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多好。


    她這個院長,也為他們感到高興。


    但是突然有一天,葉城玨的媽媽親自登門拜訪,明確表示不希望鍾婉婷和自己兒子再接觸,並且要求她這裏配合,甚至以對福利院的讚助為條件,威脅她,從今往後,不管是信件也好、電話也好,統統都攔截下來。


    她迫無無奈,隻好妥協。


    葉城玨雖然身有殘疾,但畢竟也是葉景添的兒子,鍾婉婷一介孤女,從出身來講,確實是高攀了他。


    但是從內心來說,她是為此感到遺憾的。


    鍾婉婷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有哪個父母碰到自己的孩子被嫌棄會甘心?


    於是,當年鍾婉婷的托她轉交的那段錄音,她保留了下來。


    她沒想到的是,這個帶有私心的舉動,竟然轉變了整個福利院的命運!


    當她在兩年後,就是鍾婉婷初三的時候,知道葉城玨將要出國,她想——也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碰麵了,不想少年時的遺憾影響他們,她決定將錄音交給了葉城玨。


    葉城玨手指顫抖的按下了播放鍵。


    “葉城玨:


    我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在這裏等我迴來,也不知道下次見到你是什麽時候,但是這都不能阻止我對你的思念。也許很幼稚,但是我記得我們的說的那些話,我不會忘記我們約定好的事。


    你呢?


    是不是還記得我?


    是不是有一點掛念我?


    是不是還把我當做好朋友?


    為什麽從我開學開始,一直沒有你的消息?


    我不願相信,你是在故意疏遠我.......你是討厭我了嗎?


    你就像一道彩虹,忽然就消失了,不見了,我感覺到生活一下子變得蒼白起來!葉城玨,你該不會真的忘記了吧?


    不管發生什麽,我會繼續等你的消息,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無論如何,我會等你!......”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時候少年臉上的表情:詫異、不可置信、狂喜、自責愧疚又有些驚慌失措!


    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甚至眼眶都是紅紅的!


    他連聲問:“她在哪裏?在哪裏?我要見到她!!現在就要見她!!”


    “她去了小樹林。”


    他想不想就牽著狗跑去找她了。


    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孩子!


    居然這麽魯莽地、不顧一切地去樹林找她!


    這時候,她才明白葉城玨這個癡傻執著的少年對鍾婉婷有著怎樣深刻的感情!


    雖然這樣很冒險,但是,比起硬生生地拆散兩個真心相愛的孩子,她情願冒險也不會再昧著良心!


    事實證明她這麽做是對的。


    雖然後來發生了意外,但是葉城玨對於福利院的資助從未間斷過,而且一年比一年多,更成了專門的基金會來資助那些有困難的孤兒。


    時至今日,已經快十年了。


    這一迴,他親自登門,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


    *********


    葉城玨身姿筆直的坐在沙發上,他直白的說出來意,這次的南郊度假村計劃勢在必行,福利院地處中間位置,必須搬遷。


    “這樣啊。”院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兩鬢已經斑白的她,雖然意外,可依然笑得和藹:“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麽好反對的,隻要能讓孩子們有地方可以住,其它我沒有要求。”


    “這點你放心,我已經在安排了,雖然會搬到別的地方,但是新的設施隻會更好。”


    “那是一項大工程啊。葉先生......小玨這次要辛苦了。”院長輕輕歎了口氣:“說起來已經在這裏二十多年了呢,還真是有點舍不得。”


    “我了解你的心情。”


    這裏對他來說,何嚐不是有著愉快的迴憶呢?


    美好到,他都不敢輕易迴首,隻要想起來那段時光,那個人,他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左胸膛的深處,泛起了一陣尖銳的疼痛。


    這種疼痛,並沒有隨著時光變淡,反而變得更加激烈,甚至有時候痛到連唿吸都是勉強的。


    院長有些傷感:“這麽多年了,時間過得真快。不知道小婷如果活著,現在會是怎樣?”


    小婷!


    葉城玨的瞳孔猛地一縮!


    當初,他治好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可是卻被告知鍾婉婷被人帶走了!


    這一切都是後來院長轉述給他的。


    來接鍾婉婷的人,說她的真實身份不便透露,感謝這麽多年福利院的照顧,還給了一大筆錢,並且表示即使鍾婉婷認祖歸宗,也還是可以迴來看看。


    當年的鍾婉婷已經十五歲,一直以為自己是孤兒的她,麵對從天而降的喜訊,經過考慮答應和那個人迴去,也告訴院長她會很快迴來,因為她和葉城玨還有約定。


    誰知這一走,竟是十年生死兩茫茫!


    他們搭坐的飛機失事,又是在海上,過了很久才找到黑匣子,那時候,航空公司對外宣布機上沒有生還者,全部遇難!


    從此以後,世上再也沒有鍾婉婷!


    可是,直到現在,他都不相信,鍾婉婷已經死了,他寧可相信,她隻是失蹤了,現在的她,還活在世界的某個角落......


    院長歎息:“當年如果我堅持不讓她跟著那個人走,也許......”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不是嗎?”葉城玨閉上眼睛,淡淡道。


    沒人知道他此刻心中的風起雲湧!


    她不止一次的和他提過,希望有一天能見到自己家人——假如有一天他們來找她的話,她一定要問個清楚,為什麽當初不要她了?


    少女當年倔強不甘的樣子深深銘刻在他心裏,那時候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他們不要你,我要你!


    但是話到嘴邊,他卻說不出口!


    他要她?


    他憑什麽要她?


    用那雙看不見的眼睛去拖累她嗎?


    她那麽美那麽好,他要不起!


    而如今,他已經看得見,也能夠獨立自主,有足夠的能力寵她,嗬護她——可是他卻已經沒有機會了!


    有人曾經說過,老天給你一樣東西的時候必然會收走另一樣東西,從前他是不信的,從前他什麽都看不見,他不覺得自己擁有什麽東西;


    但是現在他卻信了,當年自己所擁有的,遠遠比現在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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