邕城富人區中心的那棟別墅,此刻充滿了緊張的氣氛,門口站著一群黑西服的男子,年紀最多也就三十來歲,若是平時見到,肯定會被人稱一句青年才俊。


    他們都是張氏集團的中堅力量,以他們的年紀來論,再過些年,其中一些人肯定要躋身集團的高層,可謂是前途無量。


    但是此時具低著頭,大氣不敢出一句,神色略帶惶恐,完全沒有往日的從容,別墅的門敞著,卻沒有人敢抬頭往裏麵打量。


    董事長張振海忽然一個電話將他們都叫來了這裏,林林總總四五十人,在剛才被張董事長怒氣衝衝地訓斥了好長一段時間,直言在場的都是廢物。


    他們從未見過一向萬事在握、胸有成竹的董事長會有如此神態,仿佛下一秒就會抄起門兩旁的花裁砸過來。


    罵完了,董事長轉身進了屋,留下這群經營者麵麵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何事,也不敢輕舉妄動,便都站在門口等著下一步的指示。


    遠處忽然有響聲,站在邊緣的西裝男子瞥見了一輛車正在駛進,趕緊一戳身邊的夥伴,也不說話,不住地拿眼睛示意。


    被戳那人猛地一跳,被嚇了一個激靈,正要怒目而視,卻見到了來車,知道是何人到來,車是董事長二公子的座駕。


    他心想難道今天晚上這頓莫名其妙的罵,是因為張少的原因?


    車輛停在人群之外,下來的果然就是二公子張勝,在場的精英們具都在心中升起一個念頭:難道是這個二世祖闖了什麽了不得的禍?


    頓時一個個用微妙的眼神看著張勝,盤算著以後。


    張勝遠遠看到一群人圍在家門口也是嚇了一跳,走進一看,見到許多熟麵孔,都是公司的中堅管理者,下車了便笑道:“大家夥半夜不迴家,來這裏站著吹風?”


    此話一出,眾人皆自苦笑,其中一人剛好麵對著張勝,低聲道:“董事長生了好大的氣,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將我們都叫來了。剛才罵了一頓,現在進屋去了,也不知怎麽樣的情況。張少……您還是趕緊進去看看吧!”


    張勝聽到這話,眉頭一挑,知道姐姐張好已經將事情告訴了父親,他嗬嗬一笑,安慰道:“這事情其實怪不了諸位的,都是無奈之舉,你們放寬心等著,我進去看看。”說完,轉身往屋裏走去。


    原地的精英們見張勝進了屋子,便有人嘀咕道:“肯定是這二世祖惹出了什麽事情!我聽說前段時間和人合夥開了間公司,會不會是出現了大虧損,董事長一時氣不過,找我們來出氣?”


    “不可能!”馬上有人反駁道:“就算是董事長的公子生意不順,那也和咱們沒有關係,要找晦氣也輪不到我們頭上。”


    “那會不會是張少暗中借用來集團的資源,導致某些問題?”


    “這也不可能!如果是你說的那樣,我們之中肯定有知情的,可現在大家什麽都不知道,這就奇怪了!”


    門外開始了小聲的議論,就“今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因為張勝”,而展開了激烈的討論,而後說著說著,又變成了張勝如果擔任了集團的董事長,他們應該如何。


    又說了其實現代的社會,男女平等,指不定是能力更出眾的張好小姐繼承家業也說不定的。


    女人們通常喜歡獵奇的八卦,男人們喜歡切合自身利益的八卦。


    …………


    進了屋子,迎麵走來一位年老的阿姨恭敬地說道:“少爺,迴來了?老爺等著你呢!”


    張勝朝客廳打量,看見了父親和姐姐坐在沙發上,氣氛十分凝重,父親背對著自己,隻看見姐姐張好沉著臉,眼下兩道明顯的淚痕,卻咬著牙,倔強地沒哭出一聲。


    他暗中輕歎,不知道在車上說明了關於李石俊的所作所為究竟對錯如何,深吸一口,不願多想,轉向阿姨說道:“容姨,你年紀大了,就先去休息吧!我和爸爸說些話。”


    容姨在張家服侍了幾十年,自然知道什麽是該在,什麽時候不該在,笑著應了,便顫顫巍巍地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她在張家雖然是一個保姆阿姨,但時日久了,張振海又見她家中子孫都在外地,無人照顧,便讓她常住張家,一則家中諸事離不開這老阿姨,二則讓其在張家養老,也算盡了幾十年的情誼。


    走近客廳,還未出聲,張勝便聽見父親問道:“來了?”


