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府上下人心惶惶,各種謠言滿天飛,她若放了這兩人,接下來的日子必不得安生。


    被喚作圓圓的丫鬟冷臉低喝:“方方!閉嘴!”


    年宿宿見她還不肯承認,越發心寒。方方好歹知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道理,但圓圓卻知錯不改。


    就算她一開始想饒過她們,現在也不能了。


    “你們可知道逃奴被官府知道是什麽下場?”


    “你們以為逃出了相府,遠遠地離開盛京就自由了嗎?”


    “沒有賣身契,你們這輩子都是奴婢。到了別的地方被人發現不是本地人,立馬就猜到你們是逃奴。”


    年宿宿冷笑,語氣越發寒:“而逃奴被抓到,要不就打死,要不發配到軍中當軍妓。”


    方方和圓圓被嚇得直哆嗦,就連嘴硬的圓圓也不敢再隱瞞,兩人哭著求饒。


    “大小姐,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您不要把我們送到官府!”圓圓連磕了三個頭。


    若是發配到軍中當軍妓,倒不如死了算了。


    方方同樣泣涕漣漣,“大小姐,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您饒了我們!”


    年宿宿跨過門檻,雙臂環胸,居高臨下俯視二人,一道陰影將她們籠罩住。


    “你們為什麽要跑?”


    方方和圓圓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眸中皆是驚懼。


    最終是年齡稍大點的圓圓抬起頭來解釋:“小姐,我們聽府中的人說……老爺得罪了皇上,犯了大錯,皇上要將我們年府滿門抄斬,我們一時害怕……所以才想著半夜離開。”


    方方點點頭,“白天時已經有兩名侍衛逃出去了,到了夜裏也沒人發現,我們便動了這個心思。”


    圓圓:“是啊小姐,我們也是為了活命……我們還不想死……”


    求生是本能,況且兩個小丫鬟哪懂什麽恩義道德,年宿宿不能怪她們背主棄義,更不能用大道理來強製她們。


    聽到白天已有兩個人逃出去時她是憤怒的,但很快又冷靜了下來。


    “你們的賣身契還在我娘那裏,便還是相府的人。我不會將你們交給官府,依家法處置吧。”


    年宿宿往裏走,“去見我娘。”


    方方和圓圓也不敢跑了,撿起地上的包袱乖乖跟在年宿宿後麵,頭幾乎埋進了胸口。


    楊月蓉已經睡了,年宿宿在門外等人進去通傳。


    很快,淨秋出來了。


    淨秋睡眼惺忪,一看就是被人叫醒的,她披著外衣,裏麵就是白色的裏衣,連衣服都沒穿戴整齊就趕了過來。


    “大小姐,夫人已經睡下了。”淨秋解釋道:“夫人今天累了一天,若不是什麽要緊的事,不如明天再說吧。”


    年宿宿朝身後兩人瞥了眼,“她們倆收拾好了包袱準備連夜跑路,被我抓到了,此事非同小可,你去通知母親一聲,看她要當場處理還是留到明日。


    淨秋躊躇一番,決定聽她的。


    方方和圓圓抖得跟淋了雨的小雞仔似的,縮在一起取暖,不敢開口讓年宿宿為自己求情,也不敢說饒了自己的話。


    等了好一會兒,北院內亮了燈,將黑夜燒出一個洞。


    淨秋出來時已經穿戴整齊,她神情嚴肅朝年宿宿走來,“大小姐,夫人讓您把人帶到中堂去。”


    淨秋說完,便急急忙忙離開了,似是有事去辦。


    方方和圓圓一聽要去中堂,如晴天霹靂,頓時腿軟,兩人又嚶嚶泣泣哭了起來。


    年宿宿此時可不會心軟,嚴聲勒令她們跟自己前往中堂。


    等年宿宿走到中堂時,整個相府已經燈火通明,中堂裏,全府上下的上至丫鬟侍衛,下至跑腿小廝,整齊有列排列成十隊,一隊二三十人,烏泱烏泱一片。


    人雖多,卻鴉雀無聲,無一人敢說話。


    管家和淨秋站在台階上,麵沉如水。


    年宿宿將人帶到上麵,當著幾百人的麵讓兩人跪下。


    底下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這不是廚房裏打下手那兩個小丫頭嗎?她們犯什麽事了?”


    “大半夜的,不會是偷東西被抓到了吧?還是被大小姐抓到的。”


    “你們沒人覺得大小姐的妝扮很奇怪嗎?這衣服不像是小姐平時的風格,倒有點像……宮裏娘娘穿的樣式。”


    “胡說八道,宮裏娘娘穿的比小姐身上這套華麗多了,怎麽可能這麽樸素?那衣裳上連珍珠寶石都沒有,不過刺繡倒不錯。”


    年宿宿聽著這些話,莫名有些心虛,早知道先迴東廂院換身衣裳再過來了。


    下人們議論倒沒什麽,他們沒進過宮,不知這是宮女的服飾,就是擔心楊月蓉會懷疑。


    堂中兀地安靜下來,循著眾人目光看去,楊月蓉來了,身後跟著兩名高大威猛、兇神惡煞的侍衛。


    楊月蓉走上台階,站定在方方和圓圓麵前,冷冷地睨了兩人一眼。


    她手一叉腰,怒視堂中眾人,喝道:“到底是誰在傳我年家要被滿門抄斬的謠言!”


    無一人敢出聲。


    方方和圓圓被這強大的氣場嚇得抖如篩糠。


    “好,既然都不承認,那我也不為難你們。”楊月蓉冷冷笑著,“大家都知道我們老爺受了廷杖的事,傳出這些流言我也不意外。”


    “我知道你們當中很多人嚇破了膽,想離開相府找活路去,我能理解。”


    “今天在這,我就給你們放個準信,誰想離開的,現在就能到管家這領這個月的月銀,到淨秋這領迴賣身契,從此大家各奔前程,各不相幹。”


    有人搬來一把椅子,楊月蓉正襟危坐,當家主母的氣派立馬端了出來。


    管家站在她左側,淨秋站在她右側,一個捧著裝銀子的木箱,一個抱裝賣身契的木盒,兩人神氣自若,神態與楊月蓉如出一轍。


    方方和圓圓後悔莫及,若是她們沒那麽心急,說不定已經能憑此機會領了銀票和賣身契走人了。


    年宿宿總覺得奇怪,楊月蓉會這麽仁慈?說放人就放人?相府如今風口浪尖上,最是考驗人心和忠誠,離開的人無異於背叛了相府。


    她看著楊月蓉,總覺得她眼中有股別樣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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