。


    默然良久,淩月庭柔聲問:「昨晚有沒有踹痛你了?」


    「沒有。」才怪。男人輕笑。


    「你會生氣嗎?」


    「不。」本來是氣的,但看見你就氣不起來了。


    「翔……睡地上是不是很辛苦?」猶豫。淩月庭悄悄坐起,半屈的腿修長優美。


    「還好。」就是腰有點疼。


    「那……」鼓起勇氣,淩月庭垂低眼瞼,以輕不可聞的聲音問:「要不要上床?」


    『噗滋』一聲,柔軟的床一晃,羞澀的人兒抬眼。才一兩秒吧?霍星翔已經撲上床來了,動作敏捷得連饑餓的狼也要自愧不如。


    「笨翔,大色胚。」看著那張急色的臉,淩月庭不禁淺笑。


    被調侃的男人撓撓頭,厚如犀牛的臉皮也微微一紅。真是見鬼了,平常他也算精明能幹,智慧非凡,見識廣博啊。可不知道怎的,隻要見了那任性又可愛的人兒,他的智商就自動降低,行為反應是多拙有多拙,連他本人都感到難為情。


    「但我就是喜歡你這急色樣。」揚起得意的笑容,淩月庭柔軟的唇,主動地熱情地湊上。


    「唔……」


    「嗯……」甜美的吻,有如一股電流流遍全身,男人很快喪失理智。就在如箭在弦之際……


    「翔……現在還不行啦……」


    「我不管……」


    「等、等一下啊」掙紮。二人姿態曖昧地相擁,淩月庭的動作等在火上烹油。


    「還等什麽啊?」他等不及啦,再等非憋死不可。霍星翔技巧地封鎖身下人兒的動作,他發誓不要再被踹下床了。


    「我要你說……」


    說?嗬,知道了。霍星翔搶著說:「我懂,我懂。」


    「你懂?」


    當然了。霍星翔露出得意的表情,甜蜜地叫道:「親親。」


    果然,某人紅了臉,停止掙紮。


    「月庭寶貝,你真好。」學乖了的男人連連討好。


    「翔……」害羞的人兒低聲說:「還有呢?」


    還有?還有什麽?他不知道耶。可憐的翔僵住了,幸好淩月庭似乎願意提示他。


    「那句話你每天都跟我說。」


    「?」


    「三個字的。」


    「???」


    「是那三個字啊。」臉紅。


    難道……是那三個字?英挺的臉垮下。


    「幹嗎?笨翔,叫你說『我愛你』很為難麽?」怒。


    「這個……月庭,男人不說這些。」


    淩月庭理直氣壯地說:「你以前每天都對我說!」聽得他耳朵都長繭了。


    騙人吧?霍星翔奇怪地說:「這句話我向來不輕易開口,怎會天天說?」


    「你就是天天說幾百遍!」


    「是……是嗎?」不是吧。他有那麽肉麻?


    「你說不說?」不說我踹了。


    霍星翔迷惘了,「可是……這句話若非真心,說來也沒義意啊。」說到底,他還是有點不情願。


    淩月庭聞言一震。


    「月庭……我不是不喜歡你。」見他變了臉色,霍星翔已悔失言。


    「但你不愛我……」黯然。


    「也不是……」到男人臉露難色。失憶後,可憐他根本無法清楚掌握自己的心意,經常在困惑、迷惘、猶豫中折騰。


    「你說的對,若非真心就沒義意了。」淩月庭深吸口氣,輕聲道:「所以,翔,請把你的真心意告訴我。」


    對著那雙清徹的眸子,霍星翔心亂如麻。他喜歡他,但……到愛的地步嗎?這幾天他倆甜蜜的迴憶、淩月庭與侯子誠相處的情境,還有他心中的疑問,交織出一片混沌。


    他愛淩月庭嗎?而淩月庭又有多愛他?往著他們的情有多深?現在和將來他能夠把握嗎?他們相愛是否到了義無反顧,付出承諾的地步?