    張振海沒有轉身,手中拿著一支筆指著電視機,問道:“這是怎麽迴事?”


    電視上放著早先的新聞,這是高深事件的錄播。


    張勝沒敢坐在父親或是姐姐身邊,而是坐在了一旁,將自己知道的事情娓娓道來,自然也包括李石俊聯同外人,暗中侵蝕集團公司。


    張振海一麵拿著筆對著桌幾上擺放的一堆堆白紙寫寫畫畫,一麵凝神聽著張勝的描述。


    張好靜靜地坐在一旁,越聽臉色越平靜。


    待到張勝說完了,張振海手中的筆也停下了,冷哼一聲,將筆擲下,斥道:“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自問對李石俊不錯,公司大小事務都經過他手,沒想到居然看錯了人,這就是一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也幸好發現得早,再給他一兩年,咱們公司的業務就全被轉移了。”


    張好挺直著身板,一如既往地保持著優雅的坐姿,隻是開口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那人真是該死!”


    張振海將桌子上的文件推到張勝麵前,問道:“這件事情是你最先發現的,你有什麽對策?”


    張勝早有準備,將心中對策簡略了一番,一一說出。


    張振海聽了沉思片刻,忽然欣慰道:“看起來這些日子學了不少東西,你這些對策雖然中規中矩,但也算不錯了,明天就迴公司來幫我。”


    張勝心中還牽掛著港城的公司,聽到這話,本能想要拒絕,眼角餘光瞥見父親斑白的鬢角,硬生生將到口拒絕的話咽了下去,再開口時,笑著說了句:“是!”


    張振海側著身子看向低頭應是的兒子,笑了起來,笑得極為開懷。


    此刻的笑聲中,張勝心頭湧起了一陣難以言明的傷感。


    自從母親過世之後,再也沒有見過父親如此這般的,印象中父親上次的大笑還是很久以前,因為一個怪人,他記憶猶新。


    那時母親才去世半年,他也還小。


    梅雨時節,天色昏沉,被父親牽著小手走在母親長大的街道盡頭,一大一小,步子很慢,直至盡頭,父親才指著一家賣著粉蒸糕點的小店問他,我們進去吃一點東西好不好?


    小張勝滿臉愁容,仰頭迴問:“我想吃媽媽做的粉蒸糕,不想吃這個。”


    還年輕的張振海輕輕撫摸著小張勝的頭頂,輕聲說道:“你媽媽啊!以前是最喜歡吃這裏的粉蒸糕的,每周都要吃上一次,總是和我嘮叨著有多好吃。其實我也很好奇能究竟是個什麽味道,可是忙起來就沒有時間,你媽媽沒有辦法,就自己動手試著做了出來,沒想到味道不錯。不過還是提起自己的手藝不夠正宗,非要我抽時間陪她親自來嚐嚐,可是……可是……今天來到這裏,我想你能陪我進去試一試,好不好?”


    他微不可見地吸了一口氣。


    說起母親,小張勝的眉頭皺了又皺,說起了自己的條件,“那我要買一點帶給媽媽!”


    張振海扶在張勝腦瓜子的手為之一頓,低眉道:“好孩子!”


    兩人進了店裏,點了最招牌的糕點,粉白的、略帶殷紅的各有一籠,坐了好久,小張勝孩子心性,便有些煩悶,開始吵著要離開。


    門外恰是走進了一位男子,頭發黑白相間,身形修長,立於門外氣勢淩人。


    那人見著父親,停頓在門口,片刻後一臉怒容,冷哼一聲,轉身就要走出小店,卻被父親叫住了:“就這麽走了?”


    男子停住腳步轉了迴來,在父親對首處坐下,臉上怒容仍在,說話也沒有好語氣:“頭一迴見到真人,真是稀奇。你一個邕城頂天高的富豪,來這種地方幹什麽?”


    張振海說:“想嚐嚐這家店的粉蒸糕是怎麽樣的好吃。”


    男子嘴角掛著冷笑,臉上一副譏諷。


    小張勝的兩隻小手抱著一盒打包好的糕點,叫道:“爸爸,我們什麽時候迴去?還要帶這個給媽媽呢!”


