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暈丸”還沒來得及按下使用,便聽見他說:“年姑娘,別來無恙。”


    他的頭微微一側,朝窗戶那邊轉去,窗外的月光打進來,映在他的蝴蝶麵具上,金光閃閃,如同利刃的寒光。


    玄機鬆開手,年宿宿也懈力丟下匕首,實實在在鬆了口氣。


    黑暗中她似乎聽見一聲輕笑,頓時就惱了,抬眸瞪向那雙隱藏在麵具下的鷹眼,怨氣衝天地罵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她“哼”一聲轉身離開,因為是自己的房間,所以就算房內隻有朦朧的月光,她也能行動自如,輕易繞過屏風,摸索著找到台子上的火石,將燭台點燃,房中一下子就亮堂了。


    兩人總算能看清對方。


    年宿宿的臉明顯很臭,她雙臂環胸,瞪著玄機。


    玄機隻露半臉,嘴角輕輕勾著,眼中能看到淡淡的笑意。


    他隨意得像迴到家一樣,拉張凳子出來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


    年宿宿更火大,站在他身側,在他舉杯要喝茶時一把將茶杯奪過來,送到唇邊仰頭“咕嚕嚕”飲盡了。


    她將茶杯用力往桌上一砸。


    砰——


    她氣鼓鼓坐到他對麵。


    “怎麽了年姑娘,我這麽久不來,我們的關係已經生疏到我連杯茶都討不到了?”


    “還是說……年姑娘在氣我那麽久不來見你?”


    這句話太過曖昧,他語氣又別有深意,氛圍一下子就變得不對勁了。


    年宿宿就算再氣,也不能無動於衷,她咽了咽口水,語氣依舊發衝,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緩解尷尬,聲音要比平時大許多,聽著頗有興師問罪的意思。


    “你還知道自己消失了很久啊?這幾個月人影不見一個,信沒一封也就算了,莊主大人日理萬機記不得我這個小人物能理解。”


    “可是為什麽一來就是大半夜翻窗嚇我!”她氣憤得不行,拳頭狠狠往桌上砸了一拳,“你知不知道剛才我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幾十種死狀啊!”


    她是真的很生氣。一次被殺人魔頭擄的經曆,給她留下終身的陰影。


    玄機心虛,他本來想與她開個玩笑,沒想到把人惹惱了。


    可他又是個不會哄人的,而且年宿宿好像還從來沒生過自己的氣。


    束手無策。


    “我……對不住。”他低下頭,像孩子在認錯,“這三個月沒有現身是形勢所迫,並非故意躲著你,也沒有把你忘了。”


    他突然這麽認真,年宿宿反倒成玩笑開過頭的那個了。


    事已至此,她隻能繼續裝作氣急敗壞的模樣,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豎起耳朵聽他解釋。


    正好能了解一下他這三個月到底經曆了些什麽。


    “雲劍峰應該告訴你了我是怎麽受傷的。”


    她不置可否,點點頭。


    “江湖中人都以為我喪命於問靈會之手,一時間江湖大亂,各大組織蠢蠢欲動,包括一些從前和天玄山莊有恩怨的想趁此機會將天玄山莊徹底消滅。”


    “這三個月我一直在暗中收集他們的罪證,好一網打盡,鏟除異己。”


    玄機這才看她,“如今一切都處理完了,我才能來見你。”


    年宿宿忽覺自己的見識還是太少了,待在這四角的天地,外麵風雲詭譎,權力更迭,而她一點也不知道。


    玄機口中說的江湖大亂又歸於平靜,這一切離她都太過遙遠,光是盛京這個圈子就有令她忙不完的事。


    “所以,你別生我氣好不好?”玄機撒嬌般放軟了語氣。


    乍一聽,竟有些像秦君鬱的聲音。


    年宿宿一激靈將思緒迴籠,她興致索然,“我沒生你氣,我是氣你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玄機意外,疑惑地看著她。


    年宿宿歎氣,“我給你開的藥早喝完了吧?就算你不好親自過來,也該派個人來取藥啊。”


    “雖說你體內的毒性暫時不會發作,可難保運功時不會牽動心脈,還是按時服藥穩妥。”


    說著,她拿來筆墨紙硯,擬起新藥方來。


    玄山認真盯著她,她隻穿了件單薄的裏衣,眉心輕蹙,不施粉黛,一襲墨發憑根玉簪半挽起,剩餘的垂在兩肩,半截玉腕從袖中脫出,如同憂鬱的才女在作詩。


    她執筆行雲流水地寫下幾味藥材,又停下思考,筆尾抵著下巴,嫵媚的狐狸眼盯著燭台,火光在眼中跳躍。


    “對了,聽說你是中了毒,我給你把一下脈再決定加什麽藥吧。”年宿宿突然道。


    她放下筆,朝他攤開掌心。


    玄機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到,沒有反應過來。


    “籲~”她吹響口哨,朝他挑眉,“手,給我。”


    玄機垂下眸,不動聲色提袖將手放到她掌上,麵具下的臉紅通了。


    年宿宿把脈後發現他脈象竟意外地平穩,猜測是以毒攻毒,新毒與舊毒相衝後達到了一種平衡的關係,所以他體內其實是有兩種毒的。


    距離他被問靈會偷襲已過去三個多月,體內卻餘毒未清,看來他應該知道“以毒攻毒”這點,便留著沒將毒徹底清楚。


    如此,她也不能用解毒的藥,以防破壞現狀的平衡關係。


    擬好藥方後,她囑咐他要定時喝藥,不準不聽話,玄機都一一應了。


    玄機笑著問她:“年姑娘為我的毒操了不少心,我不做點什麽報答你,心裏過意不去。”


    年宿宿立馬抬手:“誒誒誒!打住!你可別忘了你我見的第一麵是怎麽說的啊。”


    玄機沉吟片刻,啞然失笑,“自然不會忘。”


    當時她答應幫自己解毒,而他答應幫她做三件事。


    至於是哪三件,她當時沒想好,便欠著。


    至今過去了大半年,她也沒說過要自己做什麽。


    “答應年姑娘的三件事,隻要能做到,我一定會做。”


    “現實姑且算是給你一點利息,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或是想做的事?”


    年宿宿苦惱不已,想要的東西倒是很多,可臨時起意讓她提,便說不出來了。


    玄機從容不迫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這次終於如願喝到了。


    年宿宿靈光一閃,還真想到了一件他能幫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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