    「翔……別為難了。」明亮的眼眸失色了,淩月庭垂頭:「我不該迫你,對不起……」


    「月庭……」心痛,霍星翔沉重地說:「我喜歡你,真的,……可以再給我一點時間麽?」


    泫然欲泣的人兒連連點頭。「多久我也等你。」


    霍星翔輕擁他一下,繼然轉身而去。


    「翔……」淩月庭卻及時從背後抱著他,輕聲道:「你可以留下的。沒關係。我願意啊。」是他不對,他本就不該拿情事迫他。


    「不用了。」出乎意料,霍星翔竟微笑婉拒。


    「我真的願意啊。」被嫌棄了?已經弄巧成拙了嗎?他真的悔改了啊。


    輕吻淩月庭微紅的眼睛,霍星翔柔聲安慰:「來日方長,今晚我們的心都亂了。」


    最後,男人還是悄然離開,獨坐床上的人也一宿無眠。


    這一夜對二人都很長。


    自那天後,二人相處明顯尷尬起來。霍星翔總是有意無意地迴避,就連晚上,也借口工作而躲進書房。


    翔是不是被他嚇怕了?他已經被討厭了?翔決定拋棄他了嗎?類似的擔憂紛紛湧上心頭,讓淩月庭日漸憔悴,也失去麵對問題的勇氣。


    在二人閃閃躲躲間,三天過去了。隻要到了晚上,就是七天之約的期限,照約定霍星翔應該給予答複。想到兇多吉少,淩月庭更是坐立不安。


    「月庭,你能靜下來麽?我有話跟你說。」看著淩月庭整天裝作忙碌,霍星翔不禁奇怪。


    「什、什麽事?」吃驚。


    「期限到了……」


    「還有幾小時啊。」


    「呃,反正要說,早點也沒關係。」


    「我不要!」


    「嗄?」困惑。霍星翔柔聲哄道:「別任性,我們聊聊吧。」


    「……」不情不願。


    霍星翔輕咳一聲,道:「這幾天一直故意避開你,因為我想知道沒有你在身邊的感覺……」


    淩月庭咬著唇。從前的翔連一天也離不開他,現在竟能整整三天對他不聞不問……過得了三天,就過得了三個月,三年,一輩子……


    霍星翔也皺眉沉思。


    該怎麽開口?嗯……月庭,經過三天沒有你的日子,我才知道你在我心中有著很重要的地位。我很喜歡你,喜歡跟你相處的感覺,也喜歡你任性愛嬌迷糊的樣子。……也許目前我還沒深深愛上你,但你能再給我一點時間,讓我們交往看看嗎?……這樣說會不會太自私了?……算了,豁出去吧!