    男子聞聲打量過來,粉雕玉琢的小童和記憶中的身影重疊,眉心一皺,臉上的怒容和譏諷全都消失不見,隻剩下一片悵然,他夾起桌上一塊粉白的糕點,問:“小朋友,你知道媽媽去了哪裏?還能吃到嗎?”問完這句話的男子已經是淚流滿麵。


    四年前這個孩子仍在她腹中時,他暗中去見過一次,沒想到四年後,孩子已經這般大,人卻沒了。


    一旁的張振海愣然不語地看著男子將糕點塞入口中,一邊流淚一邊咀嚼。隻默默將被眼前怪人嚇了一跳的小張勝小手握住,定住了小孩子那欲哭未哭的心情,低聲安慰:“別怕,眼前的叔叔隻是太想你媽媽了。”


    被那雙大手握住,張勝感到無比溫暖也無比安心,再不怕眼前的怪人,問道:“叔叔是媽媽的朋友嗎?”


    男子淚痕難收,帶著哽咽:“從小至今,我和你媽媽相識三十年,隻不過離開了四年……”他霍然站起來,指著張振海罵道:“你這個三心二意的混蛋,我看錯了你,李子也看錯了你。你有什麽資格來這裏假惺惺,我看見你就心煩。”


    男子氣勢如虹,這一指宛如一劍立在張振海眉心,彷佛隻要輕輕一遞,血崩當場。


    他帶著哭音:“什麽門當戶對,什麽高門大族,什麽錦繡前程,什麽規矩,都是狗屁!”


    他淚目閃光,裏麵盡是殺機。


    張振海凝神以對,唿吸急促起來,卻沒有退縮,一雙眸子堅定地看著麵前的劍指。


    門內忽然冷咧起來,門外更加的昏沉,遠處的店家遙遙看著,不敢作聲。


    小張勝看著劍拔弩張的場景,忽然大哭起來,讓氣氛為之一鬆,頭發黑白的男子一臉落魄的收迴劍指。


    張振海一邊拍著小張勝的後背,以作安撫,一邊說道:“李子說要我帶你去上一炷香。”


    怪男子嗬笑一聲,衝店家招手道:“有酒嗎?最平常的白幹就行。”


    店家頗為為難的左顧右盼一會,才苦著臉說道:“咱這店是做蒸糕生意的,不賣酒。”


    張振海說:“不礙事的,勞煩您跑一趟替我們買來,算在帳上一起結。”


    店家聞聲而去,十數便迴來了,手中拿了兩瓶白幹。


    “走吧!”


    張振海拋下一張大鈔,牽著小張勝往門外去了,怪男子從店家手中拿過兩瓶白幹,尾隨而去。


    城外青山上,風景秀麗,山水相依處,張振海牽著小張勝,與怪男子站在石砌而成的墓前。


    石墓極大,不提墓前祭祀的平台,光墓包方圓就有二三十平。


    怪男人提著兩瓶白幹呆立墓前,愣愣地看著“愛妻李芷”四個大字。


    小張勝小跑到墓前放置祭品的平台蹲下,將手中的糕點盒子放好,打開盒子,說道:“媽媽,我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糕點來了……”小張勝絮絮叨叨說了不少,最後嘟著嘴說:“媽媽你什麽時候迴來啊,你不在家,爸爸都不陪我玩,姐姐也要去上學,好無聊。”說著就小聲起來:“後麵那個怪叔叔是不是你的朋友啊!他好兇的,還罵爸爸!”


    聲音雖小,但怪男子依舊聽了個清楚,低聲一笑,自言自語:“李子,我來遲了,沒能保護好你。我知道你不希望那個混蛋出事,你放心,我不會動他的,畢竟孩子需要人照顧。”


    男子停頓下來,猛地將手上白幹往天上一拋,右手按在腰間,頃刻之間,一道銀蛇猛竄而出,炸開了落下的白幹。


    那是一柄抖動不已的軟劍,刺破了酒瓶。


    隨著男子持劍而舞,酒水並未就此落地,而是不斷地被銀蛇包裹,流於空中。


    此番神技,看得一旁的父子呆立當場。


    男子收劍而立,反手將軟劍一刺,刺入了墓前石台,整柄劍沒入,隻留下一狹長的口子。


    “這柄青蛇會替我陪著你!”


    空中酒水霎時落下,宛如雨水,卻一陣酒香。


    男子如同大雁一般,飛躍而去,轉瞬即逝。


    小張勝看得目露精光,神采飛揚。


    父親仰著頭看那短暫的酒香雨水,問他:“記不記得有一句詩,清明時節雨紛紛?”


    小張勝被母親逼著背了許多古詩,脫口而出:“路上行人欲斷魂。”


    父親忽地哈哈大笑起來,重複念了這首詩。


    此後張勝再也未見父親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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