    「月庭,我……」霍星翔一咬牙。


    不、不!我不要聽!我不要分手啊!淩月庭卻慘白著臉,快要尖叫起來。


    忽然……


    『鈴……鈴……』突兀的鈴聲破壞了緊張氣氛。


    「電話!我去接!」可憐的淩月庭如獲大赦,一溜煙地跑了。


    ***


    「喂,請問找誰?」哽咽。


    『月庭,是我啊。』侯子誠熱情的聲音:『我迴來了。渡假村的合約已經簽妥,政府方麵很滿意我們的設計。』


    「是嗎?太好了。」原是好消息,但淩月庭的心已經不在此。


    『嗯,告訴你個笑話。那姓三田的老頭還不死心,竟籌到一筆資金,妄想跟我們搶奪發展權。我當場就把他們建議書批評得一錢不值,讓他灰頭土臉地離場,總算給你出口氣吧。』


    「謝謝你。」


    『那老頭臨走時還色厲內荏,恐嚇要給你我好看,多可笑……月庭,你在聽嗎?」


    「我在聽。」


    『你哭了?』


    「哪有。」隻是鼻子有點酸。


    『誰欺負你?翔嗎?』


    「不、不是。」淚水流出來了。


    『不要怕,我正趕去你處,天大的事情也有我呢。』


    「不,不用了。我不在家。」


    『我知道,你在與翔同居的海旁別墅。』侯子誇苦澀地笑,他早顧用私家偵探查明了。『我再三分鍾就到,你在街角等我。』


    「不……」正要拒絕,但對方已掛線。淩月庭無奈放下電話,轉身一看,霍星翔竟不知何時站在背後。


    「是誰?」冰冷的語氣。


    「呃……」


    「是侯子誠?」霍星翔的身影隱隱散發怒氣。


    淩月庭不知怎地一陣戰栗,竟慌張得奪門而出。


    ***


    幽靜的街角。淩月庭瑟縮在昏黃的街燈下。


    侯子誠比想象中來得更快,才兩分鍾鮮紅的跑車已如疾風般駛來。


    「月庭,發生什麽事?」男人匆匆跳下車。


    淩月庭看到他關心的目光,竟一下子悲從中來,忘形地投入他的懷抱。


    「月庭,翔欺負你了?告訴我,我替你報仇。」看著傷心無助的男子,侯子誠心如刀割。


    「沒人欺負我。」淩月庭抽抽噎噎地說:「我隻是忽然想哭,你能不能讓我抱著哭一會?」


    「你盡情哭吧。」侯子誠緊抱他,像要給他慰藉。


    「侯、侯、侯……」哽咽,彷似喘不過氣。


    「我在,月庭,我會永遠在你身邊。」


    淩月庭好不容易透了口氣,斷斷續續道:「你、你、你手別亂放。」


    「呃……」僵硬。正優美背部遊移的手無奈停下。


    「你別誤會,我隻想宣泄一下,你能不能暫時充當沒有感覺的抱枕,不動的讓我抱著。」


    對著那雙清純無辜的眼睛,侯子誠隻好苦笑。


    「好好好,我舉高雙手行了吧。」軟玉在懷,叫他怎能沒感覺啊。


    「嗯。」已忍耐到極限的人兒,把連日的委屈化作淚水,染濕了溫暖厚實的胸膛。


    「你真是我命中的克星。」抱枕苦澀地笑。


    「對不起。」含糊的聲音。


    「不,不必道歉。」在愛裏這個詞是多餘的。侯子誠忍不住說:「月庭,難道我不行嗎?至少我不會讓你哭。」


    淩月庭一愕,緩緩離開他的懷抱。


    「對不起,我造次了。」歉然垂頭。他不應該赴約的。


    侯子誠卻失控地握著他雙肩搖晃,叫道:「為什麽?我會比翔更愛你,比任何人更愛你。」


    「但我卻比任何人更深愛他。」淩月庭低聲說。


    侯子誠呆住了,像泄了氣的皮球。忽然,對麵的街道上,一條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翔!那家夥身上散發著無形怒火。


    兩男的目光隔著馬路撕殺,激起猛烈火花。


    「什麽事了?」淩月庭茫然迴頭,驚見霍星翔就在三公?外。


    「翔……」糟了。翔要更討厭他了。就在他失措間,侯子誠忽然把他擁入懷,示威似的封住他的唇。


    「唔—!!」掙紮。霍星翔傷痛的表情一閃而過,讓淩月庭的心狠狠揪痛。


    「姓侯的!你太卑鄙了!」狠狠甩了一記耳光,月庭急急奔向心愛的男人。


    「月庭!」


    就是聽到侯子誠淒厲的叫聲也不迴頭。


    「危險啊!!」


    驀地,一輛高速黑色的跑車從暗處出現,像藏身黑暗的野獸,咆哮著擇人而噬。


    而淩月庭聽到示警,竟愣住了。


    「啊啊啊~~~」


    電光火石,一道矯捷的身影撲出,抱著嚇呆了人兒就地打滾,避開被攔腰撞飛的命運。黑色跑車一擊不中,就此絕塵而去。


    在飛揚的塵土中,淩月庭總算撿迴一命,可是救人的英雄卻……


    「翔!!不!!!」悲切的叫聲響徹夜空。


    手術後,霍星翔的傷勢沒有大礙,但人卻昏迷未醒。淩月庭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侯子誠也默默守著他。


    「月庭,你很累了,休息一會吧。」


    「……」搖頭。


    「你難過就哭出來吧,別忍著。」男人的語氣近乎哀求。但淩月庭的反應卻出奇的平靜。


    「我以後也不要再哭了。我痛恨那個遇事隻會哭泣,老是闖禍,為身邊人惹麻煩的淩月庭。」


    侯子誠痛心,「這不是你的錯,誰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那肇事的司機已經抓到了,也招出是三田派來的。三田那家夥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淩月庭苦笑,他不要懲罰誰,他隻要翔好好的。


    「月庭,翔會沒事……」這話連侯子誠也沒法完全相信,雖說醫生保證翔沒有生命危險,但上次昏迷後失憶了,誰知他今次醒來又會發生什麽狀況?


    「不必安慰我……」搖搖頭。這時候他必須堅強起來。


    「不、不、是真的,也許翔一蘇醒,就奇跡地記起一切,又也許……」


    「無論翔變得怎樣也是翔啊。他醒來記起我也好,記不起也好,我也是一般愛他。就算他不醒了,我也一直陪著他。」明眸射出深情的目光,淩月庭神情溫柔而堅定。


    「月庭……」侯子誠心都碎了。


    「不用擔心我。」揚起堅強的笑容,淩月庭迴頭平靜地說:「你迴去吧,這時候我隻想跟翔獨處。」


    「……我明白了。」男人苦澀地笑。是的,這裏已經沒有他立足的餘地了。剛才誓言旦旦說他愛月庭不比任何人少,但真正在危機關頭,挺身而出的人並不是他,而是翔,是已經失去記憶的霍星翔。即使對往日恩情不複記憶,霍星翔還是本能地,亳不猶豫地為淩月庭付出生命。麵對這樣的對手,他哪還有資格去爭奪,去希冀得到月庭的愛。


    踏著沉重的腳步,男人在門前停下。轉身,挺挺胸,微笑說:「月庭,我不會再打擾你們了,但很慶幸曾跟你相遇。真的,我會懷念跟你共處的時光。」


    淩月庭頷首示意,目送侯子誠離去,他溫柔的眼光又迴到?愛身上。


    半夜,月黯星稀,窗外灑著連綿的雨絲。


    細膩的手輕輕撫過英挺的臉孔,聽著瀝瀝雨聲,淩月庭輕輕靠在翔的胸膛,淒楚的聲音輕不可聞地道:「翔,醒來吧,隻待你醒來一切都會雨過天青了。」


    ***


    清晨。柔和的陽光伴著輕風,輕輕地拂照淩月庭的俊臉和發絲。溫暖柔軟的觸感有如愛人的撫摸,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安寧。


    「唔……」困著了人兒舒服地輕呻。很像翔的手呢……呃……不,不對!真是翔的手!


    淩月庭倏地睜眼。原來他正枕在翔的胸膛,而翔則含笑地看著他,一邊輕撫他的柔軟的烏發。


    「翔,你醒了!」乍起。


    「是啊,被壓得透不過氣,再不醒還了得。」可憐他整夜都造惡夢,醒來才知原來被魘著了。


    「翔……」無視男人的調侃。昨晚誓言不再哭泣的男子,忍不住流下混合激動和快樂的淚水。


    「啊,不哭不哭,開玩笑的。親親,不要哭了。」男人手忙腳亂地安撫。可是淩月庭的淚水怎也止不住。


    「對不起,親親,你一定嚇壞。」霍星翔捧起他的臉,輕輕吻去他苦澀的淚水,「不哭了好不好,我愛你哦。」


    「嗯。」淩月庭點點頭。


    驀地……


    「翔,你剛才說什麽?」尖叫。


    「要你不哭啊。」


    「下一句呢?」緊張。


    「我愛你。」微笑。


    「翔……你恢複記憶了……」驚喜過度,淩月庭竟呆住了。


    「這個啊……不好意思。」霍星翔捏捏他可愛的臉,笑著說:「沒有。」


    「沒有?」


    「我倆的事我還是半點也想不起來。」攤攤手。


    「那你為什麽會說……」


    「『我愛你』嗎?」男人笑得更歡暢,「因為我真的愛你啊。」


    「啊……」他是不是造夢?


    「是真的,我愛你。」霍星翔情不自禁地緊擁所愛,「我真笨,竟一直不知道。直到看到你投入侯子誠的懷抱,我才驚覺其實我一生夢想,其實隻想找一個真心相愛的伴侶。那時我以為猶豫不決已經讓我失去尋覓了半生的東西,啊,那一刻我的心真痛。」


    「翔,不會的,我隻愛你啊。」


    「我也是,親親。當我見到你有危險,身體竟自動衝出去了。那時我腦海還是一片空白,直到我倒下,聽到你的哭喊聲,我才慢慢想到:啊,真好,你沒事。無論如何,我也不要你出事,就算用我的命來換也在所不惜。」


    「你真傻。」淚流滿麵。


    「月庭,原來我真的很愛你。即使我已經失去記憶,但我還是沒有忘記愛你的感覺。很多的人和事會被遺忘,但是感覺卻是恆久的。寶貝,也許有一天我甚至會忘記自己是誰,但我知道,到了那一天,我還是不會忘記怎樣去愛你。因為對你,我已經愛入骨髓了。」說著,堅強的男人也哽咽了。


    「翔……」二人相擁,吻去彼此的淚水,露出幸福的笑靨。淩月庭又哭又笑地說:「不要緊的,無論發什麽事,我都在你身邊。就算你忘了我,忘了你自己,我都會一遍一遍的提醒你。就算過去記憶沒了,我們也可以一起創造將來的迴憶。隻要你是翔,我是無論如何都愛你的。」


    「月庭寶貝……」感動,霍星翔深情地說:「讓我們現在就創造美好的迴憶。」


    「嗯?」


    「我們做吧,馬上。」


    「翔……」黑線。


    「我憋了一個星期了。」都快憋死了。


    「變態翔!你欠扁啊!總是在最浪漫的時刻煞風景。」


    「不、不是煞風景,是締造美景,為我們將來迴憶留下美好的一頁。」


    「胡說八道!」


    「好嘛,親親。」


    「不要。」


    「月庭寶貝……」


    「哼。」


    「我愛你啊……」


    「……」


    窗外陽光普照,小鳥在寧靜地站在枝頭,彷佛舍不得驚擾一對情人的甜蜜